林冬笙這次經過籃球場冇被籃球砸, 卻是被人攔住。
“讓開。”
林冬笙輕抬下巴,半垂眼皮,冷淡的目光從眼睫斜睨著對麵的人, 給人一種全身是刺, 格外難以接近的感覺。
為首的方程逸就說:“不記得我了?”
林冬笙不耐煩皺眉。
方程逸隔空指指她的臉頰, 又指指自己的。
林冬笙這纔想起他是之前拿籃球砸她臉, 她又反砸回去的男生。
“怎麼, 來報複的?”林冬笙掃一眼他身後還有三個男生,站位也很明顯在攔她的路。
“當然不是。”方程逸說, “我呢是想和你交個朋友,真心的。”
林冬笙中午放學就去了網吧, 下午的課都冇上, 到傍晚發現手機和鑰匙都落在教室裡,打算趁晚自習之前回來拿,不想跟他在這耗時間。
“我不想。”
說完,她側身向前走, 又被攔住。
方程逸:“上回的事真的抱歉, 你怎麼樣才能給個認識的機會?”
看這不死不休的樣子,林冬笙煩的不行。
她越急,他反而越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你籃球打得怎麼樣?”
林冬笙突然一問,話題跳躍太快, 方程逸直接被問得一愣,而後他笑說:“還不錯。”
後麵的男生心想, 方程逸難得謙虛一回, 何止是不錯,至少在一中是數一數二的。
“行。”林冬笙說,“那我們比一比。”
這話一出, 幾個男生表情驚異,這不是直接來送的麼。
林冬笙又說:“你輸了的話,以後我出現的地方,你就滾遠點。”
“……”
那三個男生吸一口氣,表情都維持不住了。
到底是哪來的底氣說這話?
難道是想和方程逸交朋友,但不好意思直接說,這樣繞個彎子來交?
如果是其他女生,他們可能會直接笑出來,但林冬笙的語氣神態都太過自然,完全不像在說大話或者玩笑話。
方程逸輕笑:“好,你說怎麼比?”
林冬笙:“比投籃,十個球。”
方程逸答應,出於一種炫技心理,他站在三分線外投球。
投十進八。
方程逸本來就擅長投籃,三分線外投球得分率也高,今天狀態佳,發揮更好。
其餘男生非常捧場地鼓掌吹口哨,熱鬨的場景引得不少人駐足觀看。
方程逸不想讓她太吃虧,到時候輸了不甘心認賭約,“我讓你三個球。”
“不用。”
林冬笙拿起球,做投籃姿勢。
其他男生站在一旁看,說:“她還站在三分線外,看來是真不想贏——”
話音未落,“哐”地一聲,籃球砸到籃板入框。
三分球。
“……”
林冬笙撿起球,繼續投。
第一個球可以說是偶然的運氣,那第二第三個呢?
她投球動作流暢利落,表情輕鬆,甚至有點漫不經心,就這樣接二連三的進球,又幾個都冇擦框,從中心落入。
幾個男生看戲的笑臉逐漸變成抬眉瞪眼的驚訝。
到最後幾個球,方程逸叉腰斜站的姿勢都變得直挺,臉上的笑意收斂。
好在她最終結果也是投十進八。
“以前練過?”方程逸問。
林冬笙:“算是吧。”
她從小不喜歡待在家,離體育館近,就經常去體育館,跟著幾個退休老乾部打各種球,可能她天生有點球感,球類運動玩得都不錯。
方程逸說:“打平怎麼算,再來一輪?”
“不。”林冬笙說,“一球定勝負。”
她不想浪費時間,而且現在什麼事都不想做,投完十個球都已然興致缺缺。
方程逸再拿起籃球時,難得有一絲緊張,對準籃框方向都比平時多猶豫幾秒。
“哐。”球擦邊進了,並不完美。
方程逸鬆口氣。
林冬笙拿起球,對準投籃,動作依舊乾脆利落。
球在空中劃過弧線,方程逸眯眼盯著,手心出了汗。
“哐”
進了。
趁人發愣的空隙,林冬笙直徑走了。
方程逸回過神來,遠遠喊道:“打平怎麼算?有空再來一場?”
林冬笙冇理他。
方程逸厚著臉皮說:“那就當你給了半個機會,以後我就跟著你咯。”
*
幾天後,教學樓六樓儘頭的辦公室內。
“林冬笙,你看看你的成績!四百二十三名,你是不是不想讀了?!”
“為什麼大題省略過程,隻寫結果?”
“作文為什麼一字不寫?彆跟我說時間不夠!”
幾位科任老師輪番上陣,痛心疾首又怒火中燒。
可少女無動於衷,也冇有低頭認錯,甚至直視各位老師,神情淡然。
老李坐在辦公椅裡,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這種家長完全不管,學生全然不在乎,學校這邊又不知道學生突如其來的問題到底出在哪,特彆在這種衝刺高考的階段,相當要命。
“你說說,為什麼上課不聽,作業不寫,晚修不上,連考試也應付了事?”老李透過厚厚的鏡片看她,“你應該明白高考的重要性,再這樣下去,你連三本都上不去。”
“如果不讀大學,你想好以後要做什麼嗎?你得為你的人生負責。”相比其他老師,老李的語氣溫和,“你現在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咱們一塊溝通解決,但你不應該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林冬笙麵無一絲動容,彷彿她們話語所談論的人不是她。
老李歎口氣,無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先回去吧。”
等林冬笙出了辦公室,其他老師就說:“她現在明顯不想學,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是多把精力放到其他學生身上吧。”
“而且她現在的成績還怎麼繼續待在一班,拖了一班的平均分,應該放到普通班去,那裡節奏慢點,也適合她。”
邶市一中競爭激烈,尤其是重點班采取淘汰製,三百名開外的學生隻會存在普通班,而一班是重點班中的尖子班,包攬年級前五十名。
按照林冬笙的成績,早該被調到普通班,可老李遲遲冇有放手,連年級主任都來找她談了好幾次。
老李說:“她聰明的孩子,完全有能力考上好的學校。”
年級主任敷衍一笑:“但她現在不想學,家裡人也不想管,有能力又有什麼用?況且她不下去,不是占了其他有能力又努力的同學的名額嗎?”
老李閉了閉眼,想起那孩子轉瞬即逝間流露出的躁鬱茫然,緩緩說道:“我還想再給她一次機會。”
正是中午放學時刻,林冬笙出了辦公室便下樓。
教學樓下蹲點等待的方程逸看見人出來了,立即上前去,十分熱情:“中午想去哪兒吃?”
春暖花開的時節,樹木花草生機勃勃,一中的綠化覆蓋率高,隨處可聞的鳥雀啁啾聲也蓋不住少年的聒噪聲。
“你渴不渴?我給你買瓶冰水?”
“去週記吃飯?聽說他們出了新菜品。”
“你想吃甜品嗎,暖的冰的都有,聽說你們女生很愛吃甜食的……”
高大結實的男生圍在少女身旁,殷勤得像個小太監。
林冬笙常年冷臉,勸退無數人,方程逸倒是毫不介意,厚著臉皮當冇看見,自顧自地說說笑笑。
當然,他也冇那麼傻,一上來就將追人的事說得清楚明白,帶有這樣強烈的目的性,反而讓人排斥。
先從朋友做起,培養信任感,摸清對方的習慣,再潛移默化地拉近距離。
*
陳夏望將林冬笙新增到好友列表後,便冇再加過其他人,每次上遊戲打開空空蕩蕩的好友列表,看看林冬笙在哪個頻道,然後換頻道線過去。
次數多了,他發現林冬笙喜歡在21線頻道,並且常在西海岸站街。
看一眼街上的角色就知道誰是大佬。遊戲裡時裝最高級的是天空時裝,需要砸錢和一定的運氣,才能得出天空時裝,林冬笙是明顯的人民幣玩家,70級滿級的版本裡,她才47級的小號刺客,此時已經全身一套天空時裝,站在街上閃閃發亮。
而在決鬥場上贏得越多的角色,pk段位越高,也會時刻顯現出來,林冬笙頂著的段位顯示,她又是位技術玩家。
路過的人忍不住檢視她角色的個人資訊,為她金光耀眼的史詩裝備驚歎,不斷髮送組隊邀請。
陳夏望會操作他的鬼劍士,站在人群裡,或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偷偷地看她。
他和她的角色在一片區域,一道螢幕裡。
等她去做彆的事,角色消失在視野,陳夏望纔去刷圖做任務。
有時,他的鬼劍士也會悄悄站在她的刺客身旁,刺客這個角色有點像她,又冷又酷。
陳夏望每次結束遊戲前,會買一朵遊戲裡的玫瑰花,發郵件寄給她。
*
週一到週五,中午及下午放學,陳夏望在學校食堂勤工儉學,他在視窗幫忙打菜,等食堂的高峰期過去後,他才能吃飯。
日子久了,許多人都知道食堂有位學弟,給的飯菜多,長得又好看。
雖然在食堂勤工儉學的人不止陳夏望一個,但就他視窗的隊伍排得最長。
不少人在他打菜之時,便笑著搭話:“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不像阿姨有手抖的毛病。”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待會兒有時間去喝杯奶茶嗎?”
陳夏望隻問:“同學,還要哪個菜?”
那位大膽的女同學還是不死心:“要不然交換聯絡方式,以後有空聯絡?”
“抱歉,我冇有這方麵的想法。”陳夏望說,“同學,你看還有需要的嗎?後麵還有很多同學在排隊。”
顧及她的麵子,他的音量壓得低,那位女同學也知道,心頭暖了下,忙說:“謝謝,就這樣吧。”
“嗯。”陳夏望用機子輸入金額,示意她刷飯卡。
這天下午六點半,過了高峰期,來食堂打飯的人減少很多,陳夏望和另一個勤工儉學的男生拿餐盤打飯盛菜吃。
那個男生吃了兩口,見自己麵前的視窗來了人,剛想放筷去幫人打飯,陳夏望說:“你繼續吃,我來吧。”
男生點點頭:“謝了。”
陳夏望起身站向視窗,問:“同學,需要幾兩飯?”
話音未落,陳夏望僵在原地。
來的人是林冬笙,她身旁還有個男生。
那個男生比她高許多,和她說話常常彎腰弓背湊近她,大大咧咧地笑:“你這麼瘦還是多吃點吧。”
男主扭頭對陳夏望說:“同學你好,兩份三兩飯。”
林冬笙搬出宿舍後就冇再來食堂吃過,並不知道陳夏望在這。
林冬笙:“抱歉,冇帶飯卡。”說完,她就要走。
方程逸抓住她的手臂,“沒關係,我帶了,刷我的。”
再走就顯得刻意,林冬笙說:“一兩。”
陳夏望愣了下,拿餐盤幫她裝一兩米飯。
方程逸在旁邊說個不停:“哎喲,你怎麼吃這麼少,再點個魚肉,多要兩個菜,就這點兒?要不再給你買盒水果拚盤……”
陳夏望腦子空白,身體近乎機械,完全不知道怎麼幫他們打完飯菜,到最後刷卡的。
找位置坐下後,林冬笙拿出錢包,將剛纔的飯菜錢給方程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省得他又賴上她。
方程逸仔細打量她的神情,琢磨道:“剛纔那人你認識?”
林冬笙輕抬眼皮看他,不緊不慢道:“你話太多了。”
食堂視窗這邊,男生抬手搭在陳夏望肩膀上:“乾嘛呢?我飯都吃完了,你再不去吃就冷了。”
陳夏望回過神,坐回位置,重新拿起筷子,嚥下一口飯,喉間反味出苦澀。
食之隻剩苦味,口中苦,胸腔也苦。
*
暗戀是一個人的事,其中的酸甜苦味一個人飲嘗,患得患失的折磨也是一個人的心緒。
陳夏望在遠處,在沉默中,在背景裡,看見那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邊。
男孩對她說話,對她笑,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吸引她的注意力,言行舉止都帶著熱烈的情緒。
那是陳夏望這輩子都無法去做的。
從他踏進她家門口的那刻起,他就失去了站在她麵前的資格和底氣。
從她爸為他付的一筆學費起,他就再難在她麵前抬起頭。
現在,她身邊的位置有了人。
那個男生陪她吃飯,陪她打球,陪她上學放學,陪她打遊戲。
偶然一次大課間結束,所有人上樓回教室。
陳夏望知道林冬笙在後麵,於是在樓梯拐角時,忍不住下方看去一眼,看到林冬笙在低頭走樓梯的同時,還看到她旁邊的那個男生。
男生似有所感,抬頭回視他。
這一眼對視,看清對方內心所想。
就像敵人之間最瞭解彼此的動機。
男生笑了笑,肩膀手臂靠近林冬笙,像勢在必得,也像在宣誓主權。
陳夏望像個敗兵,倉惶地收回視線。
隻有他知道,自己心裡好似空了一塊,像是潔白的牆上被人一槍打出一個洞,填補不了,忽略不掉。
不但如此,他還眼睜睜看著空洞附近的牆麵出現裂痕。
裂痕如蜘網鋪開。
痛楚從縫隙中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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