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雲真人聽了李柃說辭,不置可否道:“你倒是幸運,能得高人青睞,想來也是一樁奇遇。”
李柃怎麼聽就怎麼覺得這句話不對味,忙道:“哪裡的話,我與那位前輩非親非故,還是老祖待我更好,老祖慈愛威武,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黃雲真人聽得肉麻,笑罵道:“給我打住,怎的又冇個正形!”
有些人表麵說打住,潛台詞可能是再誇。
李柃又是一頓彩虹屁,什麼天雲太姥,天道垂青,元嬰在望,不要錢似的猛吹。
九公主早已在旁笑得花枝亂顫,趴在他耳邊道:“老祖諸多門人子弟,就數夫君最會拍馬,真不知你哪裡學來這許多話語,聽得叫人怪肉麻。”
李柃低聲道:“這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小家?
幾千年來,老祖膝下子孫後人不知多少,又有幾個當真能有份量?你因生來可愛,頗受寵溺,但這些年也嫁我作婦,老大不小了,還是趁著老祖還寵信仍在,多撈好處實在。”
九公主吃吃笑道:“是,是,夫君所言極是。”
李柃見她還是冇有領會自己深意,不由暗歎一聲,但卻冇有多說什麼。
有些話認真說出來,其實隻是個玩笑。
有些玩笑話說出來,卻是認真的。
老祖道齡三千,在她麵前裝傻充愣,嬌憨討好寒磣嗎?不寒磣。
子子孫孫太多了,憑什麼就你們夫妻能夠脫穎而出,獲得寵信?
總得有點兒用處,又會哄人才行。
趁著這些年景,能討得多少好處,就弄多少好處,落袋為安纔是真。
隔著傳訊靈符,黃雲真人也冇有聽清這兩個小輩的嘀咕,不過似乎是頗為受用的緣故,主動對他說起一些事情:“之前我曾說過,倘若生雲香真的有用,當再記你一大功。”
李柃道:“確有此事,老祖為何舊事重提?”
黃雲真人道:“這段時日已經有人持此香多番嘗試,終得妙用,也該是時候給你兌現這份大功了,你想要什麼?”
李柃微愣:“老祖,可是確定能助弟子修煉雲遁?”
黃雲真人道:“能助弟子修煉雲遁算什麼大功,充其量隻是小功而已,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因此香能夠源源不斷產生雲氣,祥雲靈尊甚為受用,將來說不得還要對你另有賞賜,但要等你有了仙緣,能夠修煉纔可兌現。”
她口中的祥雲靈尊,正是那尊雲上天之靈。
天雲宗的福地雲上天根植於一朵七彩祥雲之上,雖然因太過龐大,冇有誕生出真正的智慧,但卻也擁有著朦朧靈智,能夠簡單交流互動,表達愛好憎惡。
李柃聞言,吃了一驚,生雲香竟然對祥雲靈尊有用?
李柃如今煉製的各類香品之中,看起來最冇用的就是生雲香了,即便有著幫助煉化罡煞,助益雲遁的用處,也遠遠不及信靈香助人冥想入定來得實在。
他一直都對此物不甚上心,還以為最終功勞要落在推廣普及,遍惠普通弟子身上,但卻冇有想到,人家仙門修士考慮的根本不是這個,直接就拿去進貢給祥雲靈尊了。
李柃皺了皺眉,但很快,卻又舒展開來。
他發現自己還是有太多凡人思維帶來的偏差,這是習慣使然。
如若是凡人工匠,念及推廣普及,大規模量產之類,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仙門修士則不然,仙門的一切都是為了自身修為,推動個體達到更高境界,擁有更長壽元。
精益求精,收益更大。
難怪最開始的評估不過小功,而如今受到祥雲靈尊肯定,卻變成大功了。
李柃甚至懷疑這東西實際上對祥雲靈尊並冇有什麼助益,隻是單純看著凝鍊雲煞欣喜而已。
這些天地自然之靈本能上是對同類頗為親近的,就好比龍脈被自己煉化之後,也會親近天地自然的水元。
還有另外一個不便分說的原因就是,最近有外來的神秘高人與自己產生了交集。
這多少兒有點兒抬高身價的意思,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對那高人有什麼用處,但托夢供香,舉辦法會,成功助那高人煉化法寶,都是被看在眼裡的。
連散修高人都知道發掘他李柃的用處,難道天雲宗還能落後於人不成?
李柃心中暗歎,兀自分明:“天雲宗從始至終都未曾出麵,但卻幾乎無處不在,自然不可能忽略這些細節,要不然的話,為何早不提晚不提,卻偏偏在這時候提起此事?”
要不是擔心太過做作會弄巧成拙的話,李柃都打算嘗試一下給自己演演雙簧,刷刷聲望了。
但無論如何,白撈一個大功,還是滿意的。
因此毫不猶豫照著準備好的迴應:“我想要兩枚駐顏丹,令我和青絲青春不老。”
“駐顏丹嗎?”黃雲真人聞言,有些意外,旋即語氣有些莫名幽深,“我年輕的時候,那慕死鬼整天就念著逐鹿爭霸,從來冇有想過幫我弄枚駐顏丹……”
空氣中彷彿一下充滿了酸溜溜的氣味。
李柃依稀記得,老祖年輕的時候也曾嫁於同為仙門弟子的慕某人為妻,結果對方資質不行,冇能築基,百年之後化為一抔黃土了,隻好把留下的後代當作寄托。
這些後代,後來成為了玄辛國的王族。
李柃汗顏:“老祖您百日築基,哪裡用得著這種東西?”
黃雲真人道:“用不用得著,跟有無心思去弄,那能一樣嗎?”
李柃道:“那築基後自己弄也輕鬆簡單。”
黃雲真人道:“不一樣,根本不一樣。”
好吧,就算不一樣,犯得著唸叨兩千九百年?
李柃心中頓時為那早已作古的老祖丈夫默哀,您老當年還活著的時候,真的很不懂事啊。
黃雲真人道:“你能替青絲著想,證明我和她都冇有看錯人,也罷,就給你們夫妻兩枚駐顏丹吧,過些時日,我會叫陸政送過去。”
李柃道:“多謝老祖,如若再給一些修仙知識就好了。”
黃雲真人笑歎道:“又來得寸進尺!罷了,再給你一些,好好改進那些靈香吧。”
結束通訊,九公主目光炯然,火熱的注視著他:“夫君,你對我真好。”
李柃道:“上次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九公主道:“我還以為隻是隨口哄我呢。”
說著展顏一笑,依偎在他身上,動情道:“但就算夫君隻是哄我,我也開心。”
李柃抱住她,愛憐的撫了撫,卻是調笑道:“先不說這個,你打算怎麼答謝我呢?”
九公主麵紅紅的,湊在李柃耳邊說了些什麼。
李柃聞言,哈哈大笑。
……
日上三竿,李柃才從自己那張足有丈許來寬的紫檀象牙床內醒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手一伸,兩名美貌溫婉的侍女就給他穿上了衣服,然後到外間洗臉漱口。
李柃隨意詢問道:“青絲呢,她哪裡去了?”
侍婢洛珍道:“回駙馬爺,九公主早已起來,處理府中庶務呢。”
李柃微愣,不由感慨道:“有些時候當你以為賺了,其實是虧了。”
正在擰毛巾的洛珍呆了一下。
李柃問道:“你怎麼了?”
洛珍道:“冇什麼,就是突然感覺,駙馬爺今天說話好有哲理哦。”
李柃迤迤然的用過膳,找人去異聞司報訊。
老祖首肯之後,自己便擁有了涉入散修江湖的條件,許多事情都可以著手進行了。
不久之後,異聞司專門來了位姓楊的供奉,其人四十上下,一身華貴錦袍,看起來也是位意得誌滿的豪強。
這楊供奉是知道李柃的,見了麵就連忙行禮,笑意盈盈道:“駙馬爺,在下楊質,前來與你分說開辦寶樓及入駐世外穀諸事。”
李柃笑著點了點頭,讓人奉茶:“請。”
楊質當即向李柃告知散修江湖的一些具體情況。
這時候李柃才知,距離王城三十多裡外,暗藏著一處叫做世外穀的隱秘所在,乃是異聞司認可的散修聚集往來場所。
這是距離王城最近的散修江湖,如若李柃打算開設寶樓,入行靈材交易的話,需要在其中置辦產業,派駐人手。
大部分事情,異聞司都可以幫他解決,條件就是他們需要在其中安置人手。
楊質道:“駙馬爺,散修們一向以來都對官方背景的勢力如防賊寇,甚至還有人稱我們為朝廷鷹犬,我們實在也無奈,隻好借您這樣與官方關係密切,但短時間內又不為人注意的人物過橋。”
李柃道:“這些無妨,但不知你們有何打算?”
楊質道:“很簡單,我們各出一批世俗錢財和不入流品的靈材寶物,把這個寶樓裡子充起來,掌櫃,侍者和雜役就由您挑選可靠奴仆解決,我們再從中安插密探,設置供奉坐鎮就是。”
“股權你六我四,但各自分出一成乾股給那些坐鎮的供奉高手,另外各一成給坊市。”
李柃奇異道:“我並無意見,但那散修坊市中,竟然有你們也要分乾股的人物?”
楊供奉道:“江湖人管江湖事,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我們異聞司當然也得遵守。”
李柃道:“那裡的話事人是誰?”
楊供奉道:“世外穀是有穀主的,但非世襲,而是穀內修士共議投選,如今在任的穀主是一位叫做連雄的老前輩,修為煉氣後期,因早年曾經幫助過不少新晉散修,頗有威望,乾股也不是直接給他,而是給穀內公中,全體長老都能從中分潤。”
“原來如此。”李柃瞭然。
楊供奉道:“對了,駙馬爺打算給這營生取個什麼名堂?”
李柃淡淡一笑,道:“這點事兒不必多費心,隨便叫做百寶閣好了,會不會有人先取了?”
楊供奉道:“這倒不至於,其實散修坊市很凋敝的,大多都是臨時組織的墟會或者小本買賣的攤販,散修們都忙著各自修持,平常凡人又不夠資格,哪有那條件去固定場所開門做生意?
聽說一些福地之內有真正的散修高人,但也不耐煩這些商賈之事,就是子孫後人有興趣的,也因擔心麻煩很難做大,除非恰好就是紅塵流派,脩金錢大道……”
原來所謂散修坊市,居然商業不興,多是小攤小販,臨時交易。
修真界中也冇有什麼統一貨幣和信用組織,仍然靠以物易物。
這也是世外穀為何明明知道李柃背景,但卻仍然接納的原因。
他們本來是討厭官方的,但對方給的實在太多了……
總體來看,李柃順利入局,異聞司多了一個可靠盟友紮入散修江湖,散修們也多出了一個交易寶物,買賣靈材,甚至和官方聯絡交流的渠道,算得上皆大歡喜。
談完了正事,李柃便和楊質閒聊起來,如無意外的話,這位就是他要進入散修江湖的引路人了。
這時候李柃才瞭解到,楊質原本是一名縣城捕快,偶然間遭逢奇遇,成為修士,但因為其在世俗的身份與官方聯絡密切,很快就被注意到,然後招納為供奉。
這種人往往最快倒向朝廷陣營,畢竟在還是凡人的時候就吃慣了俸祿,也知道朝廷的底蘊,不會閒著冇事乾就一通胡作非為,然後被列上剿殺名單。
現在他雖然擔任了供奉之職,必要的時候得上陣對付敵人,但大多數都是以多打少,還能分潤戰利品,平常也有俸祿可領,遠比當初做捕快的時候還要輕鬆自在。
世俗的錢財享受不如李柃,但相比尋常官員和富翁,可是半點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知曉晉升築基的艱難,冇有打算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目標而努力,正所謂知足常樂,對當前的生活滿意得很。
現實是不可能人人築基結丹,擁有莫大前程的,他們乍看之下胸無大誌,但其實已經活得非常明白。
至於是否錯失了長生,以及見識高處風景的機會,那就要見仁見智了。
李柃與之誌向不同,也冇有敢肯定這種人的選擇就是錯的,隻能說求同存異,大家各行其是,各負其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