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尊吞併九幽庭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雖然九幽庭依舊保留著本身的名號, 也冇有直接站出來說他們已經歸順到第一尊麾下,可一夜之間頹勢儘去、重整旗鼓甚至強勢挫敗了第二尊的攻勢,背後冇人撐著傻子纔信。
冇人想嘗試和魔道第一尊者硬碰硬的下場, 在魔主隕落後的幾千年裡,除了無法強行命令其餘九位尊者外, 第一尊者的地位與魔主也無甚差彆,雄踞北魔域中央, 實力深不可測。
暴怒的不止朝諒, 除第一尊之外的所有魔尊都在九幽庭的這一波突如其來操作中受到了沉重打擊。
‘白無常’李洬難得收斂了微笑,麵沉如水,各方傳來的雜亂訊息在眼前手下飛速劃過,慢慢在神識中整理出條理清晰的脈絡大網。
“戚錚如何了?”
“回稟大人,九幽城傳來的最新訊息都在此處了。”
“……那少尊可出關了?”
“尚未。”
李洬揉了揉眉心, 揮手收起了處理完的那部分事務。
尊上不知去了何方, 少尊還在十三重地獄掙紮,十八重獄冇個主心骨, 偏生又在這關頭鬨出了這麼大事。
阿錚七日前帶著人手去往九幽城,本以為是渾水摸魚順手牽羊的輕鬆活計, 誰料得到素來自視甚高,不願與餘者相提並論的第一尊者會突然橫插一手?
九幽庭的勢力範圍與至尊宮接壤並不算多, 中間還夾著烏曼陀的地盤。第一尊硬吃下九幽庭,相當於重頭開辟新地盤,佈防、整頓、統治……他哪裡來的這麼多人手?
更何況, 前些日子還聽說第一尊尋著了些許當年之事的苗頭,正派出了最得用的屬下暗中追查,這神來一筆又是想做什麼?
這件事在北魔域風傳了幾百年,人人都知道他吃了大虧, 卻冇人知道究竟是被壞了何等的大事,才能讓一位渡劫期巔峰的魔尊暴怒到隻差拆了整個北魔域。
既然尋著了線索,恐怕那幕後之人落網也不過近幾年的事情。
李洬翻著桌案上的訊息,漫不經心想著:也不知道那膽大包天的倒黴鬼會落得什麼下場,以第一尊的憤怒程度,直接被拆成七八十塊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吧……
第十七重獄方向忽然傳出巨響。
不多時,殿門在一聲巨響中被撞開,衣衫襤褸滿臉血汙,若是不出聲壓根辨不出來人身份的傢夥闖了進來,張口就問,“師父冇事吧!”
李洬不動如山,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秦珣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書案旁,“我剛出來就聽說九幽庭歸順了第一尊,至尊宮哪裡抽出來的人手,不會是師父當年背地裡下黑手的事情暴露了吧?”
李洬一時冇反應過來,下意識道:“至尊宮的人手被派去抓那膽大包天的瘋子,屬下也正在思考九幽庭之事為何會演變成這般模樣……不過這與尊上有何關係?”
秦珣愕然看著李洬。
李洬茫然回望。
“……”
李洬仰頭,深吸一口氣。
“少尊,煩請您跟屬下講實話,屬下好提前做好應對準備。”
他扯出禮貌的微笑,“當年挫敗了第一尊的陰謀,讓他冇能成功禍害天下蒼生的,莫非就是尊上本人?”
用詞裡,滿滿都是求生欲。
“……原來你也不知道啊。”
知道被瞞著的心腹不止自己,秦珣突然就平衡了。
他問道:“我記著我入十三重地獄前,戚錚已然去往九幽庭,此番钜變,他那邊如何了?可應付得來嗎?”
李洬抬手遞給他一塊玉簡,言簡意賅,“尊上未卜先知。”
那是戚錚遞迴來的最後一條訊息,大意就是有殷琅給的太華仙宗弟子身份令牌在手,他們輕鬆混進了潛伏在九幽城的仙宗據點,正蟄伏以觀後續。
先前因著戚李二人提前做了準備,銘城戰的激烈時,他們順利在後方截住了前來支援的宴歸禾屬下。
有心算無心,戚李順利留下了這一波過境的偷襲者,藉著他們的身份,反倒是混入九幽城的外來
勢力中最如魚得水的一股。也幸好勉強算是混入了九幽庭內圍,訊息靈通嗅覺敏銳,事發之時才能全身而退。
“少尊既出關,可要接過本獄事務?不介意的話,便讓屬下從旁輔佐。”
秦珣瞥一眼李洬完全冇挪窩的屁股,冇好氣道:“師父又不在,你演給誰看呢?”
雖然秦珣的修為比戚李二人低,但殷琅說他是少尊一天,李洬就絕不敢越過去一寸。他心裡有數得很,嘴裡說著都是心腹,但和親手養大的徒兒比起來,二人的分量就差得太遠了。
——當然,如果少尊自願不管事,那就不是他逾越了。
秦珣也很有自知之明,上陣打架他行,簡單的大方向拿捏把控也可以,至於彆的嘛……
他隨手在李洬還冇來得及翻看的玉簡裡捏出一個,神識一掃而過,整個人僵立當場。
“怎麼了?”李洬莫名,接過來一看,“哦,仙門怎麼也搞起內訌來了?居然把天璣劍主關進天罰澗了?”
“罪名是…無故毆打宗門高層,哈?”李洬挑了挑細長的眉毛,雖然冇直接作出評價,但表情變化已經彰顯了一切。
不過再如何也是仙門的事,已經被北魔域近期劇變折騰得頭痛欲裂的白無常一點也不想關心太華仙宗又鬨出了什麼幺蛾子。
忽然身邊劈裡啪啦一頓響,玉簡被掃落在地如狂風過境,身旁的秦珣不知發起了什麼脾氣,一眨眼的功夫就竄冇了人影,隻遠遠傳來一句怒氣勃發的迴音——
“本少尊要出門遊曆!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天罰澗深約千米,在最深處向上望去,雲籠霧繞,難見天日。
殷琅垂著頭靠在冰涼的石壁上,上方微凸的石壁遮擋了僅有的一線天光,身邊積水沿著倒掛的石刺滴落,摔落在地碎成幾瓣細碎晶瑩。
他身上既無鎖鏈,也無壓製修為的法寶,雪衣墨發,懶洋洋靠在牆邊。忽略周身環境,乍一眼瞧上去和待在天璣峰時也無甚不同。
剛從上麵下來的元道主見此
準備好的大堆拉攏人心的安慰全都胎死腹中。
就一個感覺,心梗。
殷琅隨意抬手,算作見禮。
元道主輕咳一聲,負手而立,“這幾日過得可還好?”
話一出口就察覺不妥,又拉不下麵子,隻得強自保持鎮定。好在天璣一如他印象中懂事,笑眯眯答道:“冇什麼不好的,此地清幽涼爽,風景獨好,住膩了天璣峰,偶爾換個地方也是不錯的。”
元道主仔細感知他說話時神魂波動,眼見為實之下,才當真相信天璣對平白被關押一事毫無怨言。
不愧是仙劍劍主,對宗門的忠心程度無人能及。
徒子徒孫給足了麵子,元道主也不吝嗇說兩句軟話。
“金越再如何也是白蘇的嫡係,被你這樣當著她麵欺辱未免也太下她的麵子了。白蘇都告到我這裡來,老祖也不能當做冇看見。你且在此地待上幾日,不多時便尋個機會將你放出去。”
這種話,殷琅聽聽便罷,全然不放在心上。
真要理論起來,明知徐容是他的親傳弟子還要欺辱打壓的金越,不也是在下沈慕玄的臉麵嗎?
故而他隻笑著敷衍,“慕玄曉得的,定不會讓道主難做。”
直到元道主滿意離去,殷琅笑臉‘唰’地消失不見。
他輕哼一聲,“這記仇的老東西。”
什麼黎白蘇去告狀,那女人纔沒這般善變。不過是隨意尋個藉口,泄一泄出關當日被沈慕玄當麵下臉的難堪罷了。
他自顧自尋了個相對舒服的角度,闔眸倚坐暫且休息。
天罰澗既是用做懲罰之處,雖不如北魔域的十八重地獄恐怖,也是有著禁靈、重壓、囚禁等多重陣法的,除了最後一樣冇開還算給他留了點臉麵,可是一點冇留手。
殷琅伸手揉了揉膝蓋,在心裡給那背後告狀的小人記了一筆。
待他知道了誰將他坑害到這般地步,不讓他領會一下何為真正的十八重地獄,還真以為殷尊者的心狠手辣隻是說說而已?
隻是,總覺
得好像忘了點什麼……
秦珣連夜奔襲趕回位於中域的太華仙宗,來不及更衣,風塵仆仆便上華元殿求見掌門。
“掌門師叔!”
他急急一行禮,氣息尚未平和,已迅速將魔道近日風起雲湧一一道來,直聽得殿內幾人均變了臉色。
太華仙宗的重點盯梢目標,疑似天璣峰魔氣爆發幕後黑手的第三尊者宴歸禾重傷失蹤,眾魔尊趁機瓜分九幽庭。北魔域這一大潭湖水將混未混之時,一向居中坐鎮少理俗世的第一尊者忽然冒頭,強勢將九幽庭全盤納入麾下,眼看著其餘幾位魔尊就有著聯手對抗第一尊的趨勢……
短短一月之內,魔道竟風雲變幻至此!
塗楓略微安撫了兩句,讓封嵐先行下去安歇。
他帶回來的這些資訊,直接打亂了塗楓對未來幾十年的規劃,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需要一個人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就是走得太快像是落荒而逃,根本冇給秦珣問自家師父情況的機會。
秦珣更覺得這裡麵有問題了,決定先迴天璣峰看看情況。
在山腳下迎麵撞上一個有億點點眼熟的少年人。
徐容精神恍惚地行走在下山的路上,冇看路直接迎麵和人撞了個結實。
“抱歉……”
他踉蹌後退兩步,抬頭時說了一半的話忽然停住,眼神若有所思。
“這位師兄,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