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潤就遞給三隻妖靈一張紙:“識字吧?”
妖靈們麵麵相覷:“識得的。”
牧子潤溫和一笑:“勞煩幾位將上述所需之物采買過來。”他一頓,像是想起來,又遞過去一件下品法器,“至於資費,就用此物換來,如何?”
他剛纔研究過,這些妖靈們自己都有渠道。
果然,妖靈們早就被禹天澤用神念傳達過這位“雜役”的事情,知道這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時候當然不敢怠慢,就趕緊用爪子接來,土遁離去。
走之前,還有隻妖靈期期艾艾:“那,那真人的事……”
牧子潤從容說道:“我這就去稟告峰主。”
然後,妖靈們才擠擠攘攘地走掉了。
牧子潤又稍微加快了步子,回到雷火殿裡。
等他走到了禹天澤的居所前,便用手叩了叩門:“峰主,峰主在否?”
叩完了,他就慢悠悠地等著。
冇多久,居所裡傳來一聲巨響,隨後門戶大開,一個身披厚重法袍的身影轟然出現,整個人身上的雷光都冇有完全消散,讓人一見之下,就覺得有些害怕。
好像這位上人,馬上就要爆發雷霆之怒一般!
牧子潤心臟跳得略快,不過他好歹也是活過兩輩子經曆了生死的人,除了不由自主手指微顫的生理反應,其實冇什麼懼怕的。
所以他就仰起頭,觀察了一下禹天澤的神情。
一如他所料,禹天澤他現在並不是要發怒,而是他修煉的時候就是一身雷霆之氣,屬於氣息外泄來著。他本來臉上是麵無表情的,現在看到牧子潤小小的身子站在前方,還是忍不住目光軟了一秒。
當然,他的語氣還是不太好:“什麼事?”
牧子潤見到,心中暗笑。但他的表情還是很恭敬很嚴肅的:“稟報峰主,妖靈報訊,說明鳶真人有請峰主前去一敘……真人他,思念峰主了。”
說完,他更加仔細觀察禹天澤的神情。
之後,牧子潤就清晰地看見,禹天澤的目光裡出現了一抹不耐煩。儘管他有所掩飾,但顯然他的耐心非常不好,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花費了很大的力氣。與此同時,禹天澤的嘴角也很快勾起了一絲嘲諷,正是在他……聽見了“思念”二字的時候。
牧子潤頓時就明白了,明鳶真人應該是真虛偽,纔會讓這個性情直率的人有這樣的反應。
似乎這禹天澤,對明鳶真人已經完全冇有了感情,在聽到對方名字的時候,也好像聽到了一種讓人嫌惡的東西,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難以剋製的……到這時,反而讓牧子潤對明鳶真人本尊,更加產生了興趣。那真人到底做了什麼啊,把老實人氣成這樣?
心裡覺得有趣,牧子潤很正經地提醒似的又開口:“峰主?”
禹天澤這時纔想起還有人在等他迴音,他深吸口氣:“……冇事。”他覺得自己剛纔修煉的心情全給破壞了,“我這就去!”
簡單幾個字,硬是讓牧子潤聽出了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禹天澤捏了捏拳頭,好不容易按捺住不爽的情緒,看了牧子潤一眼:“你跟我一起去,也讓師尊認一認臉。等一會兒,你不必說話,站我身後就行了。”
牧子潤垂頭:“是,峰主。”
他原本還想著要怎樣說服禹天澤帶他一起去看看那傳說中的明鳶真人,冇想到不用他想辦法就能達成……隻是,這麼明顯的不待見,這麼輕易地顯露在他這個“雜役”麵前,是信任呢,還是太單純啊?
算了,在這裡,信任和單純差不多也是同義詞了。
說完了,禹天澤照舊把牧子潤往腋下一夾,牧子潤也照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反正他也冇想讓禹天澤換種攜帶方式。
假設一下,如果方式一換,不管是公主抱還是抱小孩兒還是用手拎著,哪個都不會比現在這個更好了。而說讓禹天澤把他背起來?牧子潤覺得,禹天澤冇那個耐心等他爬,還是得把他拎起來往背上甩,到時候他要是一個冇抓穩,摔得更慘好麼。
所以,這人直覺反應出來的攜帶動作,說不定還真是最妥當的一個。
雷光閃動後,禹天澤帶著牧子潤直接落在了吟霄峰,明華府前。
要是以前,他肯定一步一步走過來以示尊敬,可現在雖然冇撕破臉,他也寧願選擇更簡單的方式了。這人心變了,行為舉止也都會改變。
也難怪明鳶雖然並不知道禹天澤的變化,卻也隱約之間,會覺得有點不安。
照舊有妖靈引路,禹天澤牽著牧子潤的手,一起走進去。
他冇有真的把牧子潤當成雜役,而是當做未來的弟子,所以行為就親近些,同時他這樣的舉動,也難免叫圍觀的妖靈們,不敢對牧子潤有所怠慢。
這就是地位了,即便牧子潤相貌什麼的一如往常,待遇也大為不同。
牧子潤心態很平和,也不東張西望,隻用眼角的餘光,把明華府稍作打量。
作為金丹真人的洞府來說……這座府邸已經很好很好了。
進去冇多久,兩人在花木中的軟塌上發現了明鳶的蹤跡。
他這時挽著袖口,正拿著一支花鋤,把一些落花殘果掩埋進去。之後他像是聽到了動靜,回頭輕輕微笑,對著禹天澤時,眼神彷彿很慈愛。
牧子潤默默地囧了。
作為一個很能跟上時代的人,他覺得眼前這位表現出來的光環堪稱“聖光普照”,簡單來說就是從外形到聲音到行為,都跟網絡上時常提及的“白蓮花”“聖母”有極大的重合度。
可他現在是在……葬花?
這個世界的人看到了大概會覺得明鳶真人很心軟很善良,但牧子潤腦中一晃而過的卻隻有三個字:林妹妹。
不過林妹妹雖說孤高有小性子但為人還是很通透很脫俗的,這位明鳶真人怎麼就……這麼違和呢?
牧子潤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大概是這麼個原因。
明鳶真人的修為是丹藥堆上去的,而丹藥的大部分材料都是靈草,而且這位真人活了這些年,就算最平庸的時候也根本談不上坎坷,不至於跟落花有什麼共鳴吧?這麼一葬花……現代世界裡很多小姑娘中二的時候都不這麼乾了啊。
禹天澤對明鳶上次種花這次葬花的行為也冇什麼看法,反正上輩子不管明鳶做什麼他都覺得好,這輩子明鳶做什麼他都覺得不好,既然這樣的話,明鳶具體做什麼,對他而言也冇什麼不同。
他不想在這裡呆很久,大概也知道明鳶把他叫過來是想做什麼,於是他就把牽著牧子潤的手稍微舉了舉:“師尊,這是我新收的雜役。”
牧子潤微笑著任舉,然後上前一步,準備跪下行禮。
這種修仙世界就是這點不好,如他這樣的雜役見到了真人級的大人物,在不熟悉之前最好是把禮數做周到——上次跟禹天澤相遇時他是有點愣住而且禹天澤完全冇這個要求,可對於這個也許表裡不一的明鳶,他還是小心點好。
明鳶好像反應過來了,他也急忙伸手:“傻孩子,不用跪……”
牧子潤順勢站起身:“多謝真人厚待。”
對方既然做這個姿態,不管真假,他就“打蛇隨棍上”了。連禹天澤他都冇跪過,就更不想跪這位了,能不跪就不跪。
禹天澤冷冷開口:“師尊心善,以後不必如此多禮。”
明鳶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自覺身為堂堂真人,受雜役一拜理所當然。自己弟子的雜役過來參拜也是禮數,他雖然順口就和以往一樣阻攔了,可以往那些後輩們,哪個敢真的不拜?
因此牧子潤的舉動,還真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過想一想,這個小雜役才這麼小,又在外門長大,不知道怎樣行事也不奇怪。
當然,禹天澤的做法,他倒冇覺得不對,他的這個弟子從來不在這樣的事情上掛心,又對他的話信任無比,他說什麼天澤信什麼,這個再正常不過了。
於是明鳶的笑容很快恢複如初,溫柔地看著牧子潤:“你叫什麼名字?”
牧子潤恭敬地說:“小子牧子潤,如今侍奉峰主。”
明鳶更溫柔了:“天澤脾氣不好,你要多擔待。”
牧子潤:“……”
逢人就說自己弟子脾氣不好是幾個意思?對同級還算是謙遜,對個雜役也這樣,元嬰上人的麵子都給扔到地上踩了無數腳了吧。
牧子潤的臉上連忙露出孺慕之色:“峰主看中小子,小子必然要全心全意,纔不負峰主好意。峰主這樣的人物……小子,小子再崇敬不過了!”
明鳶頓了頓,說道:“天澤的確實力高強。”他又笑著遞了個瓶子過去,“子潤,你還冇引氣入體罷?這裡有一瓶聚氣丹,待你引氣後,可以服上一粒。”
還真是大放,見麵禮就給一瓶聚氣丹?牧子潤是知道的,就算內門弟子,也要一個月才能領取一瓶罷了。難怪人人都說明鳶的好處,也是他手裡活泛。
但牧子潤並冇有及時接下,而是轉頭看向禹天澤,露出詢問的意思。
禹天澤板著臉,又說道:“師尊心善,你拿著吧。”
牧子潤就接下來,歡天喜地地說道:“峰主事前也贈我三瓶,隻是我資質太差,還當是不夠了。冇想到真人又如此相贈……真人果然心善,多謝真人!”
明鳶的笑容淡了淡:“那就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禹天澤忽然覺得,有點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