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一共有五個人,三名白人,兩名華人。
五人或抬頭或回頭,看見盧燦的一瞬間,房間內氣氛詭異至極!
傑西卡·羅森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回頭見到盧燦,滿臉錯愕和驚訝;坐在門對麵的吳太湖,驚慌失措,還有些羞愧;吳太湖右手的那位三十來歲白人,原本很惱怒地準備站起來斥罵,可看到盧燦之後,手臂半抬,罵人的話生生嚥了回去,臉色漲的通紅;坐在吳太湖左手的同樣是一位華人,盧燦也認識,是摩羅街的一位古董店老闆,姓羅,具體叫什麼忘了,此刻也是滿臉的尷尬之色;還有一位白人,坐在羅森的旁邊,似乎被盧燦的聲音嚇一跳,嘴巴微張,一時間恢複不過來。
時間,似乎按下暫停鍵。
約莫三五秒,羅森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手指向後掠掠垂下來的劉海,笑容有些尬,“嗨……維文……很巧啊……你什麼時間回港的,為什麼這兩天冇見?”
“是很巧!”盧燦嗬嗬一笑,冇再理她,而是抬頭對著吳太湖笑道,“吳師傅,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不好乾預,不過,我得提醒你兩點。”
吳太湖騰地站起身,麵色通紅,想要辯解或者說些什麼。
盧燦壓壓手,笑道,“彆急,你先聽我說完,再仔細考慮。”
“不列顛博物館已經成立兩百多年,所有的職位、展館、甚至薪資模式,都已經固定。你要去的話,確實可能拿到兩倍於虎博的薪資待遇,但是,你隻能也隻會做個修複師!我可以斷定,你一輩子冇有任何發展,隻能埋頭在大英博物館的小房間內,看不到任何上升空間!”
“這種遭遇,你願意嗎?”
“虎博則不同,它才成立三年,各個科室、展館,正在高速建設中,未來所需要的各種職位不勝其數。留在虎博,你就有機會繼續往上,科室主任甚至分館館長,也未必冇有可能!”
“職位的上升,你還擔心待遇嗎?”
盧燦這番話用的是普通話說的,羅森想要打斷,卻必須要聽旁邊的人幫她翻譯。
盧燦根本就不給她插話的機會,馬上又說道,“第二,你來香江也有一年時間,有冇有感受到香江本地人對你若有若無的歧視?”
“我想應該有體會吧!”
儘管盧燦一再強調,博物館內的彎彎派係、香江本土派係以及國內派係之間,相互之間不要產生矛盾,但是,有派係的地方必然有矛盾,必然有鄙視鏈存在。
虎博內部還好一些,諸如吳太湖之類國內過來的人,在香江社會上,更容易遭受無形的鄙視。
盧燦抬手點點他旁邊的羅掌櫃,又點點右手的白人男子,“香江的那點歧視,可能已經讓你的自尊心很難受,不過,你如果去過倫敦,你就會覺得在香江的遭遇,根本不算什麼。倫敦的洋人,對我們華人的歧視,最起碼要比香江嚴重十倍!你願意去這樣一種工作環境中生活下半輩子嗎?”
“不要以為我危言聳聽!”
“就我本人,在倫敦就遭遇過鄙視……你自己考慮考慮!”
羅森已經通過身邊人的翻譯,大概明白盧燦所說話的內容,氣得麵色通紅,“維文,你這是在造謠誹謗!”
“造謠誹謗?”盧燦扭頭看向對方,“羅森,你是一名學者,不是一名白癡!你不知道今天的行為已經嚴重破壞之前虎博與不列顛博物館簽訂的合作協議嗎?”
“你不認為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們把吳太湖招攬去大英博物館,你能給他什麼升遷晉職的機會?不就是將他當成工具人?你能否認英國人對華人的歧視?你能保證這種歧視不發生在吳太湖的身上?”
“仔細想想,你覺得我哪句話說的不是事實?”
“還有!今天發生的事情,我會向大衛館長要個說法!另外,我認為你和你的團隊,已經不適合在虎園博物館繼續待下去!今天下午,你們就給我離開!”
說完,他冷笑一聲,轉身出門,臨出門之前,又回頭看看,“吳師傅,還不回去工作!”
以盧燦現在的地位,完全有資格掀桌子,更何況還占著理,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掀了!
“哦哦!”吳太湖至始至終都冇緩過神來,聽到盧燦的警告,立馬起身離開,根本不敢理會其他人的招呼。
他路過盧燦麵前時,低頭想要解釋,卻被盧燦抬抬手,“彆想太多,趕緊回去吧。”
不是盧燦不想殺雞駭猴,狠狠處罰這種三心二意的人,而是,他目前還不清楚羅森等人究竟接觸過多少位“吳太湖”。
吳太湖隻是精於青銅器修複,還有其它精於修複紙質類、玉器、陶瓷器類的修複師呢?
幾乎可以肯定,羅森還接觸了其他人!
盧燦需要用這種態度表明自己的大度,免得引發修複中心技師的大規模辭職潮。
另一位羅掌櫃朝也匆匆起身,他路過盧燦麵前時,尷尬地笑笑,想要趕緊離開,卻被盧燦叫住,“羅掌櫃,你是不是閒得慌?我倒是覺得,你很適合去倫敦……要不,你搬到倫敦去吧。”
盧燦說這話時,嘴角帶出一絲笑容,看起來很溫和。
可是,羅金生卻渾身發涼,訕訕的說道,“盧東家……說笑了。”
“冇說笑!我的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盧燦的麵孔板了下來,回頭對身後的阿忠擺擺手,“阿忠,你給田隊去電話,讓他給江門、鬥門、羅湖……哦,還有廈門那邊的供貨商說一聲,以後金舍苑的供貨就彆做了,羅金生老闆準備移民。”
羅金生臉色煞白,“盧……盧東家……這事……今天這事不怨我啊!您可不能趕儘殺絕的!”
江門、鬥門、羅湖是三條往香江供貨的主渠道,廈門則是往彎彎方向供貨。虎博每年收貨量巨大,隻要他們發話,那些供貨商絕對不會冒著交惡虎博的危險去為羅金生的金舍苑供貨!
冇有供貨渠道,他的金舍苑,又能在香江存活多久?
盧燦不好隨便處罰吳太湖,麵對這位摩羅街的古董商時,絕不會手下留情。今天這事,不管這位羅金生有冇有責任,他都要承受盧燦的怒火!
這番對話,就發生在包房門外的走廊,盧燦的“囂張霸道”,全被羅森三人看在眼中,麵麵相覷。剛纔坐在吳太湖旁邊的那位三十來歲白人,往門口走了幾步,麵帶笑容,“盧先生,羅是我的朋友,今天隻是一次朋友間的聚會,你可能產生什麼誤會吧?”
盧燦盯著他,“你又是哪位?”
這人從上衣口袋中掏出名片夾,抽出一張,微笑著遞過來,“警隊政治部的溫斯特·史密斯,這是我的名片。
盧燦眉頭微皺,港英政治部的大名,他自然很清楚。
港英時期的警隊政治部,雛形初成於1934年,名義上隸屬於香江警隊,由警務處副處長指揮,實際上直接隸屬英國的軍情五處(mi5),主要責任為反間諜及收集情報等多類特殊任務。
不多說,容易和諧。
“政治部是吧……”盧燦瞥了眼名片,但冇伸手去接,再度抬頭看向對方,“做好你們自己的工作,彆到處惹是生非!明天我會去拜訪尤德總督,一定問問他,香江文化藝術事業的繁榮,屬不屬於他的成績?你們的這種行為……我想,他會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盧先生,真的是誤會!這件事與政治部無關,羅森隻是我的大學同學,她希望招納一些有才華的人前往不列顛博物館……這是雙向選擇的事情,去,或者不去,應該尊重當事人的選擇,是不是?”
“既然與政治部無關,我給你一個忠告——彆摻和!”盧燦挑了挑眉,“如果你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沒關係!我想,你們處長應該懂,你們的駐華大使、首席談判代表柯利達爵士更應該懂!”
溫斯特·史密斯還真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他盯著盧燦許久。講真,在此之前,還真冇人敢威脅政治部的人……不過,他還算清醒,對方在香江實力雄厚,惹毛對方確實不是好事。
“盧先生,已經解釋過,這是誤會!”他再度笑著說道。
“希望如此!這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盧燦又指指羅金生,“這人是你們養的吧!香江亂的很,你們把他帶回倫敦去,這事就算了!”
說完,盧燦帶著溫碧玉幾人,揚長而去。
百草廳包房中的羅森雙手抱著額頭,懊惱不已,怎麼就被他撞上?她更冇想到,看起來很溫煦的維文,怎麼會如此霸道囂張?一張嘴就讓她所帶來的團隊,全部離開虎博!
這事……怎麼跟大衛·威爾遜館長解釋?
溫斯特·史密斯這會也很頭疼。
他與羅森是大學同學,昔年的美女同學至今單身,免不了要想入非非。在得知羅森想要挖幾名虎博的修複師去不列顛博物館,便自告奮勇的保證,為這件事處理首尾——出入境檔案及移民手續等,甚至還邀請了一位“線人”幫忙說和……
這件事,政治部根本不知情,現在……即便政治部幫自己說話,一頓處分也是免不了的。
事實上,他將事情考慮的還是太輕!
另一邊,坐在鬆鶴廳的盧燦,同樣也很頭疼。
他正拿著電話,向外撥打,對方是與盧家交情不錯的鐘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