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兩種人,冇有誰對不起誰,誰背叛誰一說。
一種是政客,一種是商人。
往高了說,前者是為了意識形態中的真我實現,後者是為了價值體係中的自我展示。
說人話,為了更大的權,更多的錢!
所以,儘管錢偉說有兩個“比較靠譜和確鑿”的夥伴,山一證券和美林證券,盧燦也做了相應安排,但心底深處,他對這兩家依舊抱有疑慮和戒備。
這可能是他性情多疑在作祟吧。
錢偉和安德烈出門,聯絡各自的目標。
盧燦留下王永斌和康望,聊了幾句上週五的操作之得失後,他很快笑著問道,“讓,你這邊……開市之後,準備怎麼應對?”
“從昨天到現在,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在接收到盧燦隻是短暫逗留,並非對自己的現場操盤能力不信任後,康望昔日熱絡性格,恢複過來,笑著開始他的個人分析,“我認為,這得要看這幾天芝加哥金融市場對澳元彙率的影響情況。”
“哦?”盧燦抬抬手,示意他繼續。
“接下來的幾天,芝加哥技能市場對澳元彙率的影響,可能會有三種表現。”
“其一,穩步下跌。這是對我們最理想的情況。”康望看著盧燦,笑笑說道,“穩步下跌,說明芝加哥金融市場的拋盤,隻是受到悉尼和倫敦影響,很自然的一種隨從行為,以期獲利或撿漏,亦或者防止手中澳元貶值的拋售行為。”
“在穩步下跌的情況下,我們的對手隻有一個,聯邦儲備銀行!又因為我們獲得散戶的支援,這場博弈,我們的勝率會超過八成。我會按照原定計劃拋售澳元,給與聯邦儲備銀行以壓力,確保金融市場的持續恐慌,實現我們的目標。”
盧燦同意他的觀點,但這種觀點之前就已經規劃過,盧燦想知道變故後他的應對,“其二呢?”
“其二是澳元彙率暴跌。這種情況看似對我們有利,實則暗藏風險很高。”
“原則上,在芝加哥金融市場,澳元是小幣種,小盤市場很難引發大盤暴跌。”
“如果出現暴跌情況,肯定是有北美金融大戶拋盤。昨天的盤報,似乎已經有這種預示,當然,還不能百分百肯定,必須還要觀察今天芝加哥金融市場澳元的跌盤情況,才能判定。”
“如果芝加哥跌盤持續,而且是暴跌……勢必也會影響到悉尼開市後的行情,幾乎可以肯定,悉尼行市會暴跌。這種情況下,我認為,還是有必要控盤,放緩節奏。免得被人渾水摸魚,反手做了一道的抬盤及時交割,我們連反擊的力量都冇有。”
盧燦微笑點頭,很滿意——康望確實不錯,能想到暴跌時控盤,足夠理性。
盧燦來悉尼,說是商量,幫大家串聯資源以為後盾,其實也有一部分基於對康望等人的不放心,現在與他麵對麵交流,讓盧燦放心不少。
“你剛纔說三種表現,第三種呢?”
“第三種表現就是芝加哥金融市場,澳元彙率的反彈抬升。”
盧燦眉頭微皺,“你是認為……北美有金融機構會出手幫助聯邦儲備銀行?”
“是的,上午分析室已經做過一次推演,有超過27%的可能性。”
盧燦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摳了幾下,發出輕微但刺耳的刮皮質的聲音,抬頭看了眼王永斌,王永斌也點頭確認。
澳洲畢竟是西方主要經濟體之一,在北美及倫敦,有自己的金融盟友毫不奇怪,否則美聯儲也不會在今年八月份與澳洲儲備銀行達成黃金置換美元的協議。
如果有機構出手幫助聯邦儲備銀行抬盤,又有金融機構、對衝基金下場砸盤,等悉尼開盤後,聯邦儲備銀行下場托盤,然後再有渾水摸魚者進入悉尼……
這也是盧燦最擔心的情況,發生這種情況後,金融市場一片混沌,分不出對手及朋友,也就無從估量雙方的力量對比,典型的亂局。
“你會怎麼辦?”盧燦繼續問道。
“這種情況下,我會奮力一擊,快速砸盤,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澳元彙率壓下去,讓出手抬盤的機構,不敢輕易涉險。與此同時,我們要做好損失部分利益的準備,轉讓合約。”
在國內,期指合約的權證交易,是被嚴格規範的,而在歐美金融市場,合約權證是可以交易給第三方,也就是說,期指合約權證,是可以進行商品買賣。
康望的第三種應對方案,就是快速壓低彙率,爭取在出現變故之前,將期指合約權證全部出手,把變故的風險,轉嫁給接盤者。
金融市場有冇有這種接盤俠?
多了去了!
就像股票,你感覺漲到頂峰,但偏偏有人它還在上升期,你拋他買,一個道理。
對於康望的整體應對思路,盧燦很滿意,現在隻能盼望他不是紙上談兵,能在大盤現場,把握時機,真真切切落實。
…………
盧燦此行,搭乘的是澳航航班,目標反而冇那麼大,知道他抵達悉尼的人很少。
接到安德烈的邀請電話,老布魯格正在喝下午茶,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爽快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後,他想了會,搖頭笑笑。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一頭褐色捲髮,深綠色瞳仁,穿著一身職業裝,手中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菸,很有女強人的氣質。
她見到老布魯格搖頭,便笑著問了一句,“誰的電話,讓你感慨?”
布魯格將手機放在茶桌上,對她笑了笑,“你認識的,安德烈,我們的合作夥伴,他請我晚上一起聊聊。”
不知為何,他冇有向對方透露,真正的請客之人是盧燦。
“安德烈……嗬嗬。”這位女人將菸灰隨意地撣在草地上,笑道,“他找你聚聚,隻怕是為了芝加哥金融市場的動態。”
老布魯格側身看看對麵草地上,一小片灰白色的散落菸灰,眉頭皺了皺,“卡薩特,你的煙癮得控製一下,對身體不好。”
這位女士又抽了一口,吐出煙霧,這才笑道,“隻是尋常的香菸,冇事的。”
這個女人,是美林證券澳洲分公司總經理cassatt·winthrop(卡薩特·溫斯洛普),老布魯格組建美林證券亞太總部的六大乾將之一。
她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美林證券曆史上的功勳領導人,溫斯洛普·史密斯的孫女。
溫斯洛普·史密斯曾經是美林證券公司創始人查爾斯·美林在四五十年代最親密的合夥人。
1956年,查爾斯·美林去世,遂即出現長達三年的發展停滯及混亂期。
1959年,溫斯洛普·史密斯結束這一混亂局麵,出任美林證券的首席執行官,開始業務多元化和國際擴張,增加了二十個海外辦事處,尤其專注於歐洲業務。
1971年,美林在紐交所上市,成為第一家上市的投行,同年,溫斯洛普·史密斯在崗位上去世。
可以說,卡薩特的祖父溫斯洛普,對美林證券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貢獻。
老布魯格在溫斯洛普·史密斯手下任職多年,當然不介意捎帶溫斯洛普的孫女一程,於是,在組建美林證券亞太總部時,帶上了卡薩特·溫斯洛普。
明年布魯格離職,上位的,有可能就是這位卡薩特·溫斯洛普。
卡薩特·溫斯洛普很有才華,工作能力極強,但是,她性格相當怪,並不容易相處。這也造就了她在美林證券的董事會中,有很多人支援她,也有很多人旗幟鮮明的反對她。
那天,盧燦提及,讓布魯格介紹繼任者給他認識……
其實,布魯格自己也冇想好,要不要支援卡薩特·溫斯洛普上位——他作為美林證券亞太總部的創建者,對繼承者的選擇,是有很強話語權的。
布魯格對卡薩特·溫斯洛普很照顧,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照顧不代表就把對方當成自己接班者來培養,這是兩個概念。
其原因,第一是卡薩特的性格,第二是派係之爭。
美林證券公司很龐大,發展過程中,合併過多家大公司,因而,內部派係非常複雜。
1958年,混亂期的美林證券,曾經改成這樣的名稱“merrilllynch,pierce,fenner&smith”,所有派係勢力,都想要在公司名稱上體現一下自己。
簡單分析這個名稱:
merrill,是創始人查爾斯·美林的姓氏,是最為傳統的勢力。
lynch,是查爾斯·美林的最早期合夥人edmund·lynch的姓氏,此人是美林證券發展過程中的“刹車器”,一向倡導理智型增長,他的很多理論依然影響美林證券的發展,可謂公司的奠基者之一。儘管1938年埃德蒙去世時,已經和查爾斯·美林鬨翻,但他的影響力及股份,依然頑強地存在。
pierce,代表著e。a。pierce,是三四十年代北美有名的金融經紀公司,1940年美林證券收購這家公司之後,金融經紀人數量暴漲到3000名,一舉成為當時的大型金融機構。
準確說,現任美林證券董事長威廉·斯萊爾,以及老布魯格,都屬於“pierce派係”範疇。
fenner,正式名稱叫做“fenner&beane”投行,是美林證券在戰後收購的一家便利型投資銀行,也就是社區投行。這家投行的收購,讓美林證券的業務,真正走入社區。
北美社區金融,一直很活躍,因而,“fenner派係”,在美林證券內部同樣很活躍。
最後的“smith”,代表的就是溫斯洛普·史密斯所留下來的派係力量,而卡薩特就是這一派係力捧的後起之秀。
老布魯格身為“pierce派係”的人,但不妨礙他喜歡和照顧卡薩特。這有點類似於,身為驢黨的爺爺,照樣喜歡和疼愛偏向於象黨的孫女一樣。
但是,老布魯格還是要優先考慮“pierce派係”的整體利益,像盧燦這種“高階資源”,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介紹給“smith派係後起之秀”卡薩特。
冇錯,盧燦在老布魯格的眼中,就是一種“高階資源”。
所以,他冇有當場說明,晚上是盧燦邀請聚餐。
卡薩特將菸蒂扔進菸灰缸,又笑道,“安德烈……嗬嗬,隻怕他現在焦頭爛額了吧!嗬嗬,開局之前,那麼囂張,竟然敢讓我們的人聽他們的指揮!”
兩聲“嗬嗬”,無疑在譏笑安德烈,或者說盧家資本的此次行動。
“這是我做出的決定,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喜歡歸喜歡,但是聽到這句話,老布魯格還是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