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黃雲說得再嚴肅，也隻是個警示而已。
李柃如今雖成氣候，但也還隻是一個大時代中的小道祖，未能真正為各方大能所重視。
因此，即便已經在這裡對上魔道，引起的波瀾也不是太大。
這對李柃而言是一件大好事，至少可以多得一些成長機會。
黃雲真人又告訴李柃：“魔宗的高手大概是不會出來了，方纔我用欽天寶鏡四處探查都冇有發現，不過這並不足為奇。”
李柃好奇道：“為何這麼說？”
黃雲真人淡然道：“因為但凡是個有腦子的普通元嬰，都知道見了我就得逃，此前我曾出現在水魔宮，估計已經引起警覺。”
“老祖……威武！”
李柃聽了，是既羨慕又讚歎。
黃雲真人道：“怎麼，你不信？”
李柃不大好回答，慕青絲笑著打圓場道：“哪能不信呢，老祖稱雄玄洲三千年，威名震懾天下，各方修士俱皆已知。”
黃雲真人道：“那隻是過往之事，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封神之後。”
李柃和慕青絲訝然道：“封神之後？”
黃雲真人道：“這就得從我根腳說起了，我本相為烈日所照之火雲，用冥道的話來說，就是熾雲之精轉世身，當年殞落之後，曆經多年輪迴，流轉相聚，終於再上天庭！
因我根腳與真陽相關，所以獲得特定之物後，能夠迅速變得強大。
至尊賜我太陽之精，金烏之魂，麾下炎部多為昔年太陽神宮一脈的道統。
這一脈，可是曾經在洪荒時代，道門誕生之前出過天帝，統禦諸天百億年之久的，諸多戰將之強力，不遜同樣至尊親封的雷部一係！
除此之外，就是你們之前見過的太古神器金烏戰車，太陽之矛，同樣是道器一級，足以殺傷化神大能的重寶，我本相伴生之寶，日曜金烏環亦與自身根腳相得益彰，能夠發揮出相互加成的特殊增益。
是以，我之強大，舉世公認，足以與那些真正的大能高手抗衡！”
好吧，李柃木然。
慕青絲猶自震驚，難怪傳聞之中，老祖尤其擅長熾雲焱法，關聯的炎道，雲遁法門也一學即會，曾被譽為宗門絕頂之天才，原來是福緣深厚，身具底蘊所致。
如此看來，老祖封神之後，進步更是難以想象！
因為按照她的說法，她已經獲得至尊禦賜的種種真陽相關之物，補齊了自己本源所需！
卻又聽得黃雲真人繼續道：“其實這也冇有什麼，你們不是早已知道，世人皆是仙神之種，大能轉世之身？
天下萬物一體，無分貴賤，這是遠超血統之論的根源之論。
但凡是個人，甚至於平凡的沙石，草木，體內必有大道的遺澤，隻是覺醒程度不一，利用水平也不儘相同。
有些人根此看到了血脈傳承，看到了輪迴轉世，而真正的大能者，看到的是道生萬物，流轉不息。
你們身上同樣也有洪荒太古遺留下來的靈性，應當善於發掘自身的特質，將之精粹，提煉，加以利用。”
“言之有理啊！”李柃道，“法則，本源，道果皆是一道極致之體現，那，應當如何才能照見自己根腳，發掘道果特質呢？難道說，依靠法相之形態？”
黃雲道：“不錯，法相隨心，原本就是你自己本來麵貌的體現，你自己應該能知自己根腳！”
這是真正的指點，李柃忽的想到，自己其實早已隱約有所察覺。
自身根腳必然和香道有關，和自己證悟元嬰的空穀幽蘭相關！
帶著這麼一份觸動，李柃又和老祖談及些許接下來善後的事宜，便結束了通話。
他對慕青絲道：“青絲，你為我護法，我入夢感應一番。”
慕青絲訝然：“夫君，難道你心血來潮，有所感觸？”
李柃道：“不錯，我想要看看，自己的本源究竟會是什麼！”
慕青絲旋即在旁準備起來。
李柃盤坐，撚香供奉，聞香入夢。
伴隨著一陣似夢似醒的恍惚，他的神魂潛入幽冥，在無邊廣袤的夢境之中感應鈞天，順利與之接觸，交流。
冥冥之中，資訊如同洪流，把潛藏在光陰歲月之中的無數秘密展現出來。
但很快，李柃就迷失在這一洪流之中。
他暫時忘卻了自己的目的，直至許久之後，返魂香牽引，將心神帶回，李柃纔像是從一場繁雜冗長的夢境之中清醒過來那般悵然若失，久久難以回神。
慕青絲一看就知冇有什麼收穫，依坐在身旁，握著他的手安慰道：“此事來日方長，夫君以後再試吧。”
李柃點點頭，反手握住她的柔荑，道：“也對，可能是我修為境界不足，以後有機會再看看。”
不過不難猜測的是，必定與香道有關。
尤其空穀幽蘭，必定有著深厚的淵源。
當初晉升元嬰之時，他就曾從此物當中品悟到幾分，或許自己靈蘊源自混沌之中一株蘭花，乃是天下萬香的源頭。
但它具體是什麼，暫時還不得而知。
“好了，我們到周圍看看，魔道究竟把這裡禍害成什麼樣吧，這處地方的苦難還談不上結束，甚至可以說，纔剛剛開始！”
片刻之後，李柃起身，帶上慕青絲一起飛翔在遼闊的海麵上，開始周遊煙波國各方。
馬頭島，毗鄰東海岸的一座大城中，街頭一片愁雲慘淡。
因著最近殭屍四起，鬼怪殺人，凡民的城市徹底亂了起來。
此間的官府勉強接收部分難民之後，不得不關閉城門以自保，但卻想不到，瘟疫開始流行，一個又一個老弱病殘死去，燒埋屍骨的煙氣帶著濃烈的焦味傳向四方。
李柃和慕青絲在上空俯瞰人間，隻見煙雲之下，是一群人在處理那些屍體。
“都仔細檢查，一定要燒乾淨，燒透了！”
有乾吏重複說著同樣的話語，督促征募而來的民夫做事。
“要是燒不乾淨的話，小心半夜回來敲你家門！”
“尹主簿，瞧您說的，怪嚇人的。”
“你以為老子有閒心嚇唬你們玩？告訴你們，隔壁城都已經鬨過好幾起詐屍了，最近各方海麵上也不太平，屍瘟冇傳到這邊來，算是老天開眼，保佑我等了！”
慕青絲遠遠聽到這句話，對李柃道：“夫君，看來這邊還冇有陷落。”
李柃暗自點頭，道：“我們進城看看。”
一進入凡民的城市，紅塵百味熏熏而來，諸般雜物的氣息混著人心繁雜，堪稱汙濁不清。
李柃不大在意這些，真正引起他重視的，是空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腐朽臭氣。
如同老鼠死在潮濕角落，帶著黴塵的異味從四麵八方升起，又隱約帶著幾分水產的腥氣。
隱隱的，和此前看到過的水魔有些相似。
常人所難察見的虛空中，一團猩紅色的迷霧氾濫著，正在隨著地脈流轉慢慢滲入天地，以至於，整個城池都像是被煙霧籠罩，愈發的烏煙瘴氣起來。
這座城市還算是好的，大部分地方隻有淡淡的臭味，但在某些下風地，元氣淤積之所，各種煞氣慢慢積鬱，已經形成了能夠使得一些屍體或者殘魂發生變異的可怕瘴癘。
它們堆積於各種衛生死角，存在於一些陰暗角落的老鼠，貓犬，雞鴨屍體上。
這些同樣是動物，同樣已經死亡，承載著冥界的意誌。
慕青絲也發現了那些東西，道：“糟了，那些凡民雖然不乏精乾之輩，但卻冇有全體動員的意識，也不可能輕易做到全無死角的排查！”
李柃道：“魔道狡猾，根本防不勝防啊！”
他隻能隨手祭出一方象藏香，以其和控水法訣配合施展靈雨之術，將方圓數裡籠罩淨化。
李柃夫婦很快又出現在另外一處地方，似乎是臨時安置難民的所在。
因著凶殘邪修四處屠殺，周邊村落，鄉鎮已經十室九空。
許多人不敢歸家，唯有拖家帶口往大城市鑽。
結果，到處都出現了饑荒，許多人挨著餓，有氣無力的或坐或躺，縮在街頭巷尾等死。
李柃和慕青絲行過大街，看到他們都已經餓得隻剩皮包骨了，但是肚子卻鼓鼓的，彷彿享用過大餐般。
慕青絲向李柃投去了疑惑的顏色，李柃微微搖頭，冇有多作解釋。
障眼法下，無人得見這兩名修士經過，饑民們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又像是一個個的骷髏架子。
其人未死，李柃卻從他們身上聞到了正在腐朽的氣味，間或有乾焦的燒骨味從中傳出。
那似乎是從城外飄來，又像是在這些人身上傳出。
活活餓死，倒斃於路邊，然後被拖出城外焚燒殆儘，免得汙了內城，大概就是這些人唯一的下場。
“以小見大，這些地方的民生經濟遭到極大破壞，幾千萬上億人口都危在旦夕啊！”
李柃結合自己所知的一切，進行著估算。
“冥宗的打擊目標不是隨意選擇的，首重的就是那些人口集中之地，能夠在第一波造成足夠的殺傷和恐慌。
然後，是魚糧產區，交通要道，致使各方混亂不堪。
當動亂蔓延之後，受災受難的凡民就會自發的往周邊冇有受到攻擊的大城市聚集，卻不料，那根本就是精心準備的陷阱，他們在事前就已經製定了完備的計劃，留著那些大城不攻擊，就是為了在最後時刻進行收割！”
慕青絲道：“眼下大海嘯已經被阻止，商會那些人也應該足以對付魔道了，不會再有最後的收割，但若不解決民生問題，始終還是會有更大的死傷發生。”
李柃目光堅定，道：“煙波國不應變作冥土，倘若這就是魔道的計劃，那我就從西海，甚至從北海調集船隻，糧食，以超凡之力持續進行供養！
過去我在玄辛國為駙馬，冇有那麼大的權柄和力量，但如今卻可以做到，無非就是花上一些修仙界的靈石和資糧而已！
如若征募一些修士和寶船，運輸糧食，命令世俗官府進行接濟的話，應當是可以做到的。
當中監察不力，必然會產生大量的貪腐**，但自己也不需要什麼明察秋毫，一切以活人指標裁斷，凡有糾紛，聞香斷之。
為防民情不通，還可將過往在長海伯力國一帶施布的太乙香之法照搬過來，當場造就一些地方神祇以作策應。”
李柃越說，越是有了明確的答案。
“我的道途，原本就是要清潔四方，滌盪人間。
香紅塵萬丈，能使我念頭通達，這亦是一種修行。
我現在終於明白，過往看不得魔道汙染人間，造就慘劇的正義之心是從何而來，原來是心中之道天然與之對立！
香道見不得汙濁，光明見不得黑暗，秩序見不得混亂……
這些都是道途本身的秉性在作怪。
也可以說，是人心，理唸的對抗，亦是一種追尋本源之舉。”
都說心悅為香，這苦難，絕望，哀愁的世界，遍處都是充滿汙穢和惡臭，不會再有香道的容身之處。
這是李柃本能就反感的。
……
李柃下定決心，救濟煙波國的數日之後，遠方某地，渺茫大海上，一艘巨大的寶船乘風破浪，向外行駛著。
這是龍老仙的座駕，老巢龍宮所在之地。
天庭的欽天寶鏡並非萬能，還兼顧著照看四方，搜尋大魔的任務，也不會有什麼天神閒得無聊把目光投到這邊來，正好看見其蹤影。
李柃同樣冇有第一時間追查其下落，而是交給了商會之人。
所以，他們暫未被髮現。
“得虧老祖有先見之明，讓我們不要靠近馬頭島，方纔倖免於難！
若不然，連我們也完蛋了……”
留駐此間的人已經知曉了正道高手來襲，諸多首領覆滅之事，正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開船逃離此間。
而在此時，船艙內部，某個老仙平常秘不示人，從未打開過的房間內，他的親屬們卻是正在供祭參拜，對著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陰沉木牌位叩頭行禮。
忽然，一道身影如同煙霧，悄然從中升了起來。
那赫然正是龍老仙，身上散發著純正的陰煞之氣，已然轉生成為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