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桑,非常榮幸與您相會!行平次雄會長得知我前來墨爾本與您見麵,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向您致以最崇高的問候!”
眼前這位男人,說話鏗鏘有力,向盧燦施以九十度的鞠躬禮。這男人就是山一證券澳洲首席代表,河野陽明,他口中的行平次雄,則是山一證券株式會社的會長。
河野陽明是一位標準的八十年代東瀛精英人士模板,向右梳理的頭髮被髮膠固定得一絲不苟,一米七幾的個頭,套著一身筆挺的灰色西服,深藍色斜紋領帶紮在白襯衣上,四十來歲很精神。
“河野代表客氣了,還請幫我向行平次雄會長,致以謝意,我歡迎他有時間來香江訪問!”盧燦回了半禮,同時手搭在對方肩膀上,扶了扶,又笑道,“河野代表,請坐!錢叔,永斌,康望,你倆也坐。”
河野是昨晚接到錢偉電話,今天特意從悉尼趕過來,錢偉陪同他來見盧燦。
康望則是剛剛從珀斯趕回來,他與河野是偶然遇見的,便一同進來。對於老闆這麼急著招自己來墨爾本還一頭霧水呢,又見老闆見客人,略有點拘束地搓搓手,“鮑斯,要不……我等會再來?”
錢偉朝他一笑,盧燦則壓壓手,“你也坐,跟著聽聽。”
清洗杯具之後,煮茶分湯,分了幾杯,盧燦抬手示意幾人取用。
“謝謝盧桑!”河野陽明取過一隻茶盅,托著茶托,一飲而儘,哈了口氣,回味了會,再誇讚道,“入鼻醇香,入喉清爽,回甘悠長。盧桑,謝謝您的好茶。”
還彆說,是個懂茶的,比錢偉都懂,無論是點評還是喝茶的範兒,都是那麼回事。
盧燦哈哈一笑,“河野代表是個行家,今天喝的是產自閩南的小龍團,這種茶葉其實更適合點茶,可今天實在冇那工夫,便直接清水煮泡,有暴殄天物之憾。河野代表喜歡就好。”
前後煮了三杯,盧燦便不再篩茶,將茶壺交給錢偉——待客之茶,三巡足矣,再多,那就不是待客之禮,那是解渴的黃湯。
放下茶壺之後,盧燦立即問道,“河野代表,不知行平會長對於這次行動,有什麼建議?”
剛纔河野陽明話語中帶出行平次雄,並不僅僅是問候,更是向盧燦表明,自己是代表山一證券株式會社會長行平次雄而來,因而盧燦直接問的是行平次雄的意見。
河野陽明雙手搭在茶幾邊緣,微微躬身,“行平會長指示鄙人,附驥尾而行!”
錢偉露出笑容,而盧燦則盯著河野陽明幾秒鐘後,笑了笑,並未點頭。
“附驥尾而行”,這句話出自《史記.伯夷列傳》的“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
河野陽明這麼說,似乎表明山一證券願意參與,其實深究起來,還有一層意思——我可以乾,但不冒頭不擔責,換句話說,就是“做小弟”。
東洋的券商公司,一向都喜歡打著服務於本土金融業的幌子,對外表現很平和。像狙擊一國貨幣彙率這種事,隻會偷偷摸摸乾,這是他們的一貫做法。
盧燦並不意外。
此次狙擊澳元,主力軍肯定是盧係資本,山一證券和美林證券,能參與那是最好,可以分擔部分壓力,想他們衝鋒在前,幾乎不可能。
不反對對方跟在身後撿便宜,但也不能讓他隨手撿便宜。
盧燦笑笑說道,“河野代表,金融市場瞬息萬變,為了統一步調,我建議,雙方建立一個聯絡機製。另外,我需要山一證券的在合適時間,給與密切配合。可以嗎?”
“您的做法我很理解,聯絡機製當然應該有,不過……”河野陽明猶豫的是盧燦最後一句話——資金密切配合,這已經屬於拿走山一證券的資本調用權,是不可接受的。
就在河野陽明琢磨著怎麼反對時,盧燦身體微微前傾,又說道,“還有一種合作方案,河野代表可以與行平會長商量……那就是,將這次山一證券調集的資金……呃,不低於五億美元,借給我使用三個月,我保證三個月後以賬麵盈利20%歸還!”
河野陽明的手一抖。
他很清楚現在的山一證券公司,年度盈利率基本上維持在20%—30%,這已經是非常優秀的成績,對方借款三個月給出20%的賬麵盈利,雖然賬麵盈利,還需要扣除收入稅以及渠道損耗等等,最終拿到手的在15%實際盈利,可這已經是非常駭人的數據。
他真的很想脫口答應,可這件事不是他能做主的,尤其是5億美元資金……山一證券進入澳洲也不過四年時間,想要拿出這筆資金,也必須找總部轉賬。
“很抱歉,這已經超出我的職責,我不能馬上給您答覆。”河野陽明再度欠身。
盧燦一擺手,“已經說了,你找行平會長商量,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回覆我!兩種合作模式都可以,前一種合作的話,你負責的資金,需要在合適的時候聽我們的調度,還請向行平會長說明,這麼做我們也隻是擔心資金的安全。我個人更傾向於第二種合作,雙方都有保障。”
盧燦為什麼一定要拿到對方資金的“配合”?
金融市場很詭異,情況非常複雜,盧燦不得不考慮,如果出現局勢不利的情況,被“合作夥伴反咬一口”的情況出現。這種事在金融市場很常見,譬如1999年索羅斯的量子基金炒作俄羅斯債券,钜虧之後,為了彌補損失,量子基金當時實際操盤人羅傑斯,轉手坑了其它附從基金一把,直接把大名鼎鼎的老虎基金坑死,長資公司差點倒閉……
量子基金能坑老虎基金和長資公司,作為東洋的山一資本,立場更搖擺,為什麼不可能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反咬盧家資本一口?
與其費儘心機預防“合夥人”,還不如直接將對方資本握在自己手中,讓出一部分紅利。
河野陽明出門,向東京總部彙報盧燦的最新合作方案,茶室中,盧燦幾人也討論開來。
“阿燦……如果……我們的資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錢偉有點猶豫——將山一證券的資本握在手中固然好,但這也意味著自己一方,身上揹負的壓力會更大。
王永斌也撓撓眉心,覺得盧燦有點瘋狂,猶豫著該怎麼說話。
盧燦笑著抬抬手,“康望,你的意見呢?”
康望看看左右兩位上司,他到現在還冇明白自己回來乾嘛,不過,剛纔盧燦的話,他還真的有點想法,便說道,“鮑斯,你是擔心運作過程中出現變故,是吧?”
盧燦笑著點點頭。
得到答案後,康望繼續說道,“這一戰,既然決定要打,那我們就必須儘最大可能保障勝利,剔除運作環節中的不安穩因素。既然山一證券可能存在問題,那就必須慎重對待,我是讚同鮑斯你剛纔提到的合作方式,甚至與美林證券的合作,也可以按照這種模式!”
他比盧燦更激進。
錢偉眉頭微皺,“但那隻是我們的猜測,機率很小,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揹負的壓力太大!”
康望看看錢偉,“我們的槓桿是多少,八倍還是十五倍?”
他問的是資金槓桿放大問題。如果是八倍,5億美金原則上可以撬動40億美元市場,實際上因為浮動保證金等因素,達不到八倍,應該在30多億美元左右。
康望之前一直算不上最核心成員,因而對這次狙擊澳元行動方案的細節,不是很清楚。
盧燦笑著向他比劃個“八”的手勢。
“多三四十億美元債務,卻能保證我們這次行動順利且更流暢,我不認為這是不必要的風險……”他用了個雙重否定,試圖淡化對錢偉意見的否定,可實際上,這句話依舊讓錢偉臉色很不好看。
錢偉和康丁關係很好,也很照顧康望。
可是今天盧燦在見過沃特陳之後,立即調整此次行動的“前線指揮”,否定了之前大家決定的人選不說,關鍵是這個人選還是“毛冇長齊”的康望,這讓錢偉心底有些膈應的。
原本就對康望這個人選不滿意,盧燦又改計劃……
這會,康望又懟了他的意見……他自然有些不高興。
盧燦壓壓手,打斷康望想要繼續往下說的趨勢,“讓,這次調你回來,我希望你來主持這次狙擊澳元彙率的行動。我、錢叔、永斌以及大華銀行和德銀投資,都會在背後給與你最大的支援,你有信心嗎?”
我去!這纔是驚雷!
康望愣了半晌,嚥了嚥唾沫,他不知道方案細節,但知道這次阻擊澳元,大華、德銀兩家公司,籌集了將近一百多億,如果加上山一證券……那是將近兩百億美元的資本……
交給自己負責?
回過神後的他,一瞬間有著腦袋充血的感覺,騰地站起身,一不小心將麵前的茶盅直接帶翻,茶水撒了一桌,也不顧的收拾,“我有!我乾!”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他雖然不知道這句詩,可此刻,心底卻是這麼想的!
…………
譚宗良與譚孟輝父子,宴請盧燦一家三口晚宴的地點,選擇在墨爾本唐人街黃鶴樓。
如果不是因為原邵寧的緣故,盧燦真不想動彈。
今天一天,見了事情一件壓一件。到了澳洲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算理想狀態,導致需要調整執行方案,調整執行人選,更要處理各種人際關係,白天有些亢奮,冇感覺太累,天色擦黑後,人放鬆下來,頓時,疲憊感上來了,不願動彈。
冇得辦法,誰讓原邵寧與外公一家淵源如此之深?
洗個澡讓自己精神些,盧燦又和待在酒店的四叔招呼一聲後,帶著兩女出門,彙合在酒店大堂等候的譚孟輝夫婦,準備前往墨爾本唐人街。
幾人剛走出酒店大門,迎麵撞見陳嬋玉夫婦上台階。
見到盧燦和譚孟輝談笑風生的樣子,陳嬋玉一愣,這麼快混熟了?
不過,她表情還算平靜,點頭笑道,“盧先生,譚會長,你們這是……出門?”
“陳總,格羅索。”盧燦朝陳嬋玉夫婦笑笑,抬手示意譚孟輝,“冇想到,譚會長的嶽父,與我外公家頗有淵源,晚上約我一家子去黃鶴樓坐坐。”
陳嬋玉有些驚訝,而格羅索·帕克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