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高跟鞋,熱烈、明豔、嬌媚,像一簇跳動的火焰,不停的顫抖著。細高的跟,托起纖巧的足弓,緊繃的腳麵隆起,雪白晶瑩。
許久,高舉的高跟鞋,如同泄氣般的氣球,緩緩下墜,最終滑落到棕色絨毯上,微微抖動。
昏黃的檯燈被盧燦調亮一點,緊接著,他披著睡衣起身,灌了一口已涼的茶水,又續一杯,遞給床上的佳人,“嘉妮,你明天回洛城吧……”
接茶杯的手臂一顫。
不過,盧燦很快解釋,“抽調兩名你們的財務人員,圍繞潘德森,哦,對了,還有那位威肯律師和宣傳部的副經理拉福特·奎恩三人,組建一家北美投資公司。”
潘德森是盧燦的私人代表,威肯·史密斯和拉福特·奎恩,則是典型的被盧燦垂青——才華很重要,被老闆發現才華更重要。
這不,一有機會,盧燦就想到這兩人。
“這家公司的主要資本來源,為德銀投資、大華銀行,還有我個人的投資。嗯,新公司給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你幫忙監管。”
嘉妮撐著單手往床頭靠了靠,又拉過裹成一團的被單,蓋在身上,這才端著茶杯咪了一口茶水潤潤乾啞的嗓子,“達令,新公司投資哪些領域?”
“你知道‘矽穀’嗎?”
嘉妮翻了個白眼,“聖克拉拉的矽穀?新公司投資高科領域?”
“矽穀”一詞,始於1971年的1月11日《每週商業》的一篇報道,主要範圍從舊金山灣南端到聖何塞,核心地區位於聖克拉拉。這一區域內的很多企業,與由高純度的矽製造的半導體產業相關,因而有“矽穀”之稱。
八十年代,投資矽穀企業,可謂一本萬利。
盧燦隻需要按照腦海記憶中的名稱來投資,基本上不會有太大風險。
“在洛城的時候怎麼不說……”嘉妮嘟囔一句。顯然,嚐到美味的她,不太想離男人太遠,哪怕偷偷摸摸,那也是另一番滋味。
盧燦微笑著坐在床邊,手搭在絲襪上,從下往上捋,腿玩年,名副其實。
“人多眼雜,你還是回洛杉磯辦正事吧,北美這邊市場越來越重要,我會經常來。”
“新公司……投資額多少?”嘉妮眯著眼睛享受。
“註冊資金一個億,第一筆資金五千萬,會在註冊公司後十天到賬。”
嘉妮雙眼朦朧,臉色紅潤還未消散下去,此刻又湧上新色,將茶杯放在床頭櫃上,順手重新擰暗檯燈,低語道:“我還有地方你冇有探索,有冇有興趣?”
她很清楚角色定位,也很清楚自己的需求是什麼。
回到房間,盧燦忍不住打個哈欠。
最近幾天,天天周旋在兩女身邊,儘管他自認身體很棒,可事實上還是很累人的——熟透且混血的嘉妮,可不是青澀阿璃那麼好對付。
溫碧璃還冇睡,靠在床頭看書,“快去洗個澡吧。怎麼和福伯、張老他們聊這麼晚?”
說著,她赤腳下床,去準備洗澡水,路過盧燦身邊時,翹鼻梁微微一皺,香水味很熟。
好在盧燦的話,讓她的疑心消散大半,“和福伯張老他們聊了會,又去嘉妮那,讓她明天回洛城,幫我組建一家投資公司,聊了會。”
“大晚上,打擾人家不好。”換成孫瑞欣,絕對吊在盧燦脖子上質問倆人在房間乾什麼,可到溫碧璃這裡,隻有一聲低低的勸誡。
“有什麼不好的?”終究還是有羞恥和愧疚之心,盧燦笑嘻嘻從後麵抱住她。溫碧璃尖叫一聲,掙紮兩下,最終還是被他拉到浴缸中,胡天胡地一番。
………………
第二天一早,盧燦又精神抖擻的開始新一天,而阿璃再度蜷縮在被窩中酣睡。
去張老房間,老爺子已經起床,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一些。
老爺子主動問起,“那個宗越……怎麼回事?”
盧燦一邊將老爺子的房間窗戶推開,換換氣,一邊笑道,“我已經查到他的部分資料。”
“這位宗越,事實上是宗之櫆老先生的侄子。1931年,宗老先生結婚十年依舊無後,宗家便將宗越,過繼到宗之櫆先生的名下,因此,兩人有了宗譜上的父子關係。”
“可是,1935年宗夫人懷孕,生下宗桂章,這就讓宗越的處境有點尷尬。宗越十八歲那年,從蘇省第一師範學校高中畢業後,選擇離家出走,此後有近十年行蹤不明。”
“一直到1946年,他突然再次回到中海家中,在霞飛路開了家畫社,從事仿古畫。”
“好像因為這事,他和宗之櫆先生爭吵過幾次。”
“1948年,他賣掉幾件藏品,隻身來到紐約。”
這份情報,是盧燦委托徐奉查詢到有關宗越的所有線索——宗之櫆先生還在世,他的兒子宗桂章在金陵三中教書,因此,宗越的基本訊息,不難打聽。
可是,從1936—1946年間,宗越身上究竟發生什麼,冇人知道。至於1948年,他為什麼要去北美,同樣也冇人知道。
倒是宗桂章,從徐奉口中得知還有一位“哥哥”在紐約,很想聯絡上對方,但是卻被宗之櫆老先生嚴厲斥責。因此,徐奉懷疑,宗老先生應該知道一點內情。
張老若有所悟,“你知道……鄭西諦當年組建的文獻儲存同誌會嗎?”
可是,還冇等盧燦回答,老爺子又抬抬手,“算了,這隻是我的猜測,等有機會找宗越私下聊了之後,我再告訴你。”
盧燦一頭霧水!
文獻儲存同誌會,大名鼎鼎,又怎麼能不知道?
侵華戰爭中,1937—1938年間,東北、華北、華南相繼淪陷,江南及沿海富裕地區,幾乎全部落入賊寇之手。江南自宋以後,皆有藏書藏寶習俗,中華精品藏書,大都集中在江南地帶,因而,各大藏書樓、藏寶樓,都成為目標,中華文物慘遭劫掠。
這些被掠奪的文物,有相當一部分流入市場,麵臨遺失和損毀的雙重威脅。
還有一部分藏書樓的主人,迫於形勢,想要搶在被“劫掠”之前出售藏品。
此時的北平和滬海各大書市,雲集各路古董販子,其中就包括哈佛燕京學社、三井會社、運通公司、中山商社等文物倒賣“大號”,虎視眈眈。
為此,滯留滬海的鄭西諦,發起並組織“文獻儲存同誌會”,向當時的重慶政府請款,申請以國家力量,搶救民族文獻!
這一倡議得到陳立夫、朱家驊、顧毓琇、蔣複璁等一乾人的支援,最終得以成立。
文獻儲存同誌會歸鄭西諦領導,核心成員有張壽鏞、何炳鬆、張元濟、張鳳舉、葉恭綽、王雲五等人。成果非常輝煌,從1939—1941年,“合計獲得40餘萬冊善本古籍”——數據來自台北國圖20121130發表文章。
盧燦哪能不知道這個機構?
隻是,宗越……或者說王若虛、趙浩公……與文獻儲存同誌會又有什麼關係?
不是說這家機構在1942年就解散了麼?
老爺子不願說,他乾著急冇用,盧燦甚至連翻白眼都不敢!還隻能舔著臉賠笑,“我陪您老去吃飯,吃完早飯去唐人街王老和宗老家。”
盧燦陪同福伯和張老一乾人吃完飯,讓阿忠提前去王季遷老爺子家打聲招呼,免得人多唐突,又建議大家回房間歇會再動身,給王家一點準備時間。
等他回房間時,嘉妮正坐在溫碧璃的床邊,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麼,咯咯笑得花枝亂顫。兩位昨晚都得到澆灌的花朵,都那麼嬌豔。
“您回來啦。”見盧燦進來,阿璃想要掀開被單起床,忽然想起還有嘉妮在場,連忙又將被單捂住,撩撩零散的頭髮,對盧燦歉意的說道,“是準備出發了吧,我馬上就起來。”
“給你帶了早餐,放在外麵。”盧燦說完,又對嘉妮勾勾手指,“嘉妮,和你聊點事。”
嘉妮似笑非笑的對溫碧璃擺擺手,跟著盧燦腳步出去。
“這次回洛城,督促一下德銀投資與蓋提石油公司的談判進度。”
“我可冇有拿德銀投資的任何薪水!你的私人代表是潘德森!”嘉妮揚著白淨的手臂,俏皮地懟了盧燦一句。
盧燦被她氣樂了,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一記。
“啪!”
“哎喲!”
溫碧璃已經起床,聽見響動,連忙從內間探頭,“怎麼啦?”
“吉尼亞,你看看,你家老公打我!”嘉妮馬上舉著有些發紅的胳膊,噘著嘴向溫碧璃投訴。
溫碧璃瞪了眼盧燦,她急匆匆出來,就是為了看看……還好,打在手臂上,不是其它地方。
接著,她又咯咯笑將起來,“你該打,剛纔我可是聽見,讓你幫老闆督促點事情,還敢要條件?回家我就跟田姐說,讓她好好收拾你一頓!”
“你們一家子都是壞人!”嘉妮哼哼著,甩著手臂,蹬著高跟鞋,走了。
王千畫鋪有點小,一下子擠進去十多人,一樓連轉圈都難。
張博駒與王季遷算是三十年代就已經認識,建國後再也冇有見麵,這次一見,格外親切。福伯站了會,對兩人舉舉手,“老張,你和王先生先聊著,我和阿燦,帶一部分人去宗先生家?”
顯然,福伯想先見見宗越這位“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