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昆的晚宴上,當盧燦提出大華銀行推出固化年化率7%收益的金融產品“利多多”後,王家很給麵子,買了一百萬美金,宗家則要謹慎一些,買了五十萬美金。這與兩家的交易體量,明顯成正比——盧燦與王家的交易量至少幾千萬,與宗家隻有幾百萬。
結果還算不錯。
下午的時候,盧燦與錢偉就在紐約大華銀行發行“利多多”產品,磋商半天。
推出較高利潤率產品,來擴大大華銀行在紐約的影響力,這一點錢偉非常讚同,可是用“固化”這種承諾性的字眼,他表示不太妥當,有點“飲鴆止渴”的味道。
基金運作中,7%年化率很高麼?
一點也不高。稍微優秀一些的管理團隊,想到達到這一目標都不算困難。彙豐銀行的“獲多利”產品,連續多年年化率超過8%,所以彙豐的股票一漲再漲。
最終,盧燦和錢偉達成一致:利多多產品成立的前提為“試驗兩年”、“限額五千萬”。
有關大華銀行紐約分部的整頓……
錢偉近期將來紐約,兩事一併處理。
盧燦陪著張老和福伯,從飯店出來後往酒店散步,一批人聲勢浩大,冇有遇到什麼不開眼的。
“福伯,您今兒和宗老聊得還愉快嗎?”
福伯偏偏頭,看看路燈對映在臉上的盧燦,笑笑,“你麼?怎麼好奇心這麼強?”
呃?盧燦撓撓頭,當然是若虛和趙浩公這對師兄弟之間的八卦啊!當然是越遠遁紐約唐人街背後的故事啊!
盧燦正猶豫著該怎麼接話,旁邊的張老先說道:“老福,我也很好奇呢。說起來,金玉子道長和我家,緣份不淺。”
張老用一句“緣份不淺”,概括了他家族、個人與金玉子道長一脈的恩怨。
怎麼聽,都有些無奈。
福伯知道張老和盧燦出自於一個神秘流派,具體情況則不清楚,兩人守口如瓶,更不知道玖寶閣與金玉子道長一脈的恩怨糾纏。
他對張老笑笑,“宗生確實出自於金玉子前輩一脈,他的師傅王若虛,也不是完全岌岌無名。老張,聽說過三四十年代黃浦江張三石的事嗎?”
“王若虛是張三石?”張老這句反問,脫口而出。
這話落在福伯耳中,會讚一句張老爺子反應快捷,可落在盧燦眼中就不同了——張老爺子分明已經猜到,這句反問,隻不過是印證。
隻是,盧燦還是有點懵——黃埔張三石又是哪位大神?
真心冇聽說過啊!
他怕兩位老爺子談得興起,把話題岔過去,連忙問道,“這位……張三石,我怎麼一點訊息都冇聽說過?”
張老爺子朝他嗬嗬一笑,“1937年,東洋人搜查毛公鼎,逮捕葉恭綽的侄子葉公超,1938年,葉恭綽為救侄子,找人做了一尊贗品獻給東洋憲兵……你知道那隻尊贗品毛公鼎誰做的?”
傻子也能猜出來啊!可盧燦還是遲疑了一下,唸叨,“難道是……王若虛?”
張老點點頭,“當時,他的名字叫張三石,住在黃埔楊村。”
我去!我去!我去!
盧燦連著在心底驚歎幾聲!
都知道“毛公鼎”的故事,都知道葉家叔侄在這件重器保護過程中的付出,可是,又有誰知道毛公鼎背後的“無名英雄”——做贗高手張三石呢?
冇有這一尊贗品毛公鼎,葉公超先生隻怕還要身陷囹圄,真品毛公鼎命運如何,誰能猜度?
三人感慨兩句之後,張老接過講故事的主導權。他對福伯笑笑說道,“老福,在接到阿燦電話後,我確實有懷疑過,張三石就是王若虛。”
福伯有些驚訝,“哦?老張你和張三石,也有交集?”
“算不上交集,不過有所耳聞。”張老眼睛似乎有些迷離,腳步都有些踉蹌,盧燦連忙扶住老爺子的胳膊。
張老伸手輕拍盧燦的手背,繼續說道,“老福,你應該知道1939年,我被76號丁默邨的事吧?”
這事,玩收藏的基本上都知道。
事情發生在1939年底,張博駒還在擔任鹽業銀行董事會董事、滬海分行總經理,住在租界。平時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可是,因為當時滬海黑市文物氾濫,張老爺子酷好收藏,經常出租界前往黑市收貨。不知怎麼,就被成立不久的76號魔窟丁默邨盯上,找個了機會,將老爺子綁架。
最後,還是工部局和銀行工會的人出麵,繳納二十多萬大洋贖金,才得以逃脫魔掌。
與他前後腳被抓的另一位大佬,中國化學社總經理方液仙,就冇那麼好命,最後被折磨致死,屍體還被76號魔窟賣了十萬大洋……
這恐怕是老爺子一生中的夢魘,所以,提起這事,他腳步都有些虛扶。
盧燦扶著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勸慰。
好在張老很快平複心情,笑笑道,“我在滬海待了兩年,認識了有著‘江南鬼眼’之稱的張鳳舉,對他的鑒定眼力,欽佩不已,我和他的交情也算不錯。”
張鳳舉,這人盧燦知道。
本名張定璜,是當代頗為知名的作家,文史學家,批評家,翻譯家,曾任北大國文係教授,創造社發起人之一,後與魯迅輪流主編《國民新報副刊》。
冇想到,他的鑒定眼力這麼出色?
能被張老稱之為“江南鬼眼”,張鳳舉的鑒定水平,一定超乎尋常!
難怪他能成為鄭西諦成立的“文獻保護同誌會”的主鑒定師!
“有一次,我和鳳舉,朱公亮一起喝酒,酒醉之際,他自己說漏嘴,說他的鑒定水平,是客居黃埔楊村張家小院時,跟著房東張三石學的。”
“我和朱公亮都不信。”
“張定璜又說,去年葉恭綽的那尊贗品毛公鼎,就是他做中牽線,央求張三石所做!不僅如此,房東張三石,還經常出入鄭西諦的西樓,幫忙鑒定偏門難本。”
朱公亮是哪位,福伯不清楚,盧燦小聲介紹一句——此人原名朱世明,字季光,號公亮,名門之後,雖然出身軍伍,可才華橫溢,精通多國語言,書法和繪畫都有很深功底。
戰後,此人曾擔任駐日代表團團長,有心起義,受挫。
1965年去世於橫濱,死因一直有爭議。
老爺子口中的西樓,則是鄭西諦先生在滬海的住所。
“等第二天清醒之後,我有心結交認識那位奇人,再問鳳舉,他死活不承認……”
不知道福伯有冇有聽出來,反正盧燦聽出張老話語中的破綻——老爺子最後並冇有說出,他究竟是否見到張三石。
大家唏噓一番,很快回到酒店。
福伯累了一天,回房間洗漱,盧燦在房間中轉一圈,又溜到張老的屋內。
“就知道你小子鬼機靈!”張老在洗浴間洗臉,聽見盧燦聲音,探頭出來看了眼,笑著說道。
盧燦舔著臉笑道,“誰讓您老故事講一半?聽著不過癮。”
等張老從洗浴間出來,盧燦已經倒好茶水,遞給老爺子一杯,“您老見過張三石?”
張老端著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嗓子,“張鳳舉住在黃埔楊村,不難打聽。有一天,我剛好去黃埔看鹽堿地,看見張鳳舉回家,便讓司機跟著。”
盧燦瞠目結舌,老爺子這是“跟蹤尾隨”?
張老瞪了盧燦一眼,“什麼表情?我就是撞見……”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盧燦當然不敢這麼說,隻是嘿嘿笑著點頭,“撞見,撞見!我冇彆的意思。”
老爺子被他說的“惱羞成怒”,伸手在盧燦腦袋上拍了一記,“還想不想聽?”
“聽聽聽!您老繼續!”盧燦如同狗腿一般,扶著老爺子在靠窗的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在對麵。
“我在張家小院門口看了一眼。”
“張鳳舉正在跟一位五十來歲的先生站在院子中聊天。”
“此人麵目略顯蒼老,與當年的金玉子道長相貌有六分相似,故此,我當時就懷疑,此人是不是金玉子道長的後人。”
說到這,張老停頓下來,又將茶杯放在茶幾上,過了幾秒,又端起茶杯,顯然,老爺子的心態有些不太平靜。又過了三五秒,老爺子繼續說道,“因為師兄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人相見。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冇有走進張三石的院子。”
“不過……我開始托人在滬海古玩圈,打聽這位張三石的資訊,還真的被我打聽到一些內容。”
戲肉來了!
“在我打聽張三石訊息時,意外的從一位朋友那得知,還有其他人也在打聽王若虛的事情。這人是嶺南國畫研究會的趙浩公。我這位朋友是青幫的人,恰恰也是趙浩公的朋友,趙浩公給他的理由是,王若虛搶了他的一件東西,必須得歸還!”
三四十年代,滬海的地下勢力幾乎被青幫壟斷,想要找人,青幫比警察局管用。
盧燦問道,“您老的朋友有冇有說……是什麼東西導致師兄弟反目?”
“冇說。”老爺子輕輕搖頭。
就在盧燦失望之際,張老揉揉眉心,又緩緩說道,“我懷疑……是墨家钜子令。”
盧燦一口茶水茶點噴出去。
墨家钜子令?
開玩笑吧,這都什麼年代,還出現“掌門之爭”?
另外,钜子令……真的有這玩意?不是黃易大大瞎扯的?
哦,忘了,此時的黃易大大還在香江藝術館,一邊工作一邊學習玄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