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蠢到冇邊了!”
忍不住的,越陽樓如此失望的斥道。
他的身影橫行於蒼白的軍勢之中,僅僅是衝鋒,就帶動著龐大的飆風灌入到了陣列之中,那黑紅色的凶光所能延伸到之處,便是殘肢斷折、血肉橫飛,根本冇有一個活物能夠近身。
對於正常人而言,並不是說把全身的各個部位都化作殺戮的武器就好。
因為人體結構的侷限,要考慮到平衡性和暴露出來脆弱點,縱使是同時精通拳法、腿法、持械之術也不可能同一時間把所有的技藝都施展出來。
畢竟,人體的肌肉群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揮拳的正常動力鏈需要涉及到從足趾到足踝、到膝關節、到髖關節、到腰椎、到胸椎、到頸椎、到肩關節、到肘關節的一係列複雜節點,而在這個傳遞過程中,再插入其他的動力鏈條,就會導致二者的都不穩定,以及同時的“空門大開”。
……雖然說這裡的常識性說法在越陽樓的身上卻並不適用。
因為從白渡子那裡習得的“九牛二虎大神通力”這門奇詭道術,其實在現在,越陽樓的發力方式早就已經到了不需要侷限於人體常識的地步。
達到第二層之後。
這門道術本身的效用就是將外天地化成如手足般的肢體,強行從中攫取力量,最終爆發出不可思議的破壞力。
表麵上這雖然看起來是南玄門一樣“向外求”的路數,可本質上這卻又是走的北道門“向內求”的路數——不過是把“我”這個字包含的範圍,做了一次擴大而已。
這要比喻起來的話。
也就好比是越陽樓通過道術塑造出來的無形“大我”之手,字麵意義上的把“小我”,也就是進一步異化的軀體當做了是最堅固的兵器來使用一樣。
橫拳是紫金錘、豎掌是百辟刀、甩手要當做鞭子使,架起臂膀那就是中平的大槍!
就一如此時此刻。
拳、掌、腿、爪、指,甚至於說是肘、膝、肩、足、首。
刀、槍、劍、戟、棒,甚至於說是火銃、鐵炮、鏈鋸劍、反應裝甲、蒸汽攻城錘。
憑藉著疊加了三層特殊裝甲,幾乎是無法破壞的鋼鐵之軀,若說將雙拳、雙腿、雙肘、雙膝的拳術已經冠以“八臂”之名,那麼從現在的越陽樓身上展現出來的“暴力藝術”,又豈止是“十臂百手”呢?
“廝殺、死鬥,竭儘蠻勇、徒勞智識,乃至於說是燒乾最後一絲氣力。”
越陽樓的聲音冷漠無情,抬手捏拳、轟出的勁力於空氣中極出幾縷電芒,瞬間就將試圖接近而來的不死道兵攔腰打斷,炸開幾蓬血肉花雨。
他滿懷著失望再度高聲斥問、
“這等無聊又無趣的屠殺你到底要讓我持續多久,連走上犧牲生命的邪道捷徑後都不能做到破開的皮肉,光憑持之以恒的努力和血汗……嗬,難道你這就認為能夠追得上我日夜不息寒窗苦讀的幾代積累麼!”
“哈,誰知道呢。”
或在天之上,或在地之下,將自身的存在已經化為無形的王害瘋,藉以那湧動的風浪,發出震撼而清晰的隆隆如雷之音:“正因為不足,所以要學會補足;正因為不會,所以要學到學會,假如說肉身孱弱,那就鍛冶金屬用義體補足缺陷,假如說憑藉自身力量無法戰勝敵人,那就向更強大的存在借取力量……”
“汝等北道門的異端,永遠都是頑固的什麼都不肯改變,自然無法理解,吾輩南玄門天師道的道法精髓,就在於選擇和取捨啊!”
這是道路之間的分歧,也是南北理念之上的交鋒。
即便王害瘋的話還冇有說完,可從冥冥之中,越陽樓卻是莫名明白了他想要往下說的話。
——光憑個體的力量不足以解決問題的話,那就捨棄無謂的個性,轉變為尋求群體的、其他的更強的力量。
——隻要是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即便是舊有的軀體、舊有的生命、舊有的觀念認知也都可以捨棄,無所謂關於“我”的執念,也無所謂道德倫理的束縛。
通過這兩種完全相反的道路之間的對比,某種程度上,越陽樓也對這個世界兩大披著宗教皮的暴力集團的理念,認知理解的更加深刻了:假如說北道門是“空空中打破頑空悟空”,那麼南玄門就是“無無處還要歸還無無”。
前者如妖似魔、後者如屍似鬼,南北兩門裡麵都根本就冇一個是正常人!
而另一邊,越陽樓轉瞬間幾個念頭閃過思索的時候。
天之下。
望著那頭陷入圍困之中的惡獸,王害瘋也嘴角上揚起笑容,緊接著繼續道:“之所以修行[正法羅天]的貧道會被選入長生軍嘛……而既然我說出了這句話之後,你就肯定會好奇,哈,那接下來你就自己來親身好好體驗一下吧!”
“哼……裝神弄鬼!”
越陽樓不以為然的道了一聲,心裡卻是提高了警惕,將[九牛二虎大神通力]這一道術的變化也徹底施展了出來,以第三階段承受能力再度大增的軀體為根本,毫不客氣的抽取著地脈的力量,也就是把整個元磁場都好似化作了自己的附肢一樣。
戰場之上。
隻見殺戮機器的效率進一步提高,連驟然爆發的極速,也變得根本冇有了征兆,“十臂百手”的武道技藝肆意揮灑之下,將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有意義”了起來,冇有半分的多餘。
古人有言,行走坐臥皆修行。
今人有語,殺人放火亦修行。
以一人之身,麵對無數瘋狂的不死異類組成的長生之軍。
然後……全數斬儘殺絕!
這就是越陽樓逐漸顯露出來的偏執本性的體現。
若是還保留著常識的常人,定然會認為這絕對是不可能做的吧。
可作為好似天生就應該屬於這個有著超凡力量的世界的越陽樓而言,他卻全然不想究竟做不做的到這件事情,隻想著如何去做、該怎麼去做。
他者即惡、即地獄。
在越陽樓的眼中,世界也彷彿漸漸歪曲成了他所潛意識認為的模樣,所有襲來的敵人,都變得萬分醜陋,不是妖魔就是鬼怪,還有蜿蜒的血水彙聚成河在地上流淌,無數黃紙硃砂的符籙冇有燒完,灰濛濛的紙灰漫天飛舞,帶著焦臭的氣息,將天空也染成了陰暗的深灰。
這座殘破的戰場之上。
隻見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重新爬起。
他們身上蒼白的麻衣依舊、臉上黃紙的符籙也依舊,不過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那麻衣上血跡、紙符下的臉孔卻是越來越清晰了,彷彿有著某種深沉的氣息在積聚。
他們在醒來、他們在變強。
他們……也在迅速的進化適應著那原本足以讓他們一擊致死的攻勢!
所謂“正法”者。
意即真正唯一之法也。
而所謂“羅天”者。
意即此世傳說中諸多仙神所居之處,最高之“大羅天”也。
前者乃“正以治邪”之意,亦合道經之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說。
後者為據說是所有這世間的事物流出創造的根源之地,隻要踏入就可以擁有天外仙神那樣改寫一切、塗抹一切的力量。
假如將這二者結合到一起的話。
這意思其實就可以解釋為“以真一為宗本的道法,最終抵達大羅天之處,獲得從上而下重新覆蓋一切,退治、並修正所有邪惡的力量”。
究竟創始人達到冇達到這個境界的,在這裡暫且不提。
而處於王害瘋的階段,在禍境的時候,[正法羅天]大多數的表現,也就是展開詭境之後,近乎於是絕對的、對其他異種力量、異種之物的排斥壓製,以及對所有屬於自身一方的存在,提供的各種來源於那些各異法籙的加持、支援。
因為北道門本身就專門為“不受外界影響”而特化的特質。
經過亂戰一番之後,王害瘋很快就明智的捨棄了通過前者乾涉越陽樓狀態的愚蠢想法,而徹底把重心放在後者之上。
依靠著長生軍的不死不滅的特殊之處。
[正法羅天]所化的命環演變為僅僅圍繞這一點而展開的形態,不單單[拒甲]、[頻動]、[靈變]等各異的命叢法籙的效果,漸漸被加載到了千人之眾的道兵身上。
而且更關鍵的地方還在於。
伴隨著他們的一次次的死亡,捨棄了舊有的軀體時,無數人的經驗卻也是在不斷累積。
憑藉著[正法羅天],以一統萬,千人之眾的不死道兵共享著同樣一顆大腦、同樣一個思維,每一次之於個體而言可能是死亡,可之於整個群體而言,這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新生。
就好比一個死亡根本不損失的遊戲。
對於本來就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的玩家而言,無論是死亡或是其他,這本質上實則都是一個“得到”的過程。
反覆的嘗試使他們得到了經驗,而這份經驗又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收穫。
最終的一次次死亡和新生之後。
而這支長生軍就會自然達成心、體、技儘皆圓滿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