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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隱瞞

在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的善意和惡意都是有原因的,不會冇有來由。

光是一場距離現在已經這麼多年的孽龍之亂,可唬不住無功縣這些老奸巨猾的縣中大族,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囚龍觀每年捐獻大筆的“香火錢”。

關於“祭龍之儀”。

無功縣的大多數人其實都隻知道,每年這場由囚龍觀的老觀主牽頭主持的年末大典,目的是為了祭祀當年那場因為孽龍引起的那場地震中喪生的鄉人,以及通過向龍王爺獻上犧牲的形式,祈禱往日的災禍不要重演,接下來的一年風調雨順。

可理所當然的。

——這也隻不過是明麵上的說法。

作為流傳出來的這些說法,也讓這些觀念漸漸深入人心的存在,今夜來到囚龍觀赴宴的這些大族代表,其實內心都是對每年“祭龍之儀”的真相心知肚明,也知道那些足以堪稱巨數的“香火錢”,到底是被囚龍觀的那位老觀主用在了哪裡。

漆水村密林裡埋下的上千具骸骨,其中的絕大部分,可都不是自己自願來到漆水村當牲祭送死的,要說一個要東西冇東西要錢冇錢,還偏僻難行的老村子,能有那麼多人迷路過去,仔細想想的話,真的有人會覺得可能嗎?

不。

不可能的。

“吾等無功縣諸族為貴觀出資出力,從外界抓捕實驗素材送到漆水村,這麼多年的合作的下來,也算是有了深厚的交情,而如今祭龍之儀一再推遲,時間都快要到最後一天了,縱使是白渡子道長依然在時,他也不敢避而不談的一直敷衍我們吧!”

宴席上,無功縣某一家大族的代表,表現出怒態,驟然朝王害瘋發問,而周邊坐著的其他人們也以沉默無聲支援,齊齊看向了首座上的那個看起來麵貌平平無奇的木訥道人,皆是不言自威,讓但凡知道他們身份背景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居移氣,養移體。

縱使本身冇有任何的力量,隻是一群凡人,可長久以來的權勢熏陶,和頤指氣使的姿態,這些無形卻確實存在的東西疊加在一起,卻偏偏是讓他們的目光有了極具壓迫感的“力量”。

雖然這力量既不是鐵,也並非是鋼,但卻要比刀更銳,比劍更利,僅僅是用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決定一個人接下來以後的人生和生命,遠比任何一個人的殺人速度要更快,隻要還生活在這個人類文明的社會係統中,就難以擺脫受到這股力量的影響。

然而。

隻可惜,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個“世外山人”。

“那個叫什麼什麼的,你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了啊!”

宴席座次的首位,隻見那王害瘋迎著在座眾人的目光嘿嘿一笑,像是連裝也不怎麼準備繼續裝了一樣,露出古怪而爽朗的笑容道:“貧道我豈止是敢避而不談啊,現在我簡直就是要當麵絕口不提了!”

“你、你說什麼?”

那個先前開口問的某家代表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剛剛聽錯了,再度出聲確認,冇有想到這個突然多出來的王道長居然膽敢這明目張膽的,他他正在做的事情說出來。

按照他慣有的思維,當自己展現怒容,配合在座眾人一同向這人發難之後,再由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個姓王的道士,不就是應該至少展現出一些誠意的嗎?

怎麼……

現在卻直接從第一步開始,這個一直都擺出木訥樣的王道長,就擺明瞭這個不太好的態度呢?

身為掌握著權力的人,他向來都是習慣讓人去揣摩自己的心思的,作為“祭龍之儀”某種意義上的甲方之一,他也怎麼都想不到這個乙方,居然會直接這麼表示“爺知道,但就是不告訴你們”的理由。

在他們的眼中,王害瘋是原先囚龍觀那個老觀主白渡子手底下的人,連白渡子都需要乖乖的為他們的他們服務,以確保漆水村每年的實驗材料作供應的這條“資金鍊”的不要斷裂,而這個區區的“王害瘋”……

“砰!你又怎麼敢!”

那個作為某家大族代表的人,本能認為王害瘋此時的這個失禮和錯誤態度,是他以及他身後的人,以後進一步向白渡子索取某些利益補償的籌碼,當即就是幾串景明的心思閃過,佯作大怒的樣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祭龍之儀在即,明明出現了問題,而王道長你卻對外隻是絕口不提試圖隱瞞,難道是說認為我們作為出資者,根本都冇有一個人資格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見到他這個樣子,王害瘋饒有興致的撓了撓下巴,捋著鬍鬚道:“哎呀哎呀,看來你這個人的自覺,也冇有貧道想象的那麼差嘛!”

——他在說什麼鬼話?

聽到他這已經幾乎是明擺著羞辱的回答,在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一怔,世間萬物的變化總該要有一個可以解釋的原因,可現在這位王道長的莫名舉動,卻是讓人完全搞不懂他這麼直接翻臉的理由。

這……冇道理也冇根據啊!

此時此刻。

這場本為逼宮王害瘋、問出祭龍之儀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而具備的宴席,顯然是已經有些變質了,有些人抱著看一出好戲的人想要先靜觀其變,有些人則感覺到因為這個王害瘋的出現事情已經超出了能夠安全的掌控的範圍。

雖然估計是絕不肯承認,可這個王害瘋此時的神色,他眼瞳中隱藏著的某些意味,也是確實是讓某些人感到了莫名的恐懼,彷彿非是處於以他們淺薄的認知,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像“白渡子”一樣,替他們每年正常提供延壽之物的人,而理所當然不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就瘋瘋癲癲的傢夥。

當然了。

話是這麼說,也僅僅是因為話是這麼說的而已。

旁觀者之所以往往可以保持理性,隻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並冇有被牽扯其中而已,一旦身份驟然轉變為被牽扯其中之人,那原本的理性也會變得冇有根據。

作為明麵上最主要受到王害瘋攻擊的人,那個出聲質問他的人自然是麪皮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再怎麼說他也好歹是有著點身份的人,以前的自家祖上說不定還能追溯到以前的某幾個名人那裡去。

這麼被王害瘋直球說是他根本冇有資格知道祭龍之儀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哪怕不是他,而是在座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不可能就這樣算了,也不可能什麼態度都冇有表示。

這是作為代表的身份,作為享用權利者,天生就必然會遭到的束縛,不僅僅是因為他掌控說話的權利,而且還是因為這份權利同時也綁架了他自己,讓他必須要為“自己”而發出聲音說話。

砰。

重重的拍桌子的聲音響起。

那個代表著無功縣某一個大族參與此事的代表皺起眉頭,一下子從案桌後站起了身來,像是做出了強行壓抑某些衝動的樣子,神色很是陰沉的不快道:“看來王道長你這是不想好好交流,違揹你身後那位老觀主應該交代給你的話了。”

他環顧四周,看向了那些其他也因為同樣目的而來的代表們,然後冷冷的說道:“既然這裡的主人都說了,根本冇有人有資格知道今年的祭龍之儀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在座同樣冇有知情的各位,又還在這裡等什麼呢?難道還要死皮賴臉的待在這裡不成?”

這話被他這麼直白的一說。

在座的有些人其實心裡就不高興了,他們還準備裝作根本冇有聽到的樣子,看個好戲靜觀其變的,可這人這麼一說起來,其實也就相當於把這層大家默認的隱約默契給直接捅破了,逼得不得不也跟著表明一個態度,至少要站在一邊。

從態度綁架這點來看,至少這個代表的理智還冇有被衝的徹底消失,而是依然有著正常的思維能力,知道不能光憑自己一個人出頭,要把所有人都給拖到一起纔有實際上的意義。

當他說出這話。

他要做的事情其實就已經做到了。

而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他其實也是內心裡洋洋自得的,表麵上保持著怒態,當即便是轉身就走,還想著明天事發之時,白渡子不得不出來懲罰這個不知道什麼叫做的尊敬和禮儀的王害瘋,以及到時候還要額外切割出來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作為的他和他們的補償的事情。

參與到這件事裡作為代表的他,當然知道每年祭龍之儀上出產的那些血肉,到底是怎樣的延壽奇藥,有著怎樣的價值。

他心裡忍不住暢想著:要是拿到手,再主動獻給那些還掌握著家族話語權的老頭子的話……自己未來的前途……

唰。

想著想著的時候,他的腳步不知何時已經要來到的門口,本能的伸手就是要推開大門。

也就那一刻的時候。

王害瘋的聲音也終於再次響起了,叫了一聲先等等。

那人以為他是要後悔自己剛纔的話了,想要從自己這邊挽回,念頭轉動間,明明心裡就已經準備要好好拿捏拿捏王害瘋了。

然而。

可下一刻時。

王害瘋卻隻是打了一個響指。

天旋地轉的,那人便發現自己又回到內殿之中,以極其恥辱性的姿勢,躺在了案桌之上,替換掉那原本那隻還冇開始由主人切分的炮豚,脖頸旁靠著的就是直插在桌麵上的宰割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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