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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拚圖’之間的相互吸引

宛如翻湧的漩渦,又宛如撲麵的海浪。

雖然越陽樓此生還冇有見過那大海的樣子,可伴隨著種種的異力從‘獄’中加持到了身軀之上。

在他的眼前,那錯綜複雜到讓人眼暈目絢的各種記憶畫麵,便是紛紛的湧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彷彿是繼承了那些死者力量的同時,也將他們存在過的痕跡,也一併繼承下來了一般。

越陽樓悄然閉上了眼睛,隻感覺到精神上的痛苦,竟然是壓過了**上的痛苦。

如果是硬是形容他從眾妖的這些記憶碎片中看到的東西的話。

或許……越陽樓也隻能言語匱乏的用純粹的‘惡’這一詞來進行概括。

縱使他本身並不算是多麼嚴重的道德潔癖者,到現在更是已經見慣了種種血腥的場景,可白陵犼、絳宮兒、火丹道人等大妖的所作所為,卻仍然是令他感到一種嚴重的心理不適。

要將大墓修成一座‘桃花源’,無數屍怪通靈宛如生者,究竟得是吞噬了多少鮮血?要將殘缺的煉製道兵之法補全,最終完全的應用在自己身上,又究竟是嘗試了多少次的人體實驗?

從手掌本能的緊握了起來,到漸漸重新鬆開。

越陽樓暫時停下了對這些記憶碎片的回顧,以他的堅定意誌,竟是也不敢往其中細想,隻怕是後悔先前動手時,未曾給他們下手更狠一些。

秦嶺眾妖,凡有修為在身者,無一妖不可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句話確實是冇有半點錯誤的。

因為有了修為,就意味著開了靈智,而開了靈智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著必然會接觸到那些雖稱作‘文明’,可卻是要比‘野蠻’還更加殘忍的東西。

北宗無情,南宗縱性,僧者瘋魔,儒者執妄。

這個世界的修行道本身就存在著問題,越是追逐著那淵邃的天道,便越是會為之浸染,非是有大執念,而無法證道。

要嚴格來說的話。

越陽樓‘眾惡我來殺’的表現,本身也同樣是極端的偏執魔性。

連自恃精神無比健康的他都是如此,同理,又更何況那些根本冇有受到任何規矩拘束,天性本就是原始之‘獸’,肆意妄為的眾多妖魔呢?

想到那些殘缺的記憶碎片,還有著不少疑似官府之人、或是疑似北宗之人,與其中某些眾妖建立交易關係,販賣治下多餘人口的畫麵。

越陽樓再一次徹底堅定了心念。

且忽然間,想到了《韓非子》中了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

【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

桓侯曰:“寡人無疾。”

居十日,扁鵲複見曰:“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

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

居十日,扁鵲複見曰:“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

桓侯又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

居十日,扁鵲望桓侯而還走。桓侯故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

居五日,桓侯體痛,使人索扁鵲,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這話的意思是說。

疾病在於皮膚紋理之間,湯熨的力量便能夠達到;疾病在肌肉和皮膚之間,用鍼灸可以治好;疾病在於在腸胃裡,用火劑湯方也可以治好。

至於在骨髓之中的疾病,那是隻有司命神方纔能夠管轄的事情,僅僅依靠醫生是冇有辦法醫治的。

因為現在桓侯病入骨髓,所以扁鵲便不再請求為他治病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話。

若將這個世道妖匪過如梳,道人過如蓖,命官過如剃的各種怪誕亂象一一對應,這則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不正是和如今武朝這座天下的情況無比相似麼?

“疾入骨髓、病入膏育……”

緩緩重新睜開眼眸,越陽樓長長歎息一聲:“無可救藥啊!”

看著似乎是一瞬間變得疲憊了許多的師弟,餘殸仙接過了身軀的控製權,冇有說話,隻是悄然俯身了下來,抱住了越陽樓,像是母親的存在一樣,無比的溫柔。

她開口,道:“小師祖她說,這就是以北道門之根基,強修南玄門之考召法,所必然會經曆的考驗,若是無法在那些妖魔的記憶碎片沖刷下,一直堅定本性,明白‘我之為我’,便會逐漸為無數其他人的錯位人生所混亂自身的存在,最終淪為喪失自我的孽物。”

似乎因為餘殸仙的懷抱,讓越陽樓重新恢複過來了幾分,他玩笑道:“將這麼危險的法門給我修,難道玄虛子那個女人就不怕我真的冇有撐住麼?”

見到師弟這麼說,餘殸仙愣了一下,然後便輕笑著,模仿玄虛子的語氣說道:“她說,假如你這就冇有撐住的話,那你也就冇有資格做個她的男人了……看在你這師弟實在是可憐的份上,放心吧,師姐我到時候,肯定會親手把小師弟你的頭顱砍下來的,絕不會讓你繼續痛苦。”

“那我還真是感謝師姐你了啊!”越陽樓翻了個白眼。

緊接著,他卻也是心裡默默說道:“人之為人,就是因為知善惡而曉美醜,我見了這些妖魔記憶中的醜惡,以此為鑒,反而纔是應該心誌更添堅定,逢一惡,便要斬一惡,縱使無力改換此世新天,也絕不肯磨了這性子,使好一身本事,無所用處!”

“那些複雜的東西,師姐我不懂,我隻知道師弟你孤身闖入囚龍觀時,那副樣子要是放到外麵,可是叫許多女兒家折服的威風氣概……”

餘殸仙溫柔的懷抱著他,頓了頓,聲音輕柔道:“所以,師姐我也隻是期望師弟你能夠一如那日般,莫要輕易的因為這個世界而改變,受人譽之也好,受人毀之也罷,隻要依舊能做好你自己。”

“我會的。”

越陽樓隻是這麼說道。

看著眼前漸漸出現的,那片黏菌密佈的景象,旋即從胸口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那個會露出疲憊的他,就已經被自己殺死了,重新換成了理應是永遠冇有遲疑、也永遠都是無比堅定的他。

在太歲宮中,他們身下的白虎已經走了許久。

如今暗色的熒光黏菌漸漸爬上了牆壁、覆蓋了地麵,一切的陳設裝飾變得古舊陳腐。

感覺彷彿正逐步深入到某種龐大生物的體內腔道般,那些黏菌隨著齊夷大君沉眠時段‘呼吸’而有規律起伏。

冇有任何的來由。

越陽樓的直覺就讓他肯定,所有眼前之物,或許正是那坎精兒先前所言的,那位齊夷大君真正的本體所化。

禍境和禍境之間也有著巨大的差距。

有之如當年的玄牝子那般,一步入劫、兩步入災、三步飛昇的千年以降的怪物。

也有之如這秦嶺中的妖魔這般,隻有數量上達到一定的數量,形成蟻附之勢,方有可能威脅到自身的存在。

若秦嶺這些傳說中描述的齊夷大君的背景不假。

這尊與天下第一人的易龍先生同一個時代的禍境大妖,依仗著天生異種的優勢,獨占首陽山為王,有不食亦不死之能,其身軀每過一日,便日長三尺,光是食其一塊血肉,便足以使人自愈能力大增。

如此數百年時間下來。

總論其龐大本體中積蓄的生命力,隻怕是用如淵如海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就算始終冇有真正踏入到劫境之中,在越陽樓的記憶中,實際見到過的存在裡,或許也隻有理想情況下,不僅命圖完整,一身道術儘是可以使用,且同時掌握著‘地罡召考籙’和‘仙砂返魂籙’的全盛期白渡子能夠抗衡了。

生育眾生、長養萬物。

以一己之力作為‘慈父’而供應起首陽山周邊方圓數百裡的生態圈。

即便是在往古以來的所有禍境之中,像白渡子和齊夷大君這等存在,也足以稱得上是有了留下名姓的資格,為善為惡,都具是會影響到無數人的生死。

雖然僅僅是伸手觸摸著這些黏菌。

越陽樓就能夠順著聯絡感受到齊夷大君那幾乎蝕空了首陽山的本體,感受到齊夷大君那彷彿無窮無儘的生命力。

然而……

在那心底湧動著的莫名情緒下,縱使如今還有著巨大的實力差距,但他卻仍然會忍不住去想,生出一個奇妙的念頭:“假以時日的話,我又究竟能不能殺死這等的存在呢?”

太歲宮的這些黏菌依然如故,冇有人能給他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腰斬之刑’‘梟首之刑’的痛苦,時刻伴隨著越陽樓。

‘獄’的演化進行到了最後。

但隻有幾十個禍境、幾百個難境的填充,卻仍然不夠……或者說,還是冇有達到越陽樓的預期。

看著眼前似乎是無窮無儘的‘食物’,他從白虎上翻身下來,俯低了身子,右手觸摸到的地麵,隻見到是一片異常濃鬱的如墨陰影擴散。

旋即,先前死亡的妖魔被轉化成了新生的‘無功妖寇’。

那無數從陰影中起身的食屍之獸,眼眸中嗜血之意大盛,作為他這個六龍教主的‘爪牙’,妖寇它們便代替了割肉的刀叉,忠誠的為主人獵食,肆意啃噬,大口饕餮著眼前的一切!

與其說背陰洞中的狂宴並未結束。

不如說直至此刻之時,等到了越陽樓,這場千山妖宴方纔算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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