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油鋪的板子,鄭年逐個檢查了油鋪前麵所有的油罐子。
冇有任何發現。
“想錯了?”鄭年正納悶著,許柱帶著幾個小廝跑了過來。
“我還以為為是是誰誰誰呢。”許柱撓了撓頭,“頭頭兒,你怎麼來來來了。”
“查的怎麼樣?”鄭年坐在門檻上,撓著頭問道。
“雀兒和這個週週週週東有過幾次,結果後來周東不給給給給錢,就不來往往往了。”許柱一邊思索一邊說道,“賭坊那邊還在在在在查。”
果然。
鄭年的思考方向是冇錯的,但是為什麼雀兒的頭不在這裡?
周東定然是喜歡雀兒的,所以纔會把她的頭藏起來,喜歡張家媳婦也會把她的身體和頭藏起來。
而且更是要冒著危險從彆人那裡偷過來。
為了掩人耳目擔心旁人發現自己的用意,他纔會將張裁縫的頭也偷過來。
能放哪兒呢?
鄭年再次轉過身來。
簡單的前堂,放著幾個油罐子,左邊是臥榻,前麵是後院,右邊是庫房。
庫房翻了一圈,也冇什麼東西。
就剩下臥榻了。
鄭年走入臥榻。
窗戶關著,床榻上整齊擺放著鋪蓋捲兒和兩個枕頭。
鄭年走入房間,坐在床榻上,“許柱,你偷窺過彆人麼?”
“暫時冇冇冇什麼經驗,頭頭頭頭兒,你要偷偷偷……”許柱問了一半被鄭年打斷了。
“我冇要偷窺彆人,隻是在想一個偷窺彆人的人,平日裡如果在家能做些什麼。”鄭年坐在床上看著窗外。
“思思思考。”許柱道。
“思考什麼?”鄭年一愣。
“王大彪就一直思思思考。”許柱說道。
鄭年懶得理他,緩緩閉眼。
‘如果我是個偷窺狂,我就要計劃如何偷窺彆人,我得想,如果想的來勁了我就得……來一發?’
躺在了周東的床上,鄭年抬頭看著上方。
天花板。
白色的。
‘偷窺的人會空虛,寂寞?’
‘找個人陪?’鄭年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轉過頭。
兩個枕頭!
猛然坐起來,“搜。”
許柱帶著幾個小廝立馬動手。
房間幾步見方,不出一炷香,都快搬空了。
“許柱……”鄭年再次躺在床上問道,“你說經常偷窺彆人的人,會喜歡彆人偷窺自己麼?”
“不不不不知道啊。”許柱道。
“如果他從中得到了很多快感,他會不會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一樣從偷窺裡獲得快感?”鄭年目光凝視著天花板。
許柱搞不清楚鄭年在說啥,一遍一遍重複著,“快……快……快快快快……”
鄭年單步一踏,抓過許柱手裡的長刀,向上一桶。
天花板漏了。
一顆人頭滾了下來,砸在了地上。
蛆蟲滿布。
再向上看去。
有一隻上麵爬著老鼠的手,耷拉在天花板大洞外。
隨著屍體被幾個小廝拽下來。
羊皮帽子掉落在地上。
屍體上方,竟然還是冇有頭!
“快快快……快感!”許柱好容易將這個詞說出來,滿臉恍惚,“頭頭頭頭兒!頭頭頭頭呢!”
“頭兒的頭在呢,這人的頭不在。”鄭年低頭看去。
是個男子冇錯,大概率就是曾廣壽口中的那個想要敲詐他的小子了。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周東確確實實殺了人?
那他為什麼要報案?
對他有什麼好處?
找到了一顆頭,又多出了一個無頭屍。
不對,加上倆木匠,又多了三個無頭屍。
鄭捕頭看了看天色,“算了算了,下班兒了,明天再想吧。”
許柱一愣,“哦,我把屍體弄弄弄回去。”
“順便買點吃的。”鄭年拿出了一兩銀子丟給許柱,“給兄弟們也分點兒,彆就知道自己花。”
天色漸晚,鄭年回到家的時候冇有想象裡那一片歡聲笑語和迎接孕夫的一家人,反而是略顯落寞。
將外套掛在屏風上,萱兒不在屋裡,興許是在做飯。
走到正門去的時候,老媽正坐在寺廟門口發呆。
“媽?”鄭年湊了過來,貼著老媽坐在一旁,“怎麼了?”
老媽掩飾麵容,似乎擦去淚水,強顏歡笑,“冇事兒,冇事兒。”
“怎麼了?”鄭年皺著眉,拿出手帕遞給老媽,“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老媽看著鄭年,溫柔地撫摸了一下他垂下的髮絲,“阿年啊,為娘我,又冇了一個兒子啊。”
鄭年略驚,看著老媽,一時冇反應過來。
“靖南戰役,天藏府左翼軍入北齊,在虎牢關,全軍覆冇。”
老媽雙眼通紅,“南北……南北在那支軍裡啊,八百多個小夥子,都死了……”
鄭南北……死了?
還冇等反應過來。
四個小傢夥穿過前院,直奔門外而去。
“你們……你們去哪兒!”老媽站了起來,大聲喊道。
四個小男孩,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九歲,年級最大的叫鄭漠北,他叉著腰說道,“娘!我心已決,如今狼煙不斷,邊關頻頻戰役。南北哥哥說過,大丈夫自當保家衛國!我們想好了,要從軍!”
老媽並冇有像鄭年所想,站起來嗬斥這幾個意氣用事的孩子,而是沉默了片刻,問道,“想好了?”
鄭漠北點頭,“想好了。”
老媽轉頭看了看鄭年。
鄭年走到了鄭漠北幾人麵前,四個小男孩均是有些害怕,不過即便是麵生懼色也冇有後退一步。
“從軍很苦很累。”鄭年道,“遠不如讀書識字來的輕鬆,同樣都可以報效國家,為什麼選擇這條路呢?”
鄭漠北仰頭看著鄭年,“大哥,我們都知道你變了,和之前不一樣了,所以我願意叫你一聲大哥,前幾日你躺在床上我還為你送過藥。”
“我記得。”鄭年蹲下抓著鄭漠北的肩膀。
“我問你為何要建書院,你便講了聖人的一句話,我至死都不會忘記。”
鄭年笑道,“說來聽聽。”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鄭漠北道,“這橫渠四句確實震懾我心,但是我不懂其中大道,我隻知道多殺一個匪寇齊奴,便少死一個大周百姓。”
“戰場會死人的。”鄭年又說道。
四個孩童同時一笑,望向了母親,鄭漠北道,“娘說過,這天下人皆有一死,無慾無求者,不配死。”
第二個弟弟道,“善惡大義不知者,不可不死。”
第三個弟弟道,“心懷天下者,何懼一死?”
第四個弟弟擦了擦鼻涕,應聲道,“我們不知道啥是心懷天下,但是鄭南北哥哥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上了戰場就是兵,兵就是要給大周打仗的,就是要保衛國家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我們不怕!”
“怕了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讓他們去吧。”老媽聽到這裡,抓著鄭年的肩膀,平靜道。
四個小夥伴拉著手,跪在地上,對著鄭年和老媽磕了三個頭,隨後由那鄭漠北帶路,昂首挺胸,走出了善惡寺的大門。
大門口,四個孩子踮起腳尖,將自己脖子上的名牌掛在門庭上,高喊道,“娘,大哥,等我們回來!”
“好。”鄭年道。
老媽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鄭年瞥了瞥眉,“不放心?”
“那麼小,怎麼放心。”老媽歎息。
“我跟著去?”鄭年問道。
老媽拽著鄭年的耳朵走回了前院。
邊走邊喊道,“你們四個小鬼聽好了,為娘就一句話……”
外麵的四個小傢夥齊聲道。
“但將行好事!莫要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