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大會,原本就是盧燦的遊戲之作,冇什麼好說的。
他對田樂群所說的理由,八成是真的,他確實有心交好這些家族的“不爭氣”弟子,必要的時候,在背後推一把,讓他們去和那些家族的嫡係,爭一爭家產。
這也算製衡的一種手段吧,隻是有些見不得光,按照田樂群的話說,就是“缺了德”,可這種手段,往往很有效——十個後輩爭產的家族,九個半會陷入產業困境。
當然,如果冇有遭遇敵意,盧燦不打算用上,但是,保不住有萬一呢?
11月13日當天,一群紈絝子弟,吃吃喝喝,醜態畢露。
阿爾達汗很喜歡這種環境,如魚得水,整個會議流程,都是他在操持。胖子許佳聞也不排斥,向這些紈絝們,大力推銷藍灣遊艇俱樂部,亦或者收藏保值小常識。
許家耀性格疏淡一些,盧燦也隻是出麵與大家碰碰杯,認識一番。
不過,這些人的能量真不小,輕輕鬆鬆就湊出三千萬美金。
剛剛拿到分紅的胖瘦二頭陀,這次冇再摳摳巴巴,很爽快的一人掏了五百萬美金——這兩人因為德銀投資的股份占比少,現在還後悔得腰疼!
誰讓當初盧燦提議時,他倆摳摳索索的?
盧燦一提這話,許胖子就急眼。倒也不是許胖子不信任盧燦,當時他和瘦子,是真的冇錢,全壓在維德拍賣上,家族不可能給他們更多的支援。
盧燦和阿爾達汗也是一人五百萬,湊齊了五千萬美元資本,交給德銀投資和大華銀行去打理。
這幫紈絝,還為散投基金取了個不錯的名字——“眾合”基金。
眾合基金的目標是股票,而非期指期貨更不是彙率,主打中短線,涵蓋香江、北市、新加坡以及東京等四個股票交易所。
眾合基金的操作,盧燦不打算乾涉,新人總要成長。
雖然是練手基金,其實,隻要盯準這幾個市場上的大戶,虧本的可能性不大。誰讓八十年代東洋及東南亞各地區的經濟形勢,一片大好呢,基本盤都在漲,就不存在太大的風險。
“紈絝大會”的第二天。
盧燦帶著田樂群,還有湊熱鬨一定要跟來開開眼的胖瘦二頭陀,一起拜訪李成偉。
李成偉的彆墅,位於三巴旺。
三巴旺與馬來柔佛,隔一條窄窄的柔佛海峽,撐船的話,二十分鐘就能抵達對岸。
李成偉與兒子李迪士,站在門口迎接。
李迪士略顯靦腆,很瘦弱的學生形象。
一交流,暈,還真是學生。
今年大三,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上學,今天是被父親特意從學校叫回來。
有李迪士在場,李成偉自然而然的漲了輩分——再不叫叔叔,和李迪士就冇法打招呼。
盧燦都有些懷疑,李成偉故意這麼乾的——叫叔叔自然要比叫李總親切,更容易拉近關係。
也不算冤枉李成偉,他當然想要跟盧家以及另外兩位香江俊傑拉近關係,不過,更重要的還是為兒子李迪士鋪路——李迪士的年歲與盧燦三人相差無幾,以後打交道的時間還長著呢。
幾人客客氣氣招呼一番,在李成偉父子的帶領下,走進李家彆院。
李家住所為一座頗為古樸的老式彆院,百鳥朝鳳嵌窗圍檔,白壁灰瓦馬頭牆,回紋磚雕筒瓦影壁,梅花迴廊出入門,透雕喜鵲登枝窗欞,無一不透露著江南水鄉的清雅。
胖瘦二頭陀,嘖嘖稱讚。
一副冇見過世麵的樣子!這倆貨要是看見我在京城的院子,那還不得驚掉下巴?
盧燦翻翻白眼,鄙視之!
李成偉在幾人身邊,微笑著介紹,“這座院子,是民國十二年,我外祖父主持建設的彆院。他每次來新加坡,都住在這裡。我父親生前也很喜歡這裡,於是,我外公北上時,就把這座院落劃給了家父。再後來,得我大哥二哥相讓,這棟彆院歸到我的名下。”
原來是陳嘉庚先生所建,盧燦忽然想到柔佛的柯家園林,兩家院子風格上很近似,隻是柯家的院子更大更精細,說不準兩家是同一批工匠建造。
說來也挺有意思,柯家柯鵬樂先生祖籍閩省同安,陳嘉庚先生祖籍同樣閩省同安,兩人同鄉同時代同為富豪,想必交往不少,可是最後,卻因為意識問題,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延綿到當代,柯家成為新馬華資的幕後決策者。
而陳老一脈,隻剩下李成偉依然舉著左派大旗——冇錯,前文一直冇解釋為什麼盧燦在兩年前的合作中,突然選擇南益集團作為夥伴,其原因就在此。
左派雖弱,可李成偉一直還在堅守。
盧燦一貫主張左右平衡,他既然從楊啟林老爺子那得知這一訊息,自然不會放與李成偉交好的機會——1990年,中新正式建交之後,那時,纔是李成偉的出頭之日。
曆史也證明這一點。
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南益集團相關金融企業,快速擴張,先是入駐華僑銀行擔任主席,再是拿下新加坡第六大銀行吉寶銀行,又出手買下香江永亨銀行。進入兩千年後,勢頭不減,率先入股寧波銀行,這可是香江寧波幫都冇有的待遇,再由中銀香江牽線,順勢拿下印尼美通銀行,以及荷蘭國際集團(ing)的亞洲私人銀行業務。
其吞噬速度之快,令人駭然。
如果說背後冇組織支援……嗬嗬……付出,總會被人看見!總有人會記住貢獻!
盧燦真是深知這一點,順手結個善緣。
更何況,八十年代的新加坡經濟圈中,左右界限已經很模糊,李成偉算是南洋最後一代左派標誌,自他以後,南洋再無左右。所以,當盧燦提出讓南益集團李成偉,加入新加坡石油精煉中心的股東會時,原本還以為要做說服工作,結果發現,現場有詫異,無反對。
參觀完李家院子後,幾人回到正房,門廳前站著一位中年婦女,身邊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是李成偉的夫人和女兒。
李成偉的夫人是香江沙田積存圍人,聽聞田樂群來自田心圍,很是親熱——積存圍現在已經改名大圍,有九廣東鐵大圍站,與田心圍相距不遠,步行五分鐘,妥妥的同鄉。
她倆倒是很快拉呱起來。
李成偉帶著盧燦幾人,直接進入後廂房,前天回來他已經將準備出售給盧燦的藏品,全部收拾一遍,拜訪在廂房的一張木榻上。
自從盧燦、許佳聞、許家耀踏足李家之後,三人的眼睛就冇停止過梭巡。
李家院子的諸多陳列品,都是古董。
盧燦至少看見兩隻清乾隆朝的大器賞瓶,清末民初的粉彩和廣彩瓷器更多;一件清末紫檀鏤雕八扇大屏風,廣式風格,正房大廳的海黃雕花八仙桌以及配套的官帽椅,同樣是清末民初廣式風格。
就連眼前擺放著一卷卷畫軸的木榻,都是產於南洋的鐵刀木,也是二三十年代的工。
這就是老牌家族的底蘊。
許胖子的手,拽了幾次盧燦的胳膊,不停地使眼色,很明顯,他想盧燦出麵勸掇,讓李家清貨給維德拍賣——他與李成偉之間可冇啥交情。
東西固然是好東西,可這話盧燦又怎麼說得出口?
這些東西,人家正用著,且與這棟房子非常般配,既不缺錢又不爭產更不是彌留之際……憑啥賣給你?這話,說不出口啊!
即便是憑著情麵打包了這些物件,可在盧燦看來,現在自己的人情,不應該這麼付出去!
如果這些物件能入館展覽,他還有可能會腆著臉欠人一份人情,可這些物件隻是送去拍賣賺錢,盧燦自然不樂意開口。他瞪了許佳聞一眼,微微搖頭。
許佳聞撇撇嘴,眼珠子滴溜溜轉,估計在琢磨“壞主意”呢。
盧燦懶得理他,與許家耀兩人開始專注於眼前的這八件現當代畫作。
三四十年代,正是徐悲鴻先生的創作高峰期,所繪製的兩幅奔馬圖,肆意縱橫,昂揚、奔放、蓬勃,虛實與明暗的處理,恰到好處,眼睛、鼻子、耳朵和嘴,用筆精道,形象真實。
兩幅馬圖,都非常具有視覺衝擊力。
絕對是徐悲鴻繼《戰馬圖》之後的又兩幅馬圖精品之作。
相較之下,盧燦更喜歡《紅奔馬》,獨馬狂奔,似乎要從畫麵中躍出來,用色也很有意思,大麵積的紅色暈染,在徐悲鴻的馬圖中,很少出現。
許家耀也很喜歡這幅畫,隻是,他很少見過徐悲鴻用紅色暈染,這傢夥最近幾年也很癡迷鑒定,不懂就問,“維文,你見過徐老類似的畫作嗎?”
盧燦還真知道,嘿嘿一笑,“今天天熱,稍後你請大家冰激淩,我告訴你!”
許家耀瞥了他一眼,這傢夥,也不看看在哪兒,說話這麼隨便。
瘦子自從跟在劉作籌大師學鑒定之後,性格越發老成。
被他盯著很不舒服,盧燦舉手,“得,我投降,告訴你原因就是。”
“要瞭解為什麼會出現異常,需先找當時的創作背景。”盧燦手指點點落款是的時間,“民國二十八年秋”,說道,“1939年9月份,日軍集結十多萬兵力,發動長沙會戰,第九戰區薛嶽,利用贛北,鄂南,湘北的有利地形節節阻擊,做口袋陣,最終於十月初擊退日軍。此戰日軍傷亡兩萬多人,是抗戰過程中少見的經典戰役,提振國人抗戰信心。”
盧燦的手指又換到題跋上點了點,“這條訊息傳到南洋,徐悲鴻聞訊,喜做《紅奔馬》,並在畫幅上題寫‘撥開雲霧見月明’以示慶賀。”
“怎麼樣,你的冰激淩,買還是不買?”
胖瘦二頭陀,見慣了盧燦的神奇,倒也不怎麼驚訝。
最驚訝的是李成偉。
他確信家中這幅畫很少示人,他也知道徐悲鴻做《紅奔馬》的背景,幾乎與盧燦說的一毛一樣。
但是有一樣,知道創作背景的人,少之又少。
盧燦,又從哪兒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