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仙複活了……
卻又冇有完全複活!
孟絀雖然見多識廣,但也從來冇有見過這般的情況,不由得遲疑困惑,而後大受震撼。
一開始,他懷疑招魂幡出錯了。
但仔細想想,道器不可能出錯。
道器乃根源之物,若是出錯的話,也即意味著天地大道出錯,諸天宇宙早就已經陷入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一股特殊的氣味傳入鼻竅,孟絀竟然在此聞到了與李柃交手之時所曾聞到過的那些香氣。
它們本不應該在此的,但卻通過浮香若幻的法則之力傳遞過來,持續飄散在龍老仙的周圍,把他神魂都熏香入味。
孟絀猜測道:“應該是那李柃所為,他對龍津的魂魄施加了特殊的手段。”
輪迴轉生之法原本就帶著幾分危險,倘若冇有把三魂七魄召全,失去記憶實屬正常。
也有一些修士元神實在太過虛弱,不得不藉助胎兒先天之息加以養護,因此無法以奪舍快速恢複實力,而是要父精母血重新築基。
這當中有一大難關叫做胎中之謎,比眼下所見的磨損還要厲害百倍,根本就是換了另外一個人格。
但龍老仙冇有投胎轉世,而是經由自己之手找回魂魄,當中甚至還動用了宗門的重寶招魂幡。
按理說來,根本不應如此的。
陰髑走了過來,不由也是一怔:“他身上怎麼有股沉香味?”
孟絀冷然道:“我雖不知他究竟如何做到,但若真是如此的話,以其他方式輪迴轉生者受其影響更甚,這勢必影響整個輪迴大道,還有地府的運行!”
他說到這裡,突然一震:“難道說,此前血海魔尊和那位要試探於他,也是因為如此?”
他越想就越覺得有理,震驚之餘,也經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那位的安排還有如此的深意……
陰髑並不知孟絀一下就從交手的經曆想到了許多,湊在龍老仙的轉世之身旁端詳起來,嘖嘖稱奇道:“這等手段,前所未見呀,難道真的連輪迴轉世都無法擺脫?不成,我得琢磨琢磨。”
孟絀心中一動,提議道:“不如我把他留在此處,交給道友你看管。”
陰髑哈哈一笑,道:“我知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不過,就如你所願吧,誰叫我也實在好奇呢。”
孟絀乾笑一聲,明明占了不少便宜,但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他這次丟了寶船,損兵折將,還把西海的差事辦砸,簡直虧到家了。
陰髑卻不管那麼多,隻是暗中傳音,召來一名陰氣沉沉弟子,叮囑起來。
隨後,他伸出手掌,如同殭屍烏青發紫的枯手之中,一團猩紅的赤芒逐漸浮現。
“搜魂奪魄!”
他徑直把自己手掌刺進中年男子的身軀,摸索一陣,就從裡麵抓出一團如同鬼火的靈光。
這是龍老仙的神魂。
龍老仙他剛剛轉生,並不穩固,很快就被投入不遠處的一盞油燈中,如同燈焰在其中靜靜焚燃。
數日後,孟絀再次來到陰髑的所在,冇有見到龍老仙,而是見到了一個尚未顯懷的孕婦。
這是幽魂宗人豢養的凡民。
人在胎中,混如雞子,乃是父精母血感孕而成。
胎兒初時隻是狀如乳液的膠狀事物,二旬之後,開始凝固,一月長出大致形體,二月之後,眼睛,頭部成型,三月之後,九竅和五臟六腑長齊,再到四月手腳指頭成型,五月骨骼骨髓俱生。
這期間都是轉世之法的時間視窗,再之後人形固化,就已經有命魂入駐了。
這女子有孕三月左右,很明顯,是被陰髑召來當作容器使用的。
“你想要讓他以投胎轉世之法蘊養多時,再試試看那股香魄是否還會跟隨其神魂?”
“不錯,我懷疑那個李柃掌握的天賦神通能把香魄融入人之神魂,若真如此,對我宗修士的殺傷力就太可怕了,對整個冥土,地府,也將會有特殊的功效!
但凡事都有兩麵,這種力量也可用來完善本宗之道,令得輪迴轉世更加方便,由是而為我等所用。”
“確實如此。”孟絀心中默默想道,魔尊和地府的那位如此安排,想必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陰髑道:“我打算先效仿其神通,運用相應之物作一番試驗,你來得正是時候,可以看看我的手段!”
他命人端來一個瓷盤,上麵放著一個通體雪白,如同寶玉雕成的事物。
孟絀看了看,神色莫名:“蒜頭?”
陰髑哈哈一笑,道:“這可不是凡物,而是修仙界中一種曾經臭名遠揚的特殊靈物,辛苃根!
不過它的生長環境一變再變,如今知之者已經甚少了,我也是偶然的機會才弄到一些,自行栽培起來。
算起來,這也可以稱是一種香道靈材了,我所知之者,唯此物氣蘊最為霸道。”
孟絀道:“有多霸道?”
陰髑道:“簡單來說,一個女子吃下此物,然後迅速與人成親洞房,十月懷胎之後,生出的孩子都會帶著大蒜味,就問你霸道不霸道?”
孟絀僵了一下,徹底無語。
那確實是霸道。
陰髑命那孕婦吃下辛苃根,然後便讓人將其帶了下去,好生看著。
“接下來,就是等待她分娩了。我倒還真想要看看,能否以此中和龍津神魂之中帶有的韻味……”
……
正在陰髑算計著此事的時候,西海那邊,李柃也正忙著利用難得的平靜時期收拾殘局。
他首先讓鎮守使們四處出擊,清剿一番最近活躍起來的魔道中人。
然後,接連方圓數千裡,大小城池百餘座,各方都相繼舉行大型的焚香盛會與祈福法會,滌清魔氛。
得益於香市的發展,西海這邊也終於開始呈現出香道繁榮的景象,尤其煙波國治下,家家戶戶種香供香,要舉辦這樣的盛會倒也不難。
馬頭島,圖臨港中,李柃召來封集德等人籌辦此事,自己也親自坐鎮,就近指導和鎮守。
孟絀等人忙於自己的事情,短時間內倒是冇有再來搗亂,這件事情也就異常順利的舉行了下去。
又一日,圖臨港上空,李柃神魂出竅,以陽神顯現於外,來到了此間舉辦法會的會場。
但見周遭法壇架起,篝火林立,一堆堆薪柴俱皆為香木靈材,遍灑各種調和之物。
持續不斷的焚燃之中,天空中的陰煞已然被其熏得極淡,不斷有煞氣中和,化作草木灰一般的沉澱之物落下地麵,然後融於泥土之中。
明顯可以感受到,冥世淨土對於此間的影響已然大幅降低。
最為直觀的就是,此方地界乃是此前白晝變夜的中心地區,直至前段時日仍然漆黑如深夜。
而今卻像是天將拂曉,到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頭頂的上空甚至帶著幾分魚肚白般的灰白之色,在天穹背景下異常顯眼。
突然,李柃抬起頭,看著一縷陽光穿過霧霾,如同利劍刺穿此間的天穹背景,徑直照射了下來。
浩然大日之中自帶驅邪祓魅的力量,尋常陰鬼甚至無法承受其直射,少數陰煞煉形有成,達到了一定境界的,也無法做到陽神天仙那般絲毫不畏。
而天地之間飄蕩的陰屬靈氣,更是如同霧氣消散,飛快被逼退回各處的陰暗角落。
頓時間,淨土消退,整個天色迅速轉白。
下方的廣場上,惶惑不安已久的民眾們儘皆為之一愣,旋即,歡呼響徹雲霄。
“太陽出來了!”
“終於出來了!”
“謝天謝地,我們得救了!”
李柃淡淡一笑,旋即穿梭虛空到各處地方巡遊一番,發現情況大同小異。
冥世淨土的確是開始消退了。
但他心底也明白,既然有幕後黑手費心費力將其接引過來此間,甚至做到了幾乎與此方天地接壤的程度,那就冇有那麼容易徹底隔絕。
此刻不過是以持續不斷的焚香形成香魄的力場,如同拒邪香營造法域那樣將其阻隔。
一旦香魄消退,那些來自冥世淨土的陰煞便將重新恢複,將太陽遮蔽。
到時候,異常的黑夜現象還將重現,各方妖魔鬼怪也有可能趁隙出冇。
李柃返魂歸竅,恰好見姚靈仙帶著幾名香道弟子前來複命。
“稟師祖,各方法會順利舉行,陸續有回報說太陽出現,凡民百姓重新得以安全……”
李柃道:“不要大意,淨土並冇有真正消退,如今的轉好很大可能隻是暫時的,至少,夜幕降臨的時候陰煞濃重,很有可能又如同潮起潮落,再度顯現出來。”
姚靈仙聞言微愣:“您的意思是說,這地方將會變得容易撞鬼麼?”
李柃道:“古時冥宗將此選為落子之地,於瀨耳島上進行佈置,並非冇有緣由,此前我也問過仙門正道的前輩,得知這處地方極有可能是天然與陰世毗鄰之地,平常並未如何凸顯出來,但一旦天地自然的環境變化,便要最先產生異象。
如若把人間,夢界,冥土種種比喻成為海陸不同之地,此方很大可能就是那種沙灘邊上的灘塗地,潮漲潮落,最先影響的就是它。”
姚靈仙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師祖請放心,我會提高警惕,命各方鎮守使好生看管的。”
李柃道:“此間事務也不能光靠我們,我已經向天庭提請支援,很快就會有天神下凡,協助我們在此鎮守了。
我亦打算配合天庭,在此建立起城隍與山水地祇的體係,分封陰陽,人神共治!”
姚靈仙點了點頭。
他也明白,這是加入天庭的條件之一。
既為仙門正道,那就有義務協助天庭在人間建立起分封陰陽的管理秩序。
李柃忽的又道:“尋常之人遇到魔道挑釁,隻會將其視作危險。
但我等不妨將其視作機遇,一個發展自身道途的機遇。
邪魔作祟,人心惶惶,無形之中便多出了幾分祈福消災的信仰,天神下凡,仙師顯聖,也更容易深入人心。
隻要能先於冥宗一步在此建立起仙門正道的統治秩序,打理好道天地人的關係,說不定能將其經營成為穩固的前線陣地。
這樣一來,即便未來仙魔大戰不可避免,也能成為抵抗冥宗入侵的堅城壁壘,切實保障宗門和香道的安全。”
在李柃的籌謀中,西海將會是北海的重要藩籬,最大的意義是杜絕仙魔大戰在自己掌控的腹心之地爆發。
即便有個萬一,把整個西海夷平了,毀滅了,也不過是一方地界的損失。
北海還在,卻羅仙府還在,香道就不會受到真正大傷元氣。
未來他還要利用加入天庭,與其他仙門正道取得聯絡的機會,把各支脈也發展至其他洲陸,來個道傳天下。
不求每一處地方都能像朱利生那樣順利,但隻要撒播下了香道的種子,將來必有收穫。
不過眼下,重心仍然還是在這西海,在這煙波國毗鄰瀨耳島的水魔宮地麵上。
他真正看重的東西,除了天庭期許的地祇和封神體係,就是水魔宮裡的那些東西了。
如今又新增了一樣……
不久之後,李柃再度離開圖臨港,來到大海之上,一處被濃霧籠罩的無名島嶼附近。
此間的海麵上漂泊著一艘百餘丈大小的寶船,正是原為龍老仙所擁有,被草莽江湖稱之為龍宮的所在。
它被冥道中人進行了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造,已然具備穿梭兩界之能,以積香宗甚至四海商會的條件都不容易效仿。
所以,李柃珍而重之,將其利用起來。
甲板上的修士們發現李柃,儘皆聚攏過來,行禮參見。
李柃微微點頭,應付一番,便徑直進入裡麵,來到了方林閉關潛修之所在。
但見原本裝載修羅王心臟的艙室中,骷髏坐禪,垂首冥思,寂靜蓮香持續不斷散溢位來,充盈於此間。
李柃最近發現一個異常現象,那就是方林身上所散發的靈香竟然能夠壓製修羅王的躁動,令得其安分守己。
船上的邪靈鬼祟也同樣陷入寂靜,一個個老老實實。
因此,他決定命其常駐於此,代替自己掌管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