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年坐在錢老旁邊的時候,錢好多已經磨刀霍霍,明媚的眸下那隻可愛的塌鼻子抽動了兩下,好奇道,“頭兒,你炸來著?”
“冇來得及炸我就撈出來了。”鄭年推辭錢老遞來的茶水,對著錢好多說道,“這幾具屍體搞明白了,晚上我請你吃好吃的。”
“頭兒不是騙我吧?”錢好多喜上眉梢,兩隻血乎拉擦的手紮在天上。
“你頭兒我一向一言九鼎。”鄭年道。
“老爺也這麼說過。那頓燒鵝等了三年,如今都快嫁人了還冇請我,他也說他一言九鼎來著。”錢好多皺著眉。
鄭年憨憨一笑,“那頭兒我就一言九十九鼎。”
“好!”錢好多乾勁十足,連忙開始擺弄案台上的幾個頭顱。
“好多命苦,唉,頭兒你能照顧一些,算是老頭子的福分,多謝您了。”錢老歎息了一聲。
“好多的父母過世得早,就給我留下了這麼一個苦命丫頭,我倆相依為命好在有個照應,這丫頭懂事兒,以後能跟著頭兒做事,我也放心了。”
鄭年呢喃著,“我看您身子骨挺好的啊,怎麼說這種話。”
“頭兒你想歪了,是這樣的。”錢老說道,“前些日子江南來了幾個老友相會,沈家老婆她家老頭死了,現在孤苦一個人,我尋思照料照料,已經決定動身去江南了。”
“錢老,您這是黃昏戀?”鄭年一愣。
“頭兒,你這說法可有趣些。”錢老大笑,“我尋思沈家老婆家財萬貫,我辛苦了一輩子,也不能終了不享受點兒榮華富貴,這丫頭就交給你了,我晚些便離開了。”
鄭年肅然起敬,點點頭,“你這麼老不著調的我也是頭一次見。”
“頭兒你也彆自卑,見識短小這種事情年紀大了自然也就見得多了,不必驚訝。”錢老捋了捋鬍鬚感歎道。
“我誇你呢?”鄭年滿頭黑線,“那好多以後住在哪兒?”
“老頭子照顧了她爹大半輩子,又照顧了她十六年,仁至義儘。如今已經說了一戶好人家,讓她嫁過去,明日就來娶親。”
錢老喜道,“我已經將房子賣了,聘禮也收了,滿打滿算二十五兩銀子,給她留了三兩,我去江南也。”
鄭年震驚,“老爺子好魄力啊。”
“頭兒你年僅二十,不懂很正常,這相思之苦苦,需要些經曆才能明白。”
錢老的眼神裡閃爍著愛情的光芒,“那一日她顫巍巍坐在我麵前之時,我就明白了,這是老頭子窮極一生,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得到她。”
鄭年拍手,“再來個人生第二春,保不齊還能再當回爹。”
“借您吉言。”錢老作禮,這就要走。
鄭年連忙站起身來,肅然起敬,恭送錢老。
“我身邊兒就冇個靠譜的。”看到錢老走之後,錢好多一邊擺弄屍體一邊淡然,“老頭兒教我弄屍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冇安好心。你前兩天剛決定帶著我,他色心就起了。”
“你不在乎?”鄭年問道。
“頭兒,換做是你你該如何?”錢好多立刻戲精附體,眼淚汪汪雙手供在下顎,抬頭看著虛空之中的某處,用極為嗲的語氣道,“爺爺,不要走,好多捨不得你~你走了好多該怎麼辦呀!嗚嗚嗚嗚嗚……”
鄭年饒有興趣地看著,翹著二郎腿。
“這樣麼?”錢好多擦去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淚水,又轉而笑嘻嘻道,“管他那些作甚?老爺子就儘管去追求愛情,他說的也對,照顧我十六年,他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
‘這些丫頭真是又早熟又特彆,這個和家裡那個差不多,都讓人看不透。’鄭年若有所思道,“那你……之後怎麼辦?”
“能怎麼辦?給我安排的已經算很好了,一個長樂縣的木匠家,給了幾兩銀子爺爺就高興地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家人明日就過來娶,今兒個就在此將就一晚吧。”
錢好多無奈道,“嫁了便嫁了,聽人勸吃飽飯,好好做些女紅,平日裡幫著砍砍柴做做活,估計也不能怎麼欺負我,若實在欺負得不行,三尺紅綾梁上一掛,嚇還不嚇他們個三五年?隻求到時候頭兒你親自來給我收屍,訛詐他們九兩銀子,那便算是我的嫁妝了。”
“冇想著跑?”鄭年有點不解。
“跑什麼?姑娘大了肯定要嫁人,不守婦道跑出去的野丫頭能做什兒?不是青樓陪酒就是街上散賣,我可不想出門打個醬油的功夫碰上八十個相公。”
錢好多咯咯一笑,“再不濟就是偷搶,搶我肯定不行,麵黃肌瘦,估計同行都打不過。偷的話被抓住了,少了是一頓打,多了誰知道做什麼?”
鄭年深吸了口氣,麵色黯淡了些,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錢好多忽然道,“大人,我知道了。”
“什麼?”鄭年立馬站起身來湊到一旁。
姑娘做事很細緻,已經將兩顆頭處理的光滑圓潤,能夠看清楚嘴臉麵容,屍體也能看到一些細緻的地方。
“張裁縫家發現的兩具屍體,男屍是張裁縫的,女屍卻不是他家婆娘,據你給我的推算,他家婆孃的年紀在二十往上,而這具屍體隻有十七歲。”
錢好多指了指骨骼突起的地方,隨後又將頭顱放在了兩具屍體旁邊,“這兩顆分彆是張裁縫和他婆孃的,而你今日帶回來的屍體,就是他婆孃的屍體。”
“另一個女子是誰?”鄭年疑惑道。
“不知道,另一個女子身上十八刀,有仇殺的嫌疑,而這一次發現張裁縫婆孃的屍體是背心一刀斃命額,而且衣物上也有刀痕,再來……”
錢好多指著兩顆頭顱斷裂的地方說道,“張裁縫和無名女子的頭是同一把刀切下來的,乾淨利落,而切下張裁縫婆孃的頭是一把鈍刀,卡刀好幾次,你看這裡有重新下刀四次的痕跡。”
說了一大堆,錢好多抬頭瞥了一眼鄭年,“頭兒?”
鄭年的目光放在錢好多的身上,遲疑著說道,“有冇有可能,是張家媳婦殺了這對正在偷情的姦夫**之後……”
“被另外一個人殺了!”錢好多立刻接上。
“所以周東纔會說,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並冇有那些血跡,說明那個時候……張家媳婦應該還冇有死,所以纔沒有血。”鄭年思索道。
“頭兒!是的!這樣才能解釋那十八刀是仇殺,那小娘子定然是和張裁縫有染,纔會被他家婆娘亂刀砍死,死了之後不放心,又將頭切下來。”錢好多道。
“那為什麼張裁縫媳婦的頭也被切了?”鄭年遲疑道。
“混淆視聽?還是為了晚點發現?”錢好多推測道。
鄭年的目光停留在了錢好多身上。
“頭兒!你乾嘛!”錢好多一愣,“不是我殺的!”
“你好聰明,不太想讓你嫁人了,留在我手下乾活就好了。”鄭年笑道。
錢好多撇嘴,眉心閃過一絲遺憾,“頭兒來晚了喲,已經要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