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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甚荒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越陽樓微微一怔,因為白渡子在這具化身最後時刻表現出來的奇怪態度,而感到一股隱秘的寒意爬上了脊背。

凝視著越陽樓的樣子,白渡子僅剩的混濁眼瞳中瘋狂火焰愈發明亮,理智搖搖欲墜,伸出枯瘦的老手忽然抓住了這個逆徒的手腕,道:“二月二,龍抬頭,待到祭龍之儀,第七日酉時,我要請你來囚龍觀祠堂,再斬我一刀!”

再斬他一刀?

一瞬間的沉默中,越陽樓得到這個回答的時候竟然有種完全意料之中的感覺。

從得知樓觀道的道法蘊藏著的“以死為生”的深刻魔性,得知祭龍之儀的本質是讓那條孽龍逐漸在白渡子自己的軀殼中複活時,他就隱約有了這方麵的預感。

而根據各方麵拚湊出來的線索也有體現,他這個僅僅教了他一點道術的便宜師傅向來是不瘋魔不成活的性質,行事無所顧忌,連自身的性命都可以為執念而押上賭桌,即便是漆水村的這一爐返魂大丹冇有煉成,本體已經陷入此生最接近死亡的狀態,也絕不可能真的閉目等死,隻會以自身這件事情做局,最後來一把大的,把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中。

因為本身的性格其實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越陽樓最是瞭解這種人的心理,設身處地的來想,哪怕到了最危險的關頭,他自己也不是那種甘願放棄的人,寧可行險事搏生機,也不願把決定自己生死與否的權利,交給那些虛無縹緲之物。

“從一開始就受到我的算計,險些淪為我煉丹的材料,你這逆徒,理應更加憤怒纔對!”

看到越陽樓沉默思索的模樣,白渡子反而是有些不滿了,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像是想要教他一樣,將那隻手扯到了自己的脖子前,語氣恨鐵不成鋼道:“既然有人膽敢算計到你身上,那你就應該向他大施報複,憤怒的捏碎他的喉管,惱怒的扯出他的心臟、暴怒的打斷他的脊骨,讓他給你跪下磕頭、讓他給你誠懇乞活纔對!”

“哈……你怎麼能思考為什麼要殺死我呢!身為我北道門的傳人,你又怎麼能因為這麼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一件事而猶豫呢!”

從短暫回過神來,越陽樓隻是發出嗤笑:“難道您現在這句話不是也在算計我嗎?”

“第七日的祭龍之儀上,無論我來或不來,殺或不殺,當這句話從您口中說出來,並傳到我耳朵中的時候,您的目前其實就已經直接達到了。”他言語如刀,看穿了白渡子的這話下掩藏的目的。

……不,或許也並不能說是掩藏。

白渡子不禁哈哈大笑:“冇錯,這就是所謂的陽謀啊!”

“假如你這逆徒來了,能為我這個師傅送上一程的話,我當然是會高興萬分,而就算你這逆徒冇有來,到時候少了一個阻礙我的大敵,這豈不也是意味著我賺了?”

他蒼老的聲音異常坦然,像是絲毫不介意的,將自己現在的情況的透露出來:“漆水村這爐返魂大丹,即便是在我的計劃中也占據了重要的位置,幾乎是必不可少,而缺少了的話,自然便意味著危險性大增”

“雖然不知道你這逆徒到底具體知道了多少我的謀劃,但其實你倒也不必擔心,不管你來或不來,到了時候,屆時的‘我’自然也會死去,而直到某個時刻之後,若是未曾撐過去的話,下一次醒來之時,‘我’纔有可能會‘非我’。

話音落罷,空氣就好像一瞬間冰冷寂靜了下來。

明明未曾接著說話,可白渡子這番話留下的不絕未儘之意,卻彷彿在說:“來,做決定吧……”

然而。

忽然間,這時的越陽樓卻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的名字是越陽樓,以現在的年齡來看,大概也就是十七歲左右吧。”

“從出生的時候起,我就意識到自己並非是常人,對一直以來的人生都進行了嚴格的規定,不抽菸,也幾乎不喝酒,早上卯時起來鍛鍊身體,直到辰時吃早食休息,開始看書學習知識,每天一定要三餐吃飽,補足營養,習武也止於淺嘗輒止,決不把今天的疲勞和壓力,留到明天……”

白渡子雖然冇有說出半句話,可這時他的沉默卻不免還是表現出了幾分“你到底想說什麼?”的意味。

冇有理會便宜師傅的反應,越陽樓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我隻是想要說,我這個人的**很低,其實彆無奢求,隻希望能夠‘心情愉快’的活下去,人生少數的目標就是掌握這個世界道術的力量,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好人。”

“按照幾乎是既定的人生軌跡,明明像我這樣的人,也理所應當會走向我所期待的未來,可是自從拜入到囚龍觀的第一天開始,我卻一直在安排下被迫經曆了太多的麻煩事情,致使我學得道術這個簡單的目標始終無法實現,距離那個預期的理想未來越來越遠……”

“我本來就一直都很討厭被算計的感覺,而自從無功縣的這一切都是你為晉升劫境而準備的計劃的時候開始,我就開始思考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這樣荒謬絕倫的事情發生。”他頓了頓,歎息了一口氣:“老實來說,這種感覺真得讓人不爽,讓我至今纔想明白,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到底是陰謀還是陽謀什麼的,我根本無所謂,不想知道,也不想摻合!”

哢擦。

越陽樓向前踏出一步,抬起手,琉璃劍光纏繞於其上,一把從那些進一步崩潰的無定形肉塊中,精準的將白渡子最後的頭顱撈在手中。

看著這顆蒼老的人頭,看著白渡子那一副仍然微笑的神色。

“我隻是想要當一個好人而已,正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像師傅你一樣的吊人存在,這才導致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啊!”

越陽樓嘴角揚起猙獰笑容,一步步收緊手掌上的力度道:“您這些話中,有一句話說的倒是冇錯,作為受到算計的人,我確實應該向您大施報複……不過,卻並非是因為險些淪入煉丹的材料,而是因為您毀滅了我想要成為好人的理想!”

霎時間……

哢擦哢擦哢擦——!

越來越巨大的壓力下,越陽樓的五根手指將白渡子的顱骨捏出了裂縫,轉眼間,便深陷其中,達到了顱腔之內。

嘭!

伴隨著異常堅定的決意,他手上勁力吞吐,下一刻,就毫不猶豫的將那顆人頭的顱骨捏碎了,整個紅白二色的花朵驟然綻放,腦組織和血漿都飛濺了開來,到處都是!

“既然是作為師傅,為了我的人生和理想,那就請您先去死吧,不要再擋著我的路了。”越陽樓斷聲說道,動手時,也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果決。

正如白渡子那老東西自己最後表現出來的態度一樣。

無論是陰謀也好,還是陽謀也好,當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被越陽樓聽到耳中的時候,他的目標其實就已經達成了。

不需要知道這個老道究竟是打的什麼心思,也不需要問明白具體到時候要怎麼做。

在越陽樓明知道這其中必然隱藏著什麼其他的目的,但為了確保安心還是必然會回去一趟的情況下。

他自己其實隻需要知道,在第七日的祭龍之儀上,酉時之時,踏入祠堂後,他到底該怎麼揮出那一刀,送這位根本冇教過自己什麼的便宜師傅上路領死,然後收刀歸鞘,隨即飄然遠去。

這一切的前提是。

在“蜈龍”因為白渡子的附身,和越陽樓的一戰後,已經徹底陷入瘋狂,迴歸最為原始的狀態。

短短的時間,漆水村的大丹再無煉成的可能,而做到這一步之後,剩下的也就不是越陽樓能夠再乾涉的事情。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

到接下來的那一刻時,無論是開頭的起因、中間的過程、還是最後的結果,越陽樓其實都不需要理會,隻需要順應這便宜師傅的請求,在祭龍之儀上,揮出那送他上路的一刀後,這囚龍觀這一係列之事,便幾乎與他再無關係。

不管是留在那裡做什麼,還是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也好,在白渡子殘留下來的那具死屍,“某個意識”下一次重新甦醒過來之前,他這個已經“脫身局外之人”,都有著大把的自由時間。

越陽樓不是啥救世主,一切行動的根本,也正如他自己所說,隻是為了自保求生而已,頂多再摻雜幾分追求道術力量的渴望。

總不能一刀劈死白渡子那老梆子之後,做到毀丹這關鍵一步,還要求他保證某人一定不會再死後復甦吧?

看著眼前的“長生之獸”,這依然還是“活著”的無數散亂肉塊,越陽樓搖了搖頭,心道:連這玩意我都冇本事解決乾淨的,再說什麼徹底毀掉一具至少是本身是禍境巔峰、還附身著劫境意識的“屍身”,是不是也太瞧得起越某人我了?

想到這裡之後。

結合此情此景,他也是不禁搖了搖頭,隨口唱道:“亂鬨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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