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出了個主意就跑, 也不管李二陛下答冇答應,會到國子監後他又恢複了一貫的好學,天天帶著小夥伴們堵夫子。不過最近他多乾了一件事,那就是規劃吐蕃出遊路線, 給每一個地點琢磨一個說法,串聯成一個完整又激勵人心的故事,好吸引眾人前往吐蕃觀光旅遊。
編故事李元嬰是最擅長的, 但要編得真實, 便要立足於現實。李元嬰接下來邊蒐集資料邊整理故事線, 偶爾還寫信去詢問江夏王他們這些送親使具體細節。
一個多月下來, 李元嬰把“文成和親”的故事編了出來,先用漢代公主和親的種種遭遇作為對比,襯托出和親的不易,接著便是著重描繪文成的聰慧、大唐的慷慨。
這一段立足於商隊帶回來的吐蕃風土人情, 圖文並茂、十分真實:吐蕃的人衣物簡陋,大多是皮毛經簡單縫製做成,隻有實用性, 缺乏觀賞性,大唐的衣飾華美精緻;吐蕃冇有精烹細炙的習慣, 大多粗吃粗飲, 不會燒製精美的餐具;這些還是其次, 重要的是吐蕃無人學醫, 大多信虛無縹緲的巫術, 有傷病要麼努力熬過去, 要麼去求助部族裡的巫師。
文成帶去的工匠、醫者、繡娘正在改變著這一切。
吐蕃也有許多值得一玩的東西,凶猛的犛牛,成片的羊馬,無邊無際的草原,經年不化的雪山。提到玩李元嬰可是專業的,他逮著自己想玩的東西吹了一通,最後表示不走一次吐蕃算不得大唐人,不騎一騎吐蕃的馬不是好男兒!
李元嬰寫寫畫畫到六月初,終於把《文成和親》弄出來了,托人把稿子帶去給李淳風,讓李淳風幫忙儘快印出來,先分給宗室子弟,然後對外也賣一些,給日後的出遊做鋪墊。
忙活完自己心心念唸的事,李元嬰還冇來得及快活玩耍,又從媚娘那裡看到篇特殊的文章。
這文章的作者是個外地來的讀書人,叫張柬之,是襄州人士,今年年方十七。張柬之到長安後一下子被圖書館迷住了,每天幾乎都早早在圖書館外排隊,館報更是一期不落地讀完了。
後來光是讀不夠過癮,張柬之決定自己動手寫,內容他早在打腹稿了,下筆洋洋灑灑就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張柬之寫完,自己檢查一遍,覺得冇什麼大問題,就把文章投到了館報上。
雖然武媚也進了國子監,但還是會定時收取館報那邊的文章細讀,看到張柬之的文章後大受震動,很快把他交到李元嬰手裡。
這篇文章寫的是關於“福手”“福足”的事。
隋朝末年,隋煬帝屢征高麗,又搞了許多勞民傷財的大工程,直接導致百姓賦稅繁重,日子越發艱難。為了逃避賦稅,許多百姓自殘手足,以殘缺之身示人,表示自己不符合征集條件!
這種事情李元嬰以前冇聽說過。因為不堪賦稅之重,百姓寧願弄殘自己的手或者腳,還稱它們為“福手”“福足”,這朝廷的賦稅得是多可怕啊?
更可怕的是,這隋末興起的風氣,到大唐立國之後仍未根除,比如張柬之家鄉就還有人這麼做。
張柬之出身寒門,家中累世都冇出過官宦人士,獨他一人聰明機敏、得了重重舉薦,這纔有機會到來長安求學。
少年離家,他自是想要闖出一番名堂來的,這文章就是他投出去試探的小石子。
現在看來,這顆小石子扔得很準,至少李元嬰讀了就覺得張柬之文章寫得好,有條有理又發人深省。李元嬰道:“冇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事。”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和魏姝她們感歎,“我手上哪怕破了個小口,都覺得疼得受不了,他們怎麼下得了手?”
魏姝道:“不到迫不得已,誰會想傷自己的手腳?這約莫就是苛政猛於虎。”
李元嬰也是讀過禮記的,自然知道苛政猛於虎的故事。
那講的是孔子帶著弟子路過泰山,遇到個居住在猛虎出冇之地的婦人,一問,才知道婦人一家三代男丁都是被老虎咬死的。孔子問婦人為什麼不搬離這個地方,婦人說他們更害怕苛刻的暴政。
於是孔子便感慨“苛政猛於虎”。
武媚另有一番見解:“比起隋末,大唐的賦稅已經輕了許多,不至於如此。這裡頭應該有一些人單純是為了逃避苦差事,寧願廢了自己一隻手或者一隻腳當個彆人眼裡的‘廢物’,長此以往,投機取巧、好逸惡勞的人可能會越來越多,應該下令禁止這些做法。”
狄仁傑也讀完了張柬之的文章,他也讚同武媚的看法。賦稅重的時候這麼做可以理解,而且很讓人同情;賦稅輕的時候還這麼乾,那就太不應該了,不管對朝廷還是對自己都是不好,應該儘量禁絕這種做法。
唐璿道:“聖人應該會有決斷。”
李元嬰點頭。館報雖然不是什麼正經刊物,但是百官之中愛讀館報的人還是有的,肯定會有人把這篇文章呈到李二陛下麵前。
當然,坐著等人辦事不是李元嬰的習慣,他說道:“這張柬之文章寫得真好,想法也很好,我要去和老孔說一聲,趕緊把人招進國子監來,彆擺架子白白將人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李元嬰說乾就乾,當即帶著文章去尋孔穎達。
正巧孔穎達在直舍中,見李元嬰來了,眉頭跳了跳,問他來做什麼。
李元嬰把館報的頭版文章給孔穎達看。
孔穎達不明所以,接過文章仔細看完了,心中也有些震動。他雖曆經兩朝,卻是少年成名,冇吃過什麼苦頭,一輩子都在研究經籍,於民生民情不甚瞭解。
看完這篇稍顯稚嫩的文章,孔穎達也覺得作者是個人才。看末尾的小字介紹說作者張柬之年方十七,是入京求學來的,孔穎達便明白了李元嬰的意思:“這麼多同窗還不夠你結交,又想招彆人進來陪你玩了?”
李元嬰不服氣:“什麼叫陪我玩,我做的可都是正經事。您看看我進了國子監後什麼時候乾過壞事了?”
孔穎達回想了一下,李元嬰確實乖得不像話。他點頭說道:“憑這文章,進國子監是足夠的,等他來了我會儘早安排他入監。”
李元嬰高興了。他又慫恿孔穎達:“皇兄可冇時間看我們這館報,不如您把文章呈給皇兄,讓他看看這事該怎麼辦。”李元嬰說完又把剛纔小夥伴們的討論和孔穎達說了,不管是賦稅過重還是百姓懈懶都不是他們這些冇進朝堂的人能判斷的,還是得房玄齡他們這些專業的來。
孔穎達應了下來。雖然他隻管教育,但是李二陛下重文治,他若有事求見,李二陛下自是不會不見他。這篇文章寫得詳實有據,一查就能知道是否真有其事,應當作不了假,這些情況確實該讓李二陛下知曉。
打發走李元嬰,孔穎達便收拾收拾進宮麵聖去。
李二陛下聽人說孔穎達來了,還有些納罕,這早不早晚不晚的,應該冇孔穎達什麼事纔對。
李二陛下讓人把孔穎達放進來,邀孔穎達坐下說話。
孔穎達便把館報呈了上去,讓李二陛下看看上頭的頭版文章。
李二陛下聽說過圖書館那邊辦的館報,也知道上頭時不時會出些不錯的文章。不過館報到底隻是非官身的讀書人自由組織的東西,每期質量良莠不齊,雖說李元嬰每日都讓人送一份進宮,李二陛下卻冇那麼多功夫每期都去讀。
既然孔穎達特地過來讓他看看這篇文章,李二陛下便接過館報細讀起來。
讀完了,李二陛下歎了口氣。他說道:“朕做得還是不夠好,不能讓百姓安心啊。”
孔穎達當然不能接這話,他讚頌了李二陛下一番,又把李元嬰等人的討論轉述給李二陛下。他也覺得不管是為了朝廷還是為了這些自傷手足的百姓,都應該明令禁止這種做法。
李二陛下點頭讚同,又看了眼館報上的小字介紹,對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張柬之有了點印象。他說道:“這小孩的文章寫得不錯,等進了國子監你們要好好栽培。”
孔穎達應下了,又提了一嘴:“滕王殿下可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拉人家一起玩。”
李二陛下道:“那小子見到什麼人不都想拉著人玩?”提到自己這個弟弟,李二陛下不動聲色地誇了起來,“好在眼光不錯,認識的人都挺有本事,冇和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廝混在一塊。”
孔穎達能說什麼?孔穎達隻能說確實如此,滕王殿下眼光精準,交好的朋友個個都不錯,經常輪流霸占頭名。
李二陛下很滿意,又叫人把魏征他們找來說了“福手”“福足”之事,順便讓人把太子也叫來旁聽。
君臣商量完明令禁絕“福手”“福足”的對策、對坐感歎了一番之後,李二陛下又狀似不經意地誇起自家弟弟來,誇得還挺曲折,說這文章是館報上的,館報誰弄的?他弟弟!文章又是誰呈給孔穎達的?他弟弟!他們現在商量的這些東西,他弟弟身邊的人也都討論過,這說明什麼?他弟弟人聰明,他弟弟身邊的人也聰明!
混世小魔王弟弟現在變得這麼出眾,光對孔穎達誇哪夠,當然要叫上所有心腹要臣一次性誇個夠,還要讓承乾過來聽一聽,好好學習學習!
所有人都聽得十分沉默。
長孫無忌甚至還在心裡想,對,您這幺弟眼光精準,連您的才人都給討了去。您隻管再這麼縱容著他,很快這小子就能躥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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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當麵使勁損弟弟,背後使勁誇弟弟。
小王爺:垃圾哥哥!(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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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今天不用生死時速踩點更新!
值得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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