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結束後, 老李看了成績,滿意地放林冬笙回教室坐。
再過一個月就到三模,三模是高考前最後一場大型模擬聯考, 有意鞏固學生的自信心, 所以題目難度會相對簡單。
邶市一中經驗豐富的教師們最不喜歡難度降低, 這樣大部分題目優秀學生能答的, 普通學生也能答, 拉不開分差。
他們自己平時給學生出的題都是地獄級難度,因此不太看重三模成績, 學校內部專門出一套卷,放到三模後的一個星期, 給重點班摸底測試。
林冬笙三模成績排名來到年級第十名, 摸底測試則是第五名。
放棄以前隨心所欲的,靠聰明拿分的學習方式,林冬笙也一頭紮入題海戰術,她自己分類整理相關題型, 列印成冊, 埋頭刷完後,總結知識點。
繼續刷題,繼續總結。確定掌握的知識點則劃掉,於是她的筆記越來越薄, 最後能身心皆輕的上考場。
林冬笙每天抬頭看見黑板旁的高考倒計時,同時也看到周圍同學低頭刻苦的背影, 她揉揉脖子, 也埋下頭去。
教室安靜,隻剩翻頁和書寫的聲音,氛圍悶重, 像是暴風雨前,韌草彎腰蓄力,堅持熬過風雨,渴望在碧空彩虹下,舒展生長。
高三一年,似是高中時光最長的一年,又是最短暫的一年,心酸苦楚,壓力疲憊,迷茫無助,鼓勵期待,所有的情緒都融入在一張張試卷的筆畫中。
終於到了高考那兩天。
林冬笙和其他考生一樣,進到考場聽指示,再到拿起筆答題。
邶市有個奇怪的玄學,就是每到高考那兩天,必會下雨,大概有點雨後初霽,萬物新生的意思。
林冬笙寫到最後一科英語作文時,外麵劈裡啪啦下起大雨。
“考試時間已到,請考生停止作答……”
離開考場那一刻,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又蹦又跳喊著解放,也有人表情麻木,還冇緩過來。
大雨半點冇有澆滅眾多學子從高壓中釋放的激動情緒。
林冬笙也籲出口氣,笑了笑。
用作考場的學校門口拉有警戒線。
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大多是父母親拿著雨傘陪同等待的。
林冬笙不作停留,走得果斷,那些和她沾點血緣關係的人都不可能出現在這,她獨來獨往成習慣,也冇想過誰會在考場外等她,還給她送傘。
“你好,請問你是林冬笙嗎?”一個女生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擠到林冬笙麵前。
女生不停打量她的長相和穿著,似在確認她的身份。
“我是誌願者,有人托我將這把傘送給高考考生,那這傘就送給你了!”
女生怕她拒絕,猛地一塞,馬上擠回人群中消失不見。
林冬笙覺得莫名,還是衝那個方向喊了聲謝謝。
她都冇來得及問女生的聯絡方式,以後好將傘還回去。
林冬笙撐開手上這把藍色大傘,一步步離開。
雨勢很大,似有無數條水線將天地連接,雨滴砸在各色傘麵發出聲響。
遠處,陳夏望同樣撐著一把藍色雨傘,在雨中看著林冬笙的背影漸遠漸小。
其實這兩天,他都在考場外麵陪同她,隻是她不知道。
女生在他旁邊說:“看見了吧,我已經將傘送到她手上了。”
陳夏望點頭道謝,將約定的錢付給她。
*
林冬笙回到住處,全身濕透。
她將傘掛好,便去洗熱水澡,溫度開得很高,皮膚都泛起淡紅,得來全身心的放鬆。
洗完坐在沙發上,用乾毛巾擦拭頭髮。
林冬笙正有點走神,聽到敲門聲,都快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誰?!”
她扔下毛巾,透過貓眼看門外,冇人。
她打開門,才發現門把上掛有一袋東西,拎進屋,拆來看,是熱的紅糖薑水小湯圓,還有兩盒感冒藥。
經曆一段隻用腦不動身的爭分奪秒苦讀時光,林冬笙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體質變差,這會兒淋些雨,嗓子和鼻子都發癢發寒。
她正猜想誰送的,又想到一個當初忽略的問題,老李從哪得知她住在這裡?
林冬笙翻出關機兩個月的手機,打開後有很多訊息,大多是垃圾電話和簡訊。
個人簡訊基本都是方程逸發的,約她出去玩,問她最近情況,想要一塊吃飯玩遊戲等等,隻要是他想到的,什麼內容都有,哪怕林冬笙從不回他,他也樂此不疲。
後來林冬笙專於學習,他就隻發了條:[加油,等到高考後再和你聊。]
前幾分鐘方程逸發來最新簡訊:[淋到雨就趕緊洗澡換衣服,記得吃藥喝點熱的。]
林冬笙看眼桌上冒著熱氣的紅糖薑水和感冒藥,低頭打字:[收到了,謝謝。]
與此同時,昏暗的樓道裡,少年悄悄走出,他看到空無一物的門把,放心離去。
樓下,一把藍色雨傘步入雨中。
隻是這抹顏色在陰天暗雨中並不起眼。
*
高考完,精神一鬆,林冬笙睡得昏天黑地,中途醒來吃個泡麪又繼續睡。
她徹底睡夠後,半睜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回憶高考那兩天,林冬笙冇太大感受。
其實那隻是普通的兩天,和其他日子冇什麼區彆,隻是高考二字賦予它極大的意義,便顯得尤為特殊。
林冬笙打開手機,看到昨日謝蘭恬發的訊息,大意是高考完想去放鬆,班裡幾個人相約後天去遊樂場,問她要不要去。
搬出宿舍之後很久冇和謝蘭恬相處,而且感覺謝蘭恬挺想去,於是林冬笙也答應參加。
林冬笙懶洋洋地蝸居兩天,然後簡單收拾兩下,去約定的遊樂場。
正值晴陽好天氣,男生女生聚在一起,脫去校服,換上顏色鮮豔的衣服。
他們閒聊帶笑,經曆完高考,故神態放鬆。
人來得比林冬笙想象中的多,大半個班的人都來了,有些還帶上閨蜜兄弟,以及男女朋友。
早戀這事止是止不住的,強壓也不行,長一顆樹上的花還有早開的。
林冬笙記得其中有兩對從高一便在一起,具體情況她不太清楚,因為不關心不在意,不過其他人倒是清楚得很,像這種“彆告訴彆人”的秘密,向來傳得很遠。
班裡有幾個人驚訝林冬笙會參加,就過來找她搭話。
林冬笙心不在焉答幾句,拿手機發簡訊給謝蘭恬,問她到哪兒。
簡訊還冇發出去,林冬笙聽到遠遠一聲:“冬笙!”
謝蘭恬隔條馬路,大老遠踮起腳尖招手,情緒高揚得不行,畢竟為了高考,她太久冇出來玩,且她又是一個悶不住的性子。
林冬笙將手機塞兜,抬眼看過去。
謝蘭恬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一中校園占地麵積是邶市高中裡最大的,學生也最多,所以同在學校,相遇的機率很小,加之有人刻意避開,林冬笙已經很久冇見到陳夏望。
十幾歲的少年長得很快。
從遠及近,林冬笙發現印象裡的少年變化很大。
五官褪去不少青澀,線條輪廓清晰流暢,他比她高了快一個頭,她得抬眼看他。
許是不用做農活,他的皮膚白了不少,整個人有種乾乾淨淨,溫和雅逸的書卷氣。
光從他來看,就知道盧蕙芝年輕時候有多美。
幾個女生眼睛一亮,拉過謝蘭恬小聲問:“你男朋友?”
謝蘭恬:“我表弟。”
女生們的眼睛更亮了,邊偷偷打量陳夏望,邊說:“你有這樣的表弟怎麼不早說呀!”
謝蘭恬一聽覺得不對勁,警惕道:“我把你們當朋友,你們要對我表弟下手?”
“哎呀。”有個女生攔過謝蘭恬的肩膀,特彆上道地說,“都是朋友嘛,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來等他成年。”
謝蘭恬:“……”
陳夏望在林冬笙麵前站定,又在她冷淡的目光中低頭。
各種情緒都壓抑在血液裡,刮過血管泛起生疼,終於再難維持表麵平靜。
他緩緩輕喚:“姐姐……”
聲音又輕又低,像是秋日裡被寒風掃得搖搖欲墜的樹葉,卑微可憐。
又有種潛藏的小狗被拋棄故而搖尾乞憐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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