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見未來,為何不拜——”
就在那最後一個音節,從‘越陽樓’、也從賴平觀的口中吐出之時。
一陣恐怖到難以形容的莫名魔染,便直接向四麵八方瘋狂擴散而去,僅僅隻是目光與之一觸而已,便遠處在戰場邊緣旁觀的蒼季子和常勝和尚等人,就感覺到無數顛倒錯亂的頌唱聲被灌輸到了腦海之中,再也無法思考。
道人聞之,似是天外妙音,僧者聞之,似是如來**。
彷彿蘊含著無窮誘人的玄妙之理的同時,隻不過這些聲音頌唱的經文卻又是顛倒錯亂,大半都是似是而非,裡麵的一字一句都從未在任何一本道書佛經上出現過。
從外人角度看來。
在執徐的那一槍下,最後一刻,賴平觀的煉虛武道確實是再度取得了突破,他身上那股濃烈到極致、甚至直接扭曲了現實世界的武道意誌絕非虛假。
但在這之後。
就像是中途又突兀遭遇了什麼奇詭的變化一樣。
在眾人的眼前,賴平觀拉出了一幕鏡麵,隻見鏡麵之中,隨即便隱約倒映出了一尊無貌而具眾生之相的神聖。
而下一刻。
未來的鏡影之中,這尊無貌的神聖似是也察覺到了賴平觀的窺探,隻不過是回首朝對方看了一眼,投下微微目光,轉瞬之間,那難以想象的魔染便透過時空的阻隔,從‘未來’侵蝕到了‘現在’、甚至向‘過去’蔓延,使得首當其衝的賴平觀隨著這種詭異的變化,麵孔變得越來越陌生,就要在陣陣禪唱魔音中,徹底化為另一幅樣子。
看著這一幕景象,常勝和尚心中莫名閃過一段經文:“如來滅度,未來星宿劫時,當有佛出世,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為欲界第六天之主,號作波旬彌勒,起八萬大城,使眾生他化自在而得喜樂。”
而同一時間,蒼季子的目光也變得異常凝重,心裡微微一沉:“這是劫境……不,或許已經是接近災境的氣息了,難道賴平觀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麼……涉及到這種存在,看來‘六龍教’可能遠比許多人想象的更加可怕……”
就在場眾人都被髮生在賴平觀身上的這奇詭一幕所震懾之時。
——鐺!
隻聽聞一聲清脆的破碎之聲。
這時間,那尊藉助賴平觀為載體,降臨到現在這個時代的‘無貌神聖’抬起手輕輕敲碎了麵前的鏡麵,扭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神色似笑非笑的,隨即便看向了那在場的剩餘兩人。
“北宗的妖道、遼國的瘋僧……很好,能直麵我到現在都冇有徹底失去理智,這說明你們的潛力都不錯,在這個時間節點也勉強算是耐玩了,至少能讓我稍稍儘性。”
聽到這話,蒼季子和常勝和尚雖未能第一時間理解其中之意。
但下一刻,在那人似是玩鬨一樣的曲指一彈下,濃鬱到極致的死亡預感麵前,他們兩人卻是立即本能的反應了過來,連想也不想的,瞬間運起道術遁法,意圖遠離這個危險之地!
蒼季子身為北道門門下,所修命圖乃是直指四大基本力之一的引力的‘元始相形’,而這一門命圖體係下,最為出名的道術之一,便是藉助腳下天體運轉之力,號稱‘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的‘縱地金光’!
要說天下遁術之速的話。
北道門的‘縱地金光’是其一,南玄門的‘雷車奔軌’是其二,而剩下的那門‘其三’,便是佛門號稱‘十方世界自在往來無礙’的‘神境通’。
此時此處。
縱使蒼季子的‘縱地金光’未能達至真正‘坐地日行八萬裡’的極境,而常勝和尚的‘神境通’也未能達至傳說中號稱‘十方世界自在往來無礙’的境界。
但天下前三的遁術,有兩門在此,那一刻,兩人在危機下毫不猶豫爆發出來的極速,也是絲毫冇有愧對這兩門遁術的累累威名,轉眼間,就立刻從原地消失無蹤。
然而——
僅僅是那麼玩鬨一樣的一指而已。
在那‘無貌神聖’的操縱下,漆黑的真元一氣覆攏蒼天大地,彷彿猢猻終究逃不出那五指山一樣,本來憑藉遁術逃到不知多遠之外的兩人,就忽然間發現,眼前陌生的環境,也迅速變得眼熟了起來,好似還是原本那山、而麵對的也同樣那麼一指。
蹦。
勁力洞穿虛空,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隻聽聞一道清脆的響聲,在半空之中,俊美小僧忽地茫然的瞪大眼睛,本能的伸手摸了摸,就發現眉心處已然被一道血淋淋的指印貫穿,觸目驚心。
以‘神境通’十方世界自在往來無礙之速、加上他一身經過各種植入改造,幾近乎於‘金剛不壞’的體魄,縱使是麵對劫境,他以往也自認為有倖存之機,但在這一刻,這尊無貌神聖的一指下,常勝和尚以往所有的認知卻是都被直接打破。
閃躲無用、防禦無用、抵抗無用。
彷彿他所有行動的成功概率,都被鎖死在了“零”一樣。
不管這中間的過程到底如何,當見到了天際上空那顆真元一氣所化的死兆星的時候,他所有的行動便宣告了失敗的結果!
依靠著體內殘存的奈米機械進行修複。
雖然被一指直接從外而內的打穿了生命本質,但常勝和尚仍有些微迴光返照的餘力,靠執念強撐著問道:“你不是賴平觀、也不是執徐……你,到底是誰!”
看著他現在的樣子,無貌的神聖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凡所有相,皆是非相,若要以聲色見我,自然則是非我,不見我真實本相。”
“執徐是我,賴平觀是我,六龍教主也是我,但如果你非要一個名字來稱呼我的話……”
說到這裡,那從未來而來者,嘴角含笑:“那你也可以直接稱呼我為,‘眾生魔’”
‘直接以眾生為名的邪魔麼……’常勝和尚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僅僅是念讀,在心中就感覺到了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寒意,從脊椎骨直竄了上來,直到用力的將腦袋搖晃了好幾遍,才如夢初醒般,擺脫了相關的影響。
‘連我以小成境界的‘神境通’,都冇能成功逃脫這傢夥的一指的話,這麼說,那蒼季子也……’
眉心一個血洞的俊美僧人抬起頭環顧四周,在漆黑的天穹下,他也很快就找到了蒼季子那同樣有些狼狽的身影。
隻不過,相比較於常勝和尚的性命岌岌可危而言,身為北道門這一代的真傳之一,雖然拿縱地金光跑路被抓了回來,但蒼季子接了‘眾生魔’的一指之後,卻並冇有落得那般淒慘的下場,隻是臉上的覆麵缺了一角,不再完全封閉,而整個給人的感覺也變得截然不同。
那一刻,似乎是也察覺到了某個妖僧的視線,蒼季子突然開口,但聲音卻不再是機械合成的那麼不自然,而是變回了她天生原本的清脆,帶著一股子冷冰冰的味道:“不要被這個傢夥表現出來的架勢給騙了,隻是一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降臨下來的意誌而已,你冇發現他用的都是屬於賴平觀的力量麼。”
迎著‘眾生魔’似笑非笑的玩味目光,蒼季子將手指伸進覆麵的裂隙,把這失去了作用的東西給掀了起來,丟到一邊,露出一張有些稚嫩的姣好麵孔,艱難的喘了口氣,道:“以禍境之身迎戰一尊隻能發揮出禍境之力的劫境,雖然說勝率渺茫,但也不是完全冇有勝利的可能,你說對麼,賴兄?”
就在她說出最後那聲‘賴兄’的一刻。
‘眾生魔’微微一笑,儘管那張俊美的麵孔和越陽樓十分酷似,但同時,他們之間,卻又像是有著一種根本性的差異。
“你什麼時候察覺的?”他問道。
“從一開始。”蒼季子答道:“或者說,從你自己說執徐是你、賴平觀是你、六龍教主也是你的時候。”
“按照的正常情況來講,就算是劫境,也絕不可能也一念間魔染僅僅低於他一個層次的存在,但眼前的事實卻偏偏如此,於是我便猜測,或者並不是誰的一縷意誌直接扭轉了他的思維,而是他自己主動成為了更偉大的存在、也就是‘眾生魔’的一部分。”
“就像是無論‘北方人’‘南方人’,都同樣屬於‘人’這個總集中的一部分一樣,‘人’將這兩者包含其中,可以指代‘北方人’,也可以指代‘南方人’,但反過來的話,子集中的‘北方人’和‘南方人,卻不可以指代總集的‘所有人’。”
聽到這話,一旁的常勝和尚恍然大悟:“所以……這纔是‘眾生魔’這個名字真正的含義麼。”
“不錯不錯,可以說是猜的**不離十了。”眾生魔微微頷首,為蒼季子的推論而鼓掌,並緊接著補足了她這番推論中,最為關鍵的缺失部分。
“你聽說過養蠱麼,那是南方的險山惡水中,巫民們傳承下來的培養毒物的秘訣之一。”
“將蜈蚣、蟾蜍、蛇蠍等物置於一封閉環境之中,長時間放置,為了爭奪生存的機會,強的吃弱的、大的吃小的,最終隻剩下一個時候,那隻吃了其餘所有毒物的,便會被稱之為‘蠱’,相當於是奪取了其餘所有毒物身上的優點。”
“同樣的道理,假如是將他人和自己置於類似的環境之中,最終生存下來的,會不會就是兼具煉虛武道和異化武道之長於一身,有機會問鼎‘真武’的怪物呢?”
說到這裡,眾生魔似笑非笑的停頓了一下,抬起手,一縷青銅的色澤,就從他指尖擴散了下來,同時伴隨著的還有那真元一氣所化的漆黑花紋。
“煉虛的精神,加上煉髓的肉身,你說……如果在這之上,再加上一個能夠完美統合這二者的意誌的話——”
他話未說儘。
蒼季子和常勝和尚便已經感到骨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