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無勝香有大用,倘若再施以煙瘴毒煞之法,更能直接殺敵!
不過直接殺戮有傷天和,我等雖然隨軍征戰,但若無必要,最好還是不要親手沾染此間因果,該讓他人承受的,就讓他人承受,該轉嫁大軍的,就轉嫁大軍。
傳回訊息給霍亮等人,叫他們聰明點兒,好自為之。”
欣慰之餘,朱利生也冇有忘記叮囑上了前線的香道之人。
眾弟子們聽到皆笑:“門主多慮了,師兄弟們都是已經出師的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都曉得的。”
接下來的幾個月間,霍亮等人謹遵師命,積極任事,著實展現出香道功能。
先鋒大營,諸人保障用水,焚香除瘴,切實有效保障了大軍的行進。
前線戰場,屢屢施放無勝香,人麵香,威嚇阻敵,連破營寨。
駐地中,屢以聞香嗅味之法識破敵方妖兵腥穢,追蹤尋跡。
就連後勤保障上,也開始采用百味門之法醃製肉類,處理軍糧,頗有建樹。
海外引入胡椒之流,性味溫燥,自古以來就被當做藥材,配合靈蘊寶材煉製而成的百味香,能夠有效延緩腐爛,爭取更多處理時間,這些同樣也是功勞。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體現出香道的自洽性,諸般用處深得人心。
乃至後來,大乾大軍中真的形成了一股“外來的仙師會煉丹”的風潮,每逢交鋒,無論能否用得上,都要讓香道表現一番。
這出頭的機會多了,功勳自然不少,封賞也隨之而來。
等閒靈材寶物都是身外之物,最為貴重的,還是職權和爵位。
兩名掌握無勝香的弟子因多次建功,被封為正式的方士。
這是大乾朝的七品官,真正實權在握。
霍亮等人也陸續獲封,撈到九品至七品不等的功勳。
就連在後方的朱利生也被實授三品,終結了過去有名無實的境地。
這當中的重點在於品秩所帶來的權位,此前法師隻是單純的名譽稱號,後者是則是真正的官階品秩,附帶有法器衣冠,寶印,能夠調動相應的氣運。
至此,越王這邊纔算是結束了對他們這些外來修士的考察,給出正式錄用的答覆。
他們也有此實權,也可以如同大乾朝的官員那樣,調動一方地界的皇朝氣運了。
越州府,古越城中,當越王以一州長官名義簽發的令諭降下,正式把朱利生等人納入自己越州府的體製之內時,朱利生靈機大盛,彷彿感覺天地之間有萬千光輝照射而下,如同煌煌烈陽。
在這股溫暖的金光之中,他忽的感覺,從上陸以來,始終壓在神識之間的禁錮之力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天地大道的加持,整個人都如同處在山門大陣的加護之內,擁有天地元氣相隨。
他甚至生出了一種自己能夠駕馭此間天地大道,即便身無法力,神識,也能以純粹念頭驅策龐大力量,照樣發揮出築基實力的錯覺。
然而在手握大印,切實感受到了實授官位所帶來的加持之後,卻又忽的明白。
這並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大乾朝曾經有過的傳聞……即便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進入舊時宗派山門,敕令投誠,也能令得一幫修士無力抵抗,隻能乖乖謝恩歸降,竟然是真的!”
朱利生驚喜於封賞之餘,震驚無比。
……
就在諸弟子陸續獲得封賞,逐漸掌權之時,遠在北海地界的李柃也正在自家的浮雲台上閉關煉香。
清幽的院子裡,李柃獨坐含香閣中,聚精會神淘煉諸般靈材,光是同一份汙淵之水,就提純精煉數遍,確保不為外界塵垢所汙染。
這是為煉製絕塵香準備的用水。
他把持諸品靈香,以有用之道立足於世,如今最為高階的產物便是此前渡劫所用的絕塵香。
雖然材料難得,便是連他自己都很難再次重現,但在各方努力籌措之下,還是勻出了好幾份純度足夠的精煉寶材。
李柃就利用這些寶材改進自己配方,一邊供應各方所需,一邊改良自己的香道。
絕塵香畢竟是稀世珍品,迄今為止,他也隻煉製出了給妱夫人的一份,以及供應商會總舵的一份,如今是第三份,慢工出細活。
反正這種東西產量多寡,價值幾何,都是他說了算,外人很難探知真實情況,也無法進行乾預。
李柃不想淪為隻為大能高手服務的匠人,寧可少賺些許利益,也要保證自己的自由。
因此這一回,對其配方和煉技巧把握得死死,根本冇有泄露分毫在外。
不過,在他自己也對此物擁有更多瞭解之後,卻又感覺,就算公開配方,世間恐怕都難有人能夠模仿和煉製。
它所需求的,是香道最為核心的香魄理論之根基,關涉聞香天賦的極致感知。
唯有把香魄變化掌握到極致,才能以自身意念提純精煉,製作出合乎規格的絕塵香。
這個要求是非常之高的。
“總感覺自己遲早都得再往汙淵走一趟,彆處很難蒐集相應材料……
但即便如此,終歸不是辦法,改良提純工藝,嘗試人工合成纔有量產的可能。
倘若始終受製於天然材料,侷限性太大了,還有可能被掌握材料之人卡脖子,斷掉生產的鏈條。
除此之外,就是如今的煉製之法,始終還是太依賴自己的天賦。
倘若我不將其傳下,隨時都有可能如同過往郝道人那般,隻是曇花一現。”
對此,李柃心裡也頗為複雜。
這種香品關涉到了自身利益和地位,究竟要如何開發利用,不是一言就能說清。
如若這世間的事情,都能變得非常簡單,有用即多多生產,無用即不生產,那就好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和爭鋒了。
“嗯?”
沉吟之際,些微的異樣之感忽然襲上心頭。
他突然有一種被什麼神秘力量觸動元神,腦中神識清明,靈光更盛的感覺。
冥冥之中,遠方似有一股莫名的意念湧了過來,無數資訊如同流水潺潺而現,一大片灰霧籠罩,但卻又依稀可感的世界投影呈現在意識之中。
過去李柃生活在北海,與此間天道鈞天有感,已經產生過多番類似的感觸。
這是一種類似“靈光一閃”,“心血來潮”的狀態,未知的訊念正在以隔空傳遞的方式直接對映在其腦海,如同日月懸空,賦予其知覺和知識。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突然感應到這些東西?”
驚鴻一瞥之中,李柃忽的又發現,腦海之中的諸多投影輪廓似曾相似。
“這……這似乎是玄洲那邊的地形,我感應到的是玄洲事物!
奇怪了,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這最近也冇有掛念玄洲,更冇有入夢啊!”
李柃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掐指而算,立刻就依稀看到一個畫麵。
遠方的越州府內,金龍虛影咆哮,一掠而過,降下輝煌金光。
這股金光之中,有數道落在了朱利生的身上,形成護體靈光,甚至融入其神識和法力。
一時間,朱利生身上金光閃閃,如同天神下凡。
這種畫麵似曾相識,讓他莫名想到那些天兵天將。
“利生?我的直覺突然預警,察見了朱利生那邊有異常動向……”
李柃訝然,一時之間,還以為朱利生那邊出現了什麼危險。
但想了想,似乎又不對,自己並冇有那種心悸緊張的感覺。
“算了,還是直接問問看吧。”
李柃放心不下,乾脆暫時停了絕塵香的煉製,親自給遠方的朱利生等人傳訊。
結果朱利生接通傳訊,卻是對他報喜:“師尊,我等終於獲得越王信任,實授權柄了。
從此之後,我們也進入了大乾朝的命官序列,擁有官氣和國運護體!”
李柃聞言,不禁沉默了一陣,方纔問道:“你可有察覺到自身的變化?”
朱利生興奮道:“我感覺在大乾朝的疆域內神通顯聖愈發輕鬆了,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能獲得天地大道的加持,似乎連過往未曾感應到的結丹之途都清晰許多!”
李柃道:“原來如此。”
他並未多說什麼,而是在又一次的夢境遨遊之中,向陰長明谘詢此事。
“你的弟子在大乾封官了?”陰長明得知,麵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口中卻道,“那可還真是恭喜了。”
李柃道:“接受了大乾的封賞,也就算是進入大乾體製了吧?”
陰長明道:“確實如此,不過你不用多慮,平常修士對此求之不得,盼都盼望不來,也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
若我冇有料錯,你放在那邊的弟子不是最優秀的吧,原本就無修成大能高手的前程,投在大乾,也不失為一個前程。”
李柃輕輕一歎,道:“是啊,投在大乾,也不失為一個前程……”
“不過……”陰長明話鋒一轉,卻又說道,“似我等結丹真修,甚至有望更進一步晉升之人,接受大乾朝冊封就得不償失了。”
李柃道:“我當初也是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纔沒有親自前去,而是讓弟子代行。”
陰長明道:“結丹真修明因果,知禍福,事到臨頭自有靈機,能夠判斷得出什麼對自己有利,什麼對自己不利……倘無,那便是劫氣正盛,心靈蒙塵了。”
李柃點了點頭:“但我還是不明箇中玄妙,可否請前輩解惑?”
陰長明道:“也冇有什麼,無非就是格局大小而已,相比於大乾朝的一隅之局,海內十洲還有其他九洲是更加廣闊的天地,真正聰明智慧者,又豈會舍大取小,你說對吧?
當然,還是那句話,倘若自身格局有限,就冇有必要計較那麼多。”
這後麵一句話看似開解,實則是在警告李柃。
因為李柃的前程與潛力,自然不是門下弟子朱利生之流所能相比的。
他們能夠修成築基,活上七八百個年頭,為一派興旺發達之主,就已經是極限了,將來了不起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結丹真人。
但李柃如今的下限都已經遠遠超過普通結丹。
他的未來絕對不會侷限在北海或者大乾,而是更加廣闊的天地。
李柃沉吟一陣,又問道:“可我似乎也從當中受益,啟發了靈機的感應。”
陰長明不以為意道:“塵世如夢,倘有天意垂青,當致靈光一閃,元神愈發清醒。
你這是得了天地大道之助,能夠有更多機會接觸玄天本源了,這是佈局玄洲,積攢功德所牽動的因果。
這種程度,其實還無礙,畢竟絕大部分代價和束縛都由弟子承擔,但若你沉迷其中,甚至親自下場,就難免為其所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信那個傳聞你也聽說過,大乾朝的皇帝一封聖旨降下,宗門餘孽儘皆俯首,如若陷入其中,固然可以成為這個故事當中的欽差大臣,上承天命,下應人心,無比的風光,但也同樣有可能成為被威懾的修士,麵對一朝氣運,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除非,你一人力量就足以敵對一國。”
李柃也不是嚇大的,更不是什麼都不懂,聽他危言聳聽。
當下淡淡一笑,道:“大乾朝的龍氣雖然是源自於地仙燭兀,但卻畢竟不全,遠遠冇有過往的威勢了。”
陰長明道:“那畢竟也算是元嬰層次的事物。”
“巧了……”李柃心中默默說道,“我天生魂異,應該還能扛得住!”
不過氣運之道,他也算是有所瞭解了,更曾親身介入,加以引導和掌控過。
對於如何化解其中弊端,轉化有利因素,多多少少也有數。
辭彆陰長明之後,李柃回到現實,也冇有對朱利生等人多說什麼,隻是告誡其要謹守客卿本份,做好自己的事情。
既然把朱利生許給大乾朝了,他就不會再胡亂插手,坑了弟子。
但他自己並不屬於大乾朝,也無謂什麼忠誠效命,反而藉著冥冥之中一絲氣運的餘蔭,謀劃起了再次窺探蕩魂山的行動。
他也冇有把這一決定告訴陰長明和尋龍會,而是單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