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館區,宅邸內,房間中。
李柃和九公主和衣盤腿,在坐塌上對坐運功,氣機交感之中,循環往複,不停在彼此身體之內遊轉,然後化為陰陽平衡的真元之力。
外界的紛爭已經被他們置之度外,因為四海商會的選擇是把此間利用法陣禁製封鎖起來,形成封閉的區域,想要離開的話有諸多麻煩,索性暫時不管那麼多,既來之則安之了。
尚玉仙卻無法像他們這般悠閒,一直等到深夜,終於忍耐不住,再次用法器傳訊聯絡。
這一回頗有意外,竟然接通了。
“溫總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尚姑娘,事情的始末我們已經弄清楚,是血鯊盜的人乾的!”
“血鯊盜?”
“不錯,他們的人馬出現了,盯上了這一批幸運到此的海蘭珠!”
“那之前的劍修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知從哪裡知曉那人有一流落在凡間的女兒,被柺子賣到風月之地訓練成為舞姬,然後轉賣到吉港這邊的黑市。
你也知道,地煞門的那幫人什麼生意都做的……”
“這幫畜生!”
尚玉仙麵色陰沉,頓時明白過來。
難怪那樣的高手也甘心為人手中利刃,擺明瞭就是找藉口殺人來的。
“如今那劍修已經開始闖陣,準備離開,但是那些血鯊盜還未走,我們已經再次求援,希望臨近坊市能夠及時派人趕來支援。”
尚玉仙微怔:“如此局麵,溫總管你怎麼不打開法陣,先弄走這些危險人物再說?”
溫總管答非所問:“總之尚姑娘你照顧好自己吧,外麵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
“溫總管,溫總管!”
傳訊很快結束,溫總管那邊似乎有人稟報了什麼,趕著過去處理了。
閔蓮問道:“尚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尚玉仙俏臉含霜,帶著難掩的怒意道:“他們簡直瘋了!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打算捕捉那些盜匪,而不是以此間的賓客安全為主!”
不久之後,尚玉仙來到房內,告知李柃這件事情。
李柃中斷修煉,看了看她,毫無意外道:“這不是很正常嗎,就算一家人,也有兄弟鬩牆,更何況你們隻是商盟聯會,參股經營而已。”
尚玉仙微咬玉唇,有些無奈道:“讓道友失望了,實在抱歉……”
李柃微微一笑:“這不是你們金錢會的錯,我倒還不至於因此遷怒於人,不過尚道友,我也要說句不好聽的話,四海商會這樣可不行呀。”
尚玉仙承認道:“商會雖然龐大,但是內部的確存在諸多問題,各自勢力是一弊,派係之內也分地域,當地的長老和總管之流權柄過重。”
她自然看得出來,溫總管他是不甘失敗,想要將功補過。
甚至將功補過都是表麵光的說法,實情可能是賭紅了眼,打算破罐子破摔,來個孤注一擲。
贏了翻盤,得個危機之中果斷處置,擒殺敵人的功勞,能夠將功補過,輸了便遭反噬,敗得更加徹底。
發生這種事情,當地總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若能夠擒殺盜匪,追回損失,未免不是個亡羊補牢的手段。
隻不過,這麼做是要冒風險的。
把這些盜匪堵在城內每多一時,這邊的賓客便要承受更多一份風險。
然而此刻到來的絕大部分都是煉氣境界之人,冇有什麼強行闖陣逃離的辦法,也隻能接受他們的安排,成為擺上賭桌的籌碼。
正如許多狗屁倒灶的內部爭鬥那樣,這種事情在不明就裡的外人看來是非常愚蠢的。
都已經被劫掠了,還不趕緊想著送走瘟神,萬事大吉,反而開啟法陣把他們堵在裡麵,指望外部支援力量到來將其擒殺。
但若仔細剖析其理,卻又能夠發現,這並不愚蠢,反而是機關算儘的小聰明。
有一句話叫做死道友不死貧道,管你什麼賓客貴人,在這種危機之中都活不下去的,也不見得有多麼貴重,事後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而且綁票或者殺人的是血鯊盜的那幫匪徒,這是拖人下水一起對付強敵。
賠償什麼的也是公家的,聯會的,不是自家的。
李柃雖然不是太瞭解前因後果,但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為何至今仍然封鎖。
他也知道遷怒尚玉仙冇用,還反過來安慰她:“尚道友,你不用著急,此間的總管管事之流,各自手底下應該還有一些實力不錯的好手,或許真的能夠等來外地的救援,把敵人一網打儘。”
他冇有說出口的是,結丹修士或許真的趕不來了,但是築基修士還可以。
築基修士的數量總是比結丹多的,甚至在這坊市裡麵,未必都冇有隱藏的高手,隻是見對方不好對付,暫時隱忍而已。
“希望借你吉言。”尚玉仙勉強一笑。
又過了一會兒,外麵的形勢似有變化,一群人在外激鬥,似乎在圍困和突圍。
眾人冇有出去看熱鬨,雖然煉氣境界就已經擁有視夜如明的本領,但若距離太遠的話,還是要被夜幕阻隔。
走得太近,又容易招禍上身,冇有必要出去看熱鬨。
不過在這時候,李柃的遐草香就發揮出了作用。
他施展眾妙化香訣,縹緲清香洋溢四周,精神力量所化的香魄加持於自己和兩女身上。
看熱鬨不行……那就用聽!
之所以說是兩女,是因府中仆役都被約束起來,禁足房中不得到處亂走,以免忙中生亂,亂中生害。
隻好委屈閔蓮去後廚弄些瓜果飲食,伺候一下了。
閔蓮很有自知之明,很快弄來些許時令瓜果,讓這三位得以安享聽戲之樂。
藉著遐草香的加持,李柃聽到了空中諸般音波交彙,如同絃線的長絲勾勒出具體而又真實的畫麵。
他彷彿看到了隔著數座庭院的百丈開外,兩夥人在空曠的廣場中對峙,隱約的對話傳來。
“可惡,竟然還有這麼多護衛,我們先退一步!”
緊接著就是交戰之聲再起,各種巨響如雷轟動,牆塌樹倒,飛沙走石。
“當中竟然還有築基高手?如此聲勢,絕不可能是煉氣境界所為!”
李柃略感意外。
他此刻察覺到的,其實就是血鯊幫的十當家。
他的實力雖然明顯不如此前的那位劍修,但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築基戰力,手上兵刃揮砍之間,竟然似極了傳說中的以武入道,一道道罡風劈砍,橫掃四周,如同拆屋一般把後麵的庭院拆了個乾淨。
裡麵好些人被趕了出來,獨眼大漢粗中有細,立刻出手將當中的護衛擊殺,要人擒住。
不多時,好巧不巧,竟然一道刀罡劈了過來,數尺長的凝實光芒一路披荊斬棘,頗有幾分無可阻擋的氣勢。
轟隆!
巨響過後,李柃所在之地附近的院牆坍塌,沿途都被清理出一條通道。
“往這邊走!”十當家大聲招呼道。
李柃暗歎一聲,他就知道會這樣。
築基修士實力非凡,全力以赴的話,方圓百丈都有可能被波及。
而若是邊打邊走的話,牽扯就更大了。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他們很快要趕過來!”李柃當機立斷,對眾人道,“我們走。”
他暫時不想和這些人起衝突,也不知道他們路過的時候,打鬥起來會不會波及自己。
八成是會被波及的,因為李柃注意到,那些人手中竟然已經抓了好幾個人質,不時還有“放開我家公子!”“你們想要什麼,都好商量”之類的話語傳出。
他們正在一邊轉戰一邊抓取人質,路過這邊看到自己,絕對會眼前一亮,認為抓到大魚。
冇有辦法,出門在外,穿著如此光鮮,又有絕品美人相伴,說是普通散修彆人也不信。
到時候那個獨眼大漢出手,自己肯定要抵擋,豈不是麻煩上身?
眼下還有完整牆壁阻擋,對方的神識探不過來,但若拆掉,立刻就要顯現。
李柃雖然不怕他們,但卻也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乾脆先行避開再說。
沿途拆房破屋,神識感應,不斷掃過廢墟,但凡感覺可能是凡俗王公貴族,亦或者仙門弟子的,統統都一拳錘倒,然後派人用法器鎖鏈製住。
沿途一切順利,很快來到李柃下榻之所,獨眼大漢終於微愣。
“冇人?”
其實也不是冇人,而是那些仆役之流被視作閒雜人等,忽略不計了。
李柃等人已經提前規避,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到彆處,原處當然冇人。
獨眼大漢也冇有多想,立刻帶著人轉向彆處。
……
藉著耳聰目明的提前感應,李柃等人來到了會館區的東邊,這裡已經遠離紛爭,顯得格外寧靜。
“等一會兒再回去吧,不過那裡大概連屋子都被他們拆了,隻能將就著。”
李柃看了看四周,對她們說道。
尚玉仙提醒道:“外邊的大街上好像還在騷亂,那些商家的護衛和管事都聯合起來與他們對峙了。”
李柃道:“外邊的確不太安全,有什麼地方可以待的冇有?”
尚玉仙想了想,忽的道:“我知道東邊有座觀賞湖,是最近城市改造新挖出來的,原本是為給賓客們觀賞散步所用,但由於還冇有栽上樹木,也冇有投放魚苗,仍然很荒涼。”
李柃讚同道:“那邊若是冇有商家也冇有寶物的話,的確少有人注意。”
於是四人往那邊趕去,行了裡許,就到了地方。
夜幕下的吉港愈發混亂,遠處火光搖曳中,不時有打殺之聲傳來,把這邊襯托得更顯安寧。
果然如同尚玉仙所說,這裡是尚未開放的改造區域,沿途都還可見堆積的石磚和假山等物,商會打算在此製造一個人工的園林和觀賞湖泊。
但那是未來的規劃,如今還隻是一處荒地,非常不起眼。
若非對此間熟悉之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有如此一個所在,更加不會刻意趕來。
“看來可以在這裡呆一整夜了,再怎麼說,到時候也該稍微平息下來了吧。”
李柃暗自滿意,點了點頭。
尚玉仙也略顯欣慰,對他說道:“李道友,委屈你們在此將就了,不過這處地方安全得很……”
結果她剛剛說完,就見李柃神色變化,眼睛看向前方。
尚玉仙順著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卻是發現,一個如鬆而立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前麵的涼亭中,由於四周地勢空曠,又有李柃持續催發遐草香在旁邊加持,被其辨認出來。
那的確是一個人影,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不,不對!
不止一個人,還有被柱子和湖石擋住的另外兩個人影!
李柃道:“看來我們的運氣不太好,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尚玉仙道:“可能是誤打誤撞來到此間的,我過去問問看。”
“不用問了,他們和那些人是一夥的,當中還有最先出手的那個劍修。”李柃聲音微沉,說道。
“什麼?”尚玉仙訝然,“那我們快走……”
李柃搖搖頭:“太遲了,對方已經發現我們,那是兩名築基高手,就這麼走的話是不行的。”
果然,就在他這麼說的時候,當中一個人影忽的從原地消失,很快就出現在距離他們二十餘丈外。
湖邊寂靜昏暗,全無燈火,就連天上的月亮也剛好被雲層遮住,對方可能覺得李柃等人還冇有發現他,站在那裡默然觀察。
倘若冇有遐草香或者特彆的夜視本領,隻靠煉氣境界的體質,的確不足以看穿如此之遠。
神識外放的探查手段,尋常煉氣修士更是隻能探至十餘二十多丈。
但實際上,在這一刻,就連尚玉仙都看見了他。
很快,對方抬起手,似乎準備攻擊。
尚玉仙連忙喊道:“且慢,不要動手。”
人影緩緩把手放下,默然看著李柃等人主動上前,表現出了低階修士應有的配合。
當李柃等人靠前之後,看到的是一名頭上戴著帷帽,全身藏在黑色鬥篷之中,顯得有些神秘的人物。
此人看清楚李柃的模樣,頓時就嗬嗬一笑:“冇有想到,在這裡都能遇到大魚自己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