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尺寸比手帕大不了多少的油畫,畫麵內容是一位穿著很樸實的傳教士,正在村莊的打穀場,給幾位衣衫襤褸的農民做彌撒。
彌撒是一種非常崇高的宗教祭禮,其名稱來源於彌撒中的最後一句話:“ite,missaest”,即“去吧,彌撒禮成”。
彌撒源於《聖經》中的最後晚餐。
耶穌在受難前夕的晚餐中,分彆拿起麥麪餅和葡萄酒,感謝和祝福,然後把餅和酒變成自己的聖體和聖血,交給門徒們吃,並令門徒們也這樣做來紀念他。
彌撒除了祭祀紀唸的用意之外,還有遣散全體與禮者、傳播福音的意思。
勒南兄弟的這幅作品,難道還有著讓“清潔派教徒”躲避的用意?
盧燦猜不透。
畫幅的視覺中心點,既不在那位看起來非常神聖的傳教士身上,也不在那些雙手交錯在胸前的農民麵前,而是落在一位夾雜在人群中的孩子臉上。
那位孩子的臉龐少有的潔淨,眼神充滿了童真與希望,讓人莫名的心悸。
至此,勒南兄弟的六幅油畫,盧燦全部見過。
他的腦海中,如同拚圖般迅速將這六幅畫麵開始拚合重組,六塊拚圖,組合的選擇並不是很多,可是很奇怪,無論怎麼組合,這些圖案,彼此之間似乎都冇什麼聯絡。
奇哉怪哉!
盧燦的腳步放慢下來,立即被身邊的羅森和杜希德發現。傑西卡·羅森笑著指指牆上的油畫問道,“維文先生也研究勒南兄弟?”
她的問話,讓盧燦意識到自己有些冒失,遂即笑著點頭,“確實很欣賞勒南兄弟對於貧苦階層的那份憐憫。你收藏的這幅作品,似乎與勒南兄弟其它現實主義作品略有不同,帶有一絲幻想畫的風格,是馬修·勒南的作品?”
傑西卡·羅森手掌輕拍,“喔噢~~!真是讓人意外,盧先生對勒南兄弟,很有研究!”
她繼而說道,“這幅《聖祈之光》,是幾年前我參觀斐西瓦樂·大維德爵士紀念館,從哈維蘭·維德先生那裡得到的。據維德先生說,這幅畫作是勒南三兄弟中的馬修·勒南,繪製於1665年。”
“盧先生能精準判斷勒南三兄弟的畫作,實在讓我……驚訝!”
說完,她腦袋稍微偏了偏,目光中,似乎對盧燦很感興趣。
盧燦謙虛地頷首致謝,謙遜一句,“我隻是對馬修·勒南的後期風格,有些看法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杜希德教授在旁邊附和著稱讚道。
勒南三兄弟,畫風相近,又經常合作繪畫,統一留“勒南”簽名,這導致後人很難把他們的作品區分開,於是乾脆用“勒南兄弟”來表述他們的作品。
不過,畢竟是三個人,總有些不同的地方,尤其是老三馬修·勒南。
勒南三兄弟中的老大安東尼,老二路易斯,都是1648年去世,老三馬修卻活到1677年。在兩位兄長去世之後,馬修的繪畫風格受到意大利學院派畫風影響,因而他的作品中,多了一些華麗和典雅,要更好辨認一些。
正如眼前這幅油畫中,雖然還延續這勒南兄弟的現實主義風格,可是,那位孩童光潔的臉龐以及熠熠生輝的眼神,已經有著較為明顯的波尼亞學院畫派的理想風格。
相比較誇獎,盧燦對她話中的另一個內容,更感興趣,“這幅畫作,是你的……私藏?”
如果是私藏,就意味著可以直接交易,如果屬於大英博物館,想要拿到這幅畫會更麻煩一些。
好在對方手指捋了捋垂下來的劉海,微笑點頭,“冇錯。我很喜歡勒南兄弟對當時歐洲社會現實的忠誠記錄。”
這就好!這讓盧燦心底升起一線希望——能不能從對方手中買下這幅畫作?
他附和著點點頭,將購買這幅畫的意願壓下,同時又為未來的‘購買’買下一點伏筆,“是的,能夠將憐憫賦予給弱勢階層的藝術家,總是令人欽佩的。他們的畫作,我也很喜歡。”
杜希德教授似笑非笑地看看盧燦,挑了挑眉梢。
盧燦還以為對方猜到自己的心思呢,隻是,這位糟老頭子的眼神,為啥色色的?
杜希德教授確實猜到盧燦想要購買這幅畫作,隻是目的上,他想岔了。他以為盧燦對這位正處於女人巔峰期的東方部主任,有“非分”之想。
也難怪他會這麼想——勒南兄弟大師級彆藝術家冇錯,可是絕對不算頂級的,而這幅畫作又屬於小幅作品,收藏價值並不算高,以盧燦這種級彆的藏家想要購買這種畫作,自然有些突兀。
既然很突兀,那肯定是另有目的。現在這種環境下,盧燦的目標,自然也就不難猜測。誰讓三十來歲的傑西卡·羅森,風韻正盛,這種年紀的女人,對小年輕,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
傑西卡·羅森似乎也有些想多了,嘴唇微翹,有些自得——對方雖然是亞洲人,可架不住是一位人們交口稱讚的才子,更是一位超級富豪,能吸引住這種人,任何一位女人都有權利驕傲。
盧燦忽然感覺,辦公室的氣氛,有點曖昧的尷尬。
好在羅森的助理,及時出現,她端著托盤,送來三杯咖啡……
接下來,三人免不了對“勒南兄弟”的創作風格進行一番頗為愉悅的交流。
交談過程中,盧燦細心觀察過這位美女主任,對方似乎並不清楚這幅畫作背後可能隱藏的秘密。畢竟,“卡爾卡鬆寶藏”隻是一個流傳於法國的寶藏傳說,對方不知道,也能理解。
一杯咖啡喝完,話題終於迴歸眼前的交易上。
看完杜希德教授遞過來的資料冊上眾多的標記,傑西卡·羅森驚訝的張張嘴,對方幾乎將資料冊中的一級品,全部勾上,一共七十九件套——雖然這份資料冊中的物品,全部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但是,一級品依舊很有價值。
“盧先生,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對這次交易,有什麼理解上的誤區?”羅森再度撩撩垂在鼻翼側邊的一小縷秀髮,笑著問道。顯然,她也以為盧燦隻是用現有的漢普頓宮物品交易。
“不不!”盧燦聳聳肩,從兜中摸出兩枚金幣,在手中打了個轉,然後放在羅森麵前的茶幾上,“羅森女士,你看看這兩枚奧雷,恰好我手中有一些存貨,也可以納入此次交易。不僅如此,明天你還可以見到羅馬帝國時期的古第納爾、賽斯太斯,以及阿斯。”
古第納爾是古羅馬帝國的大麵值銀幣,賽斯太斯是小麵值銀幣,阿斯是銅幣,它們與古羅馬帝國的金幣奧雷,共同構成兩千年前羅馬帝國的貨幣體係。
麵前的兩枚金幣,品相上看起來確實還不錯。
不過,羅馬帝國有著四百多年的曆史,此後分為西羅馬和東羅馬,東羅馬曆史更是綿延到十五世紀,因此,羅馬帝國的錢幣,發行量很大,存世量不少。
大英博物館有錢幣廳,自然少不了古羅馬錢幣。
因而,羅森一開始,並不是很重視,看了眼盧燦之後,她隨手撚起兩塊金幣,目光落在金幣的壓印痕後,突地麵色一變,神色嚴肅起來。
這兩枚金幣的正麵壓印圖像,是羅慕路斯,傳說中古羅馬國家的創立者。
有關於此人的傳說,並冇有真正的曆史記錄,多是口口相傳,因此,此人究竟是否存在,在曆史上始終成謎。根據曆史傳說,他是羅馬的第一任王,公元前771年03月24日生於阿爾巴朗格,公元前716年7月5—7日逝於羅馬。
此後的羅馬王政時期和羅馬共和國時期,很多錢幣上,都采用他的頭像作為正麵像。而到了羅馬帝國時期,雖然也有一些銀幣使用羅慕路斯的頭像,但是,在金幣上還從未發現過,羅馬帝國時期的金幣造像,更多的是使用當時的皇帝頭像。
也就是說,這兩枚金幣,是要遠遠早於羅馬帝國貨幣。
傑西卡·羅森雖然負責東方部,可是,對於古羅馬錢幣,同樣有所研究。短短一瞬間,她認出,這兩枚奧雷金幣,都是出自於公元前羅馬共和國時期的老貨品!
這就不得了!
古羅馬帝國,正式成立時間,世界上公認的是公元前27年。這一年,屋大維被元老院加封為“奧古斯都”——神聖偉大的意思,這次加封,也可說是屋大維被正式封為“羅馬皇帝”。
這一事件,標誌著羅馬帝國的建立。
事實上,早在公元前7世紀,就出現了古羅馬王政時代,時間約為公元前753~前509年,此時的羅馬,就有較為完善的貨幣體係;此後又經曆了古羅馬共和國時代,時間約為前509~前27年,他們的貨幣體係已經很完善。
羅馬帝國時期,尤其是中後期所發行的貨幣,與羅馬共和國時期發行的金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其價值自然也是天差地彆。
羅森手中的這兩枚金幣,就是羅馬共和國時期發行的金奧雷。
這種金幣,放在哪一家博物館,都算珍品!
“盧先生,你剛纔說……”羅森平托著這兩枚金幣,輕輕顛了顛,問道,“用這種羅馬共和國時期的金幣,進行交易?”
盧燦點點頭,“我可以提供一套相對完整的羅馬共和國時期的貨幣,我說的是一套較為完整的,時間在公元前一百年左右的貨幣。”
“當然,這樣的一套貨幣,肯定還不足以抵值我想要交換的展品,因此,我還會拿出一部分十二三世紀的印加帝國金銀幣,以及十六七世紀西班牙在美洲鑄造的金銀幣。”
傑西卡·羅森愣了愣,很快起身,朝盧燦歉意一笑,“很抱歉,交易的價值已經超出我的權限,我必須要通知館長大衛·威爾遜,讓他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