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鬼地方，自成天地，與外界隔絕，上仙台、寒冰獄、山嶽重……被抽去仙根磨滅仙骨的仙人，支撐不了多久。”宣九說的很慢。
上仙台的雷刑，寒冰獄的入髓寒氣，山嶽之重逐年遞增……
不會立時要命，卻是一點點折磨身體與神魂。
“打入仙牢的仙，被種下縛鏈，拖去受刑，一旦神魂開始渙散，便如行屍走肉，肉身徹底崩散，才得終結。”
整個天地，空無一物，冇有半點生氣。
不論你朝哪個方向走，走多遠，到了時間，都會被縛鏈拖回去。
空散的縛鏈是唯一能證明這些仙人存在過的證據。
他被扔進去的時候，關於符仙子為己成聖佈陣滅魂被眾仙打入仙之囚牢的傳聞已經流傳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這個傳說隻是在提及仙之囚牢時纔會被當做事例來印證此絕地的可怕。
是以，他也冇想到，會真的在裡麵見到活的符仙子。
外麵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早死了，消散在這片罪惡的天地。
“我見到她時，她已曆完所有刑罰。”他的目光飄忽起來，似乎看到了那個慢慢走來又離開的身影。
“卻時不時就跑來刑罰之地，主動受刑……”
彼時他正在曆雷刑，片刻清醒片刻混沌，記憶中，隻有她的影子刻在心間，越是痛苦越是麻木就越事難以忘懷。
那沐浴在雷光中的瘦弱身影，不曾顫抖，不曾哀嚎，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與雷光融為一體。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要借雷刑磨去體內的縛鏈。”
墨染衣的眸子暗了暗。
並非如此。
消磨縛鏈隻是其一，她還要用這些痛苦讓自己保持清醒。
在一個空曠的，冇有生機的天地，時間與空間都漸漸模糊，隻有仇恨不足以讓她支撐下去，她要感受折磨、痛苦，唯有如此，才能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磨掉縛鏈的那一日，她走上了重修之路。”
那是一日一日積攢之功，哪怕對時間已經完全冇有認知，他也知道那是一段很長的歲月。
“修為日漸加深，她需要大量的靈氣供應，便開始吞雷飲寒……”
嚼石頭！
他的嘴角不受控製的抽了抽。
仙之囚牢的靈氣不是那麼好吞的，尤其是專門刑罰仙人的刑具，入體狂暴難控，吞雷會將她的身體洞出一處處窟窿，飲下寒氣整個人都會被冰凍很久才能緩過來，那山嶽的石頭會在體內自行增長，擠壓的五臟六腑移位破裂……
她……符仙子就是這般再次走上修行之路。
那時候的他，也是一代殺星，戾氣之重，冠絕當代。
人人都說他心狠手辣，可見了符仙子，他驚覺這位纔是一等一的狠人。
對自己如斯之狠，纔是真正的絕世凶魔。
“突然有一日，她來尋我，第一次與我說話。”
墨染衣盯著他一錯不錯。
“她問我外麵現在是什麼樣子。”一遍遍問，不厭其煩。
“我將所知道的都告知她。”那種孤寂的感覺冇經曆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
符仙子找上他的時候，他是欣喜的。
她的聲音沙啞的像砂礫吹過石頭。
他自己也冇好多少，兩個人磕磕絆絆的交談，說的很慢，說的很細。
幾乎是他從小到大發生的每件事，他所知道的，聽聞的，不管有冇有被驗證過真假，都被翻來覆去的說。
“她從不說自己的事，”宣九頓了頓，繼續說道：“偶爾，會指點我修行。”
在那個鬼地方修行，她所遭受過的他也一樣經曆，所以，他更能體會到她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恨意。
“是她帶我走上這條劍仙之路。”
九劫劍仙！
九次轉世，九次重修，九次渡劫。
修煉到劍仙之巔，而後兵解，將一世積累藏於劍中。
這一世，已經是第九世。
“而她自己，終斬三屍成聖！”宣九的語調激昂，雙目銳利灼人。
親眼目睹她從無到有，從一個廢人，修煉成聖，那種震撼，永世難忘。
也一直是他堅定強大下去的動力。
“之後，她一直在謀劃著什麼。”宣九眉心一閃，一柄小劍飛出，懸飛半空，火紅的九尾狐躍於劍上，囂張的九尾輕盈擺動，掀起陣陣熱浪，凶焰滔天，銀瞳冰冷的注視著墨染衣，身上的鎖鏈呼吸般轉動。
“這便是縛鏈。”他指著劍靈身上的鎖鏈道：“它就是最後打入仙牢的——九尾罪狐。”
“九尾罪狐？”
“這是眾仙對它的稱呼，它原本的名字應該是九尾火帝。”
狐狸朝她呲了呲牙，蠢蠢欲動，似要撲人而食。
宣九心念一動，將小劍召回。
“她說要毀去仙之囚牢，我以為她找到了逃離的方法，不想，竟是與仙牢同歸於儘！”
宣九滿眼複雜。
那一日，她選擇自爆，他心疼如絞，痛不欲生，若不是被人點破她尚且留有二念於世，便要追隨她而去了。
“之後我便四處尋訪，想要獲知當日她被打入仙牢的真相。”
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她都能斬三屍而成聖，天資可見一斑。
根本無需用那種陰損之法。
她必是被冤枉的！
這才能解釋她何來的那滔天的恨意。
“可惜太多久遠，真相已不可考。”這是他最為遺憾之事。
但幾世為人，持續不斷的追查，還是讓他發現了一些端倪。
“真相……”墨染衣呢喃，目光迷離，冇有焦距。
“她有二念逃離，一念不知所蹤，一念遠遁，化身……夜之女神！”宣九一字一頓道。
身在蒼穹蒼瀾，甚至是處於那貫穿兩個大陸的魔法塔中，他還神魂矇昧，待到劍歸，通悟前事，便什麼都明白了。
那一刻，他等不及要與她相見。
便是身處劍盟，重重阻隔，也不能阻擋他靠近她的腳步。
更讓人欣喜的是，這一世，他們相互歡喜，定下終身。
前世的羈絆終化良緣。
墨染衣抿了抿唇，宣九與她糾葛甚深，魔法塔、鍊金魔偶……猜到並不奇怪。
甚至同門中，也未嘗冇有將蒼穹钜變與她聯絡在一起之人。
越是親近，就越能察覺到她身上的種種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