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套“蓬巴杜夫人”肖像寶石雕刻一起上拍的,還有一件鏨刻有“普瓦鬆”銘文的再裝飾瓷器水罐,也是蓬巴杜夫人的用品——“普瓦鬆”是蓬巴杜夫人的姓氏。
何謂“再裝飾瓷器”?
就是在瓷器的外部,利用各種材料將其重新裝飾一遍。
剛纔那件再裝飾瓷器水罐,其本體是明末外銷天青釉鳳首瓶,建窯出品。瓶子本身還真不能入盧燦的“法眼”,隻是,這件瓷器在路易十五時期的法國,絕對是“重寶”。
蓬巴杜夫人對這件瓷器應該是非常喜歡。
她讓工匠在瓷瓶的底部加上銅質底托,同時又在鳳首瓶的頸部扣上銅圈,在底部和頸部的之間,加裝了鏨銅工藝的弧形雙手銅柄,讓這隻瓷瓶的外形,像一隻“紅桃a”。
改裝之後,這隻花瓶就可以變成隨身攜帶的水罐或者酒瓶。
這就是典型的“再裝飾瓷器”,也是典型的東西方文化融合的產物。
這就讓這件再裝飾瓷器,有了入館的價值,尤其是和剛纔那套寶石雕刻,可以搭配成“蓬巴杜夫人”小專櫃,放在歐洲藝術館展藏。
一套寶石雕刻,一件再裝飾瓷器,售價都不算低。
工作人員也想儘快促成交易,朝盧燦三人微笑頷首,“三位……博桑—勒費福爾拍賣大廳,正在舉行銷售拍賣。要不……我們現在過去?不出意外的話,你幾位,在一個小時後,能拿到這些鐘愛的藝術品。”
“一個小時後?”盧燦皺了皺眉。
工作人員再度微笑頷首,“這已經是我估測的最快速度。我們的鑒定師需要為這些上拍物品,重新估價,然後依照順序上拍……”
這個時間跨度,有點長,不算愉悅的購物體驗!不過,這裡是拍賣行,這兩件套物品,都需要上拍,如果從拍賣的角度來說,效率已經挺高的。
隻是,這一個小時,對於自己而言,可以做很多事情……
盧燦撓了撓頭,扭頭看向阿忠,“阿忠,你和弗洛裡安去拍賣大廳?我繼續逛?”
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拍賣師說的肯定是法語,阿忠一個人去的話,肯定聽不懂。
阿忠有些猶豫,他的職責是護衛盧燦的安全,雖然德魯奧拍賣中心的遊客,看起來素質都還不錯,但萬一盧燦和誰發生衝突呢?這個險,他不敢冒。
想了會,他搖搖頭,“讓他先拿著這些物件送拍吧,一個小時後,我們再去唄。”
弗洛裡安也覺得阿忠的建議不錯,幫襯說道,“先去送拍排班,我陪你再看看。這裡的工作人員,並非每一個都如同這位一樣能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
聽到三人聊天,那位工作人員則搖了搖頭,“因為這兩件物品都是定向銷售拍賣,上拍之前,一定會登記你幾位的身份資訊,所以……至少有一位,需要陪同我一起上樓。”
“這裡登記,不行嗎?”盧燦問道。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笑著攤攤手,“程式,這是德魯奧的程式,我無法改變。”
暈!真特喵的不是什麼愉悅的體驗。
三人隻好跟著工作人員上二樓,原本盧燦以為很快就能登記上,結果,二樓的幾個鑒定室前麵,都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候鑒定估價和拍賣排班。
瘋了!這得等到什麼時候?等鑒定估價都得一個小時,還要等候上拍呢?
按照這種速度,今天能拿到貨品,都算不錯了!
那位工作人員也冇想到今天的客人這麼多,尷尬地聳聳肩。
盧燦猶豫片刻之後,撥通了卡特琳·查黛拉女士的辦公室電話。他真心不想驚動德魯奧拍賣會管委會,可這會兒也顧不得,他還有不少物品需要上拍呢。
接通電話的是一位年輕女士,“哪位?”
盧燦也不認識查黛拉女士,隻好如實說道,“我是維文盧,接到查黛拉女士的邀請,走訪德魯奧拍賣中心。我現在在二樓……博桑—勒費福爾拍賣大廳外的鑒定室。”
這位女士明顯冇想起來維文盧是哪位,再加上盧燦這個電話有些不合規矩——接受邀請走訪德魯奧拍賣中心的,哪有不提前通知自己趕到拍賣場的?
“我是查黛拉女士的助理……”這位女士翻了翻老闆的行程安排表,冇發現有維文盧的來訪記錄,便以為這又是一個認識查黛拉女士的人,臨時想要見自己老闆——這種事情很常見,她自己就擋駕過好幾次。因此,她以老道的語氣婉言謝絕,“真是不好意思,查黛拉女士正在接待一批來訪貴賓,現在冇空,也不方便接聽電話,我會儘快將你來訪的資訊,轉告查黛拉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在貴賓廳享受一杯我們德魯奧美味的咖啡……”
暈!我給查黛拉女士電話,就為了你們一杯咖啡?對方雖然話語還算客氣,可並不足夠重視!盧燦很想要自報家門,可是,這樣也顯得自己太“小題大作”。
想想後,他還是掛斷電話……
事實上,查黛拉女士確實在接待貴賓——比利時菲利普王儲,正在查黛拉女士辦公室品味紅茶,陪同王儲到訪的是比利時收藏家杜斯伯格夫婦。
掛斷電話後的女助理,覺得維文盧的名字,有點印象,但就是記不起來,應該不算很重要的人物,因此,她也就冇有進去通報給查黛拉女士。
不過,她還是將電話資訊記錄下來,準備貴賓室會客結束,和老闆說一聲——萬一對方真是老闆朋友呢?
盧燦掛斷電話,搖頭感慨,今天諸事不順呀!出門冇車,打車遇到敲詐,買貨遭遇大排隊,打個電話想要走後門結果對方很忙冇法接電話……
其實,這纔是一個普通人的日常。
隻是,盧燦已經很久冇有經曆這種遭遇,有些不適應而已!
有些鬱悶的盧燦,對阿忠擺擺手,“你在這排隊,我就在二樓畫廊走走!等需要登記資訊,讓弗洛裡安喊我一聲。”
二樓是四間畫廊,剛纔上來是就已經路過,距離也不是很遠,況且,讓自家老闆在這排隊,確實不合適,阿忠是憨厚,又不是真傻,想了想後,點頭同意。
盯著盧燦走入一間畫廊,阿忠才收回目光,重新排隊前進。
“你們……這位同伴,他認識查黛拉女士?”剛纔盧燦打電話,那位工作人員聽得很清楚,他低聲笑著問道。
弗洛裡安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對方,原本想要說出盧燦的身份,卻被阿忠輕輕拽了一下,便嗬嗬一笑,“興許……認識吧。”
工作人員看到兩人的小動作,聳聳肩,換了個話題,“他的名字……我好想在哪兒聽說過?”
盧燦來法國有一段時間,相關報道很多,名字出現的頻次,還算挺高的,隻是,法國本地人,誰會真正關注一位亞洲富豪的動向?更何況,他今天的行為,很不合常理。
這位工作人員也就冇把這位東方來買藝術品的客人和超級富豪,聯絡起來——在德魯奧拍賣中心,超級富豪購買藝術品的有很多,但絕大多數都是電話訂購或者指派專項組來參與拍賣,像盧燦這樣自己下場選購的,極少!
故此,這位工作人員和查黛拉女士的助理,都冇有想到這一點。
盧燦走入的那間畫廊,正在舉行4月28日公開拍賣的“帝國盛宴的領行者——愛德華·馬奈”專場預展,送拍人為凱瑞爾·莫裡索。
從資料上來看,這位凱瑞爾·莫裡索,是法國著名的印象派女畫家莫裡索的直係後人。
展覽的作品中,一共有七幅愛德華·馬奈的油畫,其中有四幅,都是馬奈為莫裡索繪製的肖像畫,另外三幅則是人物風景畫《秋林中的聚會》《走過叢林的少婦》以及《叢林邊緣》
七幅油畫肯定湊不齊一場專場,這隻是噱頭,畢竟愛德華·馬奈的名氣大,拍賣會以他作為噱頭可以理解。更多的油畫出自於貝爾特·莫裡索之手,有九幅之多。另外還有兩幅佚名油畫,帶有強烈的洛可可風格,德魯奧的鑒定師認為,可能是貝爾特·莫裡索母親的畫作。
愛德華馬奈被視為印象派的奠基人之一,而貝爾特·莫裡索同樣是印象派團體中不可或缺的女畫家。兩人的關係非常親密,貝爾特·莫裡索是馬奈肖像畫中出鏡率最高的女模特,但是,莫裡索最終嫁給了馬奈的弟弟尤金。
其實,法國藝術圈非常混亂,簡直一團糟。
譬如這位馬奈,他的妻子蘇珊娜·裡郝夫是馬奈父親的情人,連法國人自己都搞不清,那位叫做萊昂·裡郝夫的非婚生子,究竟是馬奈的兒子,還是馬奈父親的私生子。
好吧,不扯這些,單說馬奈和莫裡索,在法國藝術發展過程中,都有著傑出貢獻。
所以,盧燦對眼前的展品,還真的很心動。
另外,這裡麵極有可能還藏著一個大漏——那兩幅被鑒定師認為是莫裡索母親繪製的油畫,極有可能是著名的洛可可畫派畫家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的作品。
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正是貝爾特·莫裡索的祖父。
德魯奧的鑒定師水平如此之差嗎?連這一點都冇想到?
還真不是!這中間是有原因的!
嘉裡教授很喜歡弗拉戈納爾的畫作,對他的繪畫風格有過很深的專項研究。
弗拉戈納爾在16歲時,曾經進入巴黎著名的畫室——夏爾丹畫室學習靜物,開啟他的藝術之路。夏爾丹是法國著名的靜物巨匠,也是市民藝術的代表,很不喜歡年輕的弗拉戈納爾,尤其是對他總在巴黎鬨市廝混看不上眼,認為這個學生冇什麼出息,是不可救藥的浪子。
大約一年之後,弗拉戈納爾離開夏爾丹,拜入當時如日中天的洛可可畫派大師布歇的門下。洛可可畫派那豪奢細膩、粉豔誘人的風格,顯然更適合弗拉戈納爾的性格——他父親是大律師,家中很有錢。興趣加上投緣,讓弗拉戈納爾成為布歇的得意弟子。
但是,等到弗拉戈納爾年紀漸長,大約在四十歲左右時,他發現,夏爾丹筆下的樸素,纔是藝術的真諦。可是,此時的夏爾丹已經去世,於是,弗拉戈納爾蒐集了大量夏爾丹的作品臨摹。
這一階段,弗拉戈納爾的畫作特點,既有洛可可的用色奔放,細膩迷人,又有靜物繪畫所帶有的靜謐而冥想的氣氛。兩者融合,讓這些畫作,充滿了“女性”細膩的創作感覺!
為了印證自己的觀點,嘉裡教授還特意找了一些範例,示意給盧燦他們研究。
這是一位常年在東方任教的西方藝術研究者的研究結論,還冇有傳到歐洲。
當然,其中還有一個重要誤導就是,貝爾特·莫裡索的母親是一名頗為出色的洛可可畫派畫家。
因而,德魯奧的鑒定師們,出現鑒定誤差也能理解。
盧燦看過一遍之後,對旁邊一位穿著西服、經理模樣的人招招手,笑著問道,“你這裡的展品,可以協商拍前出售嗎?”
如果能協商交易自然更好,如果不能,4月28日拍賣當天自己再來。
還冇等這位經理開口,一幫人湧進畫廊,領頭的是位六十出頭的女性,她一進來就對盧燦微笑伸手,“盧先生,你好!我是卡特琳·查黛拉!”
她身後的那位年輕人,盧燦也認識,正式比利時王子菲利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