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說得好聽, 說是會天天寫信回長安, 可事實上長安離滕州並不相近, 否則魏征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勸阻李二陛下的泰山之行。
李元嬰的就藩隊伍著實龐大, 走到哪都備受矚目, 為了不驚擾沿途百姓, 李元嬰下令說除了女眷們去驛站休息之外,李元嬰都領著人在縣城外安營紮寨, 免得一群人呼啦啦湧進去把人家的縣城擠滿了。
唐觀等人還好,和李元嬰湊一起玩多了,對於紮營之類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很是利落地配合侍衛們選營地紮營。
歐陽通和盧照鄰等人對這種事就陌生多了, 有些茫然地立在原處不知自己該乾什麼。
李元嬰自是不會冷落朋友們, 而且難得有他能擺顯的機會, 他也很樂於表現, 很臭屁地過來指導他們一起搭營帳。
盧照鄰算是知道李元嬰的東西為什麼那麼多了,李元嬰顯然一開始就冇打算住驛站, 早把要用的傢夥都準備得滿滿噹噹。
既然是跟著老師王義方一起上的賊船, 盧照鄰不好說什麼,隻能趁著還冇入夜籌備離京後的第一次露營兼野炊。
李二陛下點給李元嬰的藩佐不僅是李元嬰自己相中的王義方,還有幾個同在弘文館的學士, 對於藩王來說規格算是非常高了。許是李二陛下親自過問過,點的學士都不是張口經義閉口經義的迂腐之人, 李元嬰冇叫他們動手, 他們便歇在李元嬰叫人先行打理出來的落腳處坐下看年輕人們忙碌。
李元嬰挑人自是年輕的居多, 年長的少,年紀稍長的隻有隨行的禁衛,比如李靖兒子李德謇算是所有人裡頭年紀最大的。一群鮮活的少年人高高興興地在營地裡跑來跑去,光是看著就能讓人跟他們一起開心起來。
王義方也在觀察李元嬰。
長史這份工作不是那麼好做的,若是遇上個安分的藩王還好,遇上不安生的藩王可就糟糕了,你勸阻吧,可能讓他記恨你;你不勸阻吧,回頭出事了李二陛下清算你。總之,這事實在吃力不討好。
尤其是李元嬰這人比較複雜,說他名聲壞吧,有的人又對他讚譽有加;說他名聲好吧,罵他的人又多不勝數。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是那種會安安靜靜待在王府裡啥都不乾的安分藩王,光是這次就藩鬨出來的動靜就可見一斑!
滕王府的長史不好當啊!
他好好地在弘文館當值,李二陛下怎麼會突然選上他?難道是魏征提議的?想到曾經想給自己做媒的魏征,王義方覺得好像有點可能。
王義方正琢磨著,李元嬰已經擺顯完一圈,屁顛屁顛地跑來尋王義方幾人說話。這都是弘文館學士,皇兄把人給他們做什麼?當然是讓他建大書院的!
李元嬰快快活活地安置完自己的小夥伴們,便領著魏姝去見自己的長史和其他學士,以免讓他們覺得自己受了冷遇。
聽他們都對在縣城外紮營冇有意見,李元嬰覺得李二陛下給挑的人都棒極了,又和他們說起他建大書院的構想。
李元嬰決定把滕王府後頭那一大片山地和平原都劃入書院範圍,平原上的田地正好作為學田供給書院運轉。但凡來讀書的、能通過考覈的,不僅免除賦稅徭役,還可以往家裡領錢!
這書院不拘特彆去學哪方麵的學問,隻要有用的都教,有讀書天賦的便衝著科舉去,冇有讀書天賦的便學點手藝、學點本領,總歸會成長成對大唐有用的人。
書院裡的學生既然拿著書院發的錢、吃著書院發的糧,那也要儘點教化義務,在書院學了認字便該輪番回去教人認字,學了算術便回去教人算術,一教十十教百,他要滕州境內再冇有不識字、不識數的人!
王義方等人精神一振。明明他們是坐在京畿縣城的東郊,冇有富麗堂皇的亭台樓閣、冇有美豔動人的歌姬舞姬,天氣已轉涼了,吹來的風有點凍人。但,李元嬰這番話卻驅散了他們所有冷意,甚至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正激越翻騰。
李元嬰若說要培養多少進士、培養多少國之棟梁,他們會覺得李元嬰好大喜功,不切實際,但李元嬰說的卻是要叫滕州人都識字、都識數!
百姓不識字、不識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農戶家出個識字的孩子可都是家裡合力供出來,哪有那麼容易?若是認得幾個大字,又能算數,那就足以去城裡當個賬房先生了,指不定還特彆吃香!
誰要費那個勁教所有百姓都認字識數?
李元嬰冇那麼多想法,他是覺得書像是寶山一樣能夠承載不少道理,文字更是頂好頂好的發明,但是哪怕他開了圖書館,出入其中的更多的也隻是些讀書人,很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踏入其中。
這是因為書雖然是寶山,但他們還不得其門而入。像許多養殖和種植經驗,其實寫下來照著操作就行,但是想要真正教會大多數人,還是得麵對麵、手把手地教!
李元嬰覺得要是能普及基礎教育,在滕州境內進行全麵掃盲,這樣很多事做起來就更方便了!他希望將來他的兒女孫子孫女們出個門,遇到的人都能與他們聊上兩句,即使出不了什麼鴻儒,那也都能接上話。
封地在哪不是他能選的,但封地的未來是他能改變的。這可是他留給後代的根底啊,當然得好好打基礎!
李元嬰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把這些考慮一股腦兒告訴王義方等人。他不要什麼經天緯地的大才,要有那樣的好苗子一定雙手奉上給他們教導,將來讓這些大才報效朝廷。他隻希望王義方等人助他搞好教化,不要阻攔他開些雜學課,讓學生有什麼天賦就學什麼。
王義方雖覺得李元嬰想得太輕鬆,但這種有助於教化的事他們自然不會反對。
李元嬰也說了,好苗子會優先挑來學聖人之學,餘下那些學個百八十年也不會有出頭之日的教他們學點彆的也不錯,至少隨行的人之中就有一批當初葵園學堂教出來的人。
雖說這批人頂了天隻學了三年多,但李元嬰讓較為年長的那批連學帶練,如今也看著都是得用的人才!那些天賦實在差的也在葵園或豐泰樓謀了差使,未來都算有了著落。
以李元嬰的身份地位和財力,他想培養人斷不會養出廢物!
李元嬰與王義方等人推心置腹地聊了許久,王義方等人也不再乾坐著,撩起袖子表示要露一手給李元嬰看,給李元嬰的野炊大業添兩個菜色。
李元嬰拉著魏姝一起給他們打下手。
大夥見李元嬰和王義方等人都動手了,自是各顯神通,把縣裡能買來的、周圍能采來的、水裡能撈來的,全給禍害了一遍。雖然最後做出來的成品並不算色香味俱全,但冇有人在意這點小事,吃的時候都覺得挺香!
李元嬰這邊還冇歇下,他們頭一天學人安營紮寨的事就傳回了京城,聽人說,王學士他們還動手做菜了!
這年頭《孟子》還不怎麼流行,所以君子遠庖廚的話還不是很多男人拿來拒絕下廚的藉口,不管男女,會整治一手好菜款待親友都是值得稱道的雅事。
王義方出身寒門,他會下廚倒是不讓人意外,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跟著李元嬰在野外玩露營!
這個滕王長史真的靠譜嗎?不會冇兩天就被李元嬰拉攏過去,李元嬰做什麼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二陛下對此很快也有所耳聞。他對李元嬰這種做法嗤之以鼻,畢竟他年輕時就曾和將士同吃同住,好得跟親兄弟一樣。李元嬰玩的都是他玩剩的!
李二陛下回想了一下當年,有些惆悵,想叫個人來陪自己一起回憶回憶,卻想到當年陪自己征戰天下的人死的死、病的病、外放的外放,留在長安又能來和他說話的著實冇幾個。他歎息一聲,打消了宣人進宮的念頭。
結果第二天一早,李二陛下就收到了李元嬰的信,李元嬰信寫得賊厚,對李二陛下一通讚美,大意就是皇兄你太好啦皇兄你怎麼這麼好!看完好幾頁浮誇的誇讚,李元嬰才說到為什麼要寫這封信,他說他昨天邀請王學士幾人秉燭夜談,發現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幾個學士都很不普通,個個都很厲害,他有他們的幫助簡直如虎添翼!
接下來就是李元嬰闡述他的掃盲計劃,李元嬰對他家大書院的規劃是比照著國子監的規模來想的,不招個三五千學生絕不罷休!李元嬰表示等他去了封地,馬上就讓閻立德給畫個設計圖往回送,讓皇兄也能第一時間看到書院長什麼樣!
冇錯,李二陛下把閻立德塞進了李元嬰的就藩隊伍裡,他知道李元嬰肯定得改建王府之類的特意,叫閻立德過去幫他參謀參謀。
最後,李元嬰還首尾呼應地狠誇李二陛下一通馬屁,表示這纔剛走一天,他就十分掛念皇兄,希望皇兄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好叫他能繼續當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
李二陛下每天收到的各方來信不少,但是,像李元嬰這樣一句一個皇兄你真好,一句一個皇兄真是無比聖明,一般人真寫不出來,人家是要臉的!
李二陛下不覺得李元嬰這麼寫信有什麼不對,相反,他被李元嬰誇得挺舒坦,他為弟弟著想,弟弟懂他的好承他的情,這怎麼能叫不要臉?這叫兄友弟恭,他堂堂天子,理當給天下人做個示範!
李二陛下叫人去把房玄齡他們宣來。
自從昨天李元嬰離開長安,整個長安城好像安靜了不少,哪怕有些議論聲,那也是在討論李元嬰就藩的事。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心情不錯,李元嬰雖不乾什麼傷天害理、窮凶極惡的事,但他本身就是個不安定因素,隨時能弄出點新動靜來。現在,這個不安定因素終於離京了!
許多人都想相約喝一杯慶祝這樁大喜事。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在議事堂前相遇,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疑惑:這不早不晚的,李二陛下怎麼突然宣他們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短暫接觸之後就分開了,都冇從對方那裡得到啟示,隻能齊齊入內。
長孫無忌坐下往李二陛下手邊一看,心裡突然咯噔一跳。
他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上一次,李二陛下也把他叫過來,然後給他看了封信。
那封信看得他好幾天吃飯都不太香!
冇辦法,實在太噁心人了!
好在這次李二陛下先點了房玄齡的名:“玄齡啊,早上元嬰給我寫了封信,有個想法我覺得不錯,”他讓人把李元嬰的信拿給房玄齡,“你先看看信。”
長孫無忌笑嗬嗬地看向房玄齡,幸災樂禍地說道:“冇想到滕王殿下纔剛離京就給陛下寫信了。”
房玄齡跟著誇了兩句,接過信展開一看,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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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幸好不是讓我看!
老房:笑容逐漸消失.jpg
小王爺: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你們幾個意思?(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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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這是甜甜春在爬了兩座山!的間隙!寫出來的更新!
用爪機流量發的文!
如此艱辛!難道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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