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了九月底。
李柃明麵上還是那個清貴閒人,逍遙駙馬,近日得了駐顏丹,與妻子一道服食,得享青春常駐,暗地裡卻多次往返世外穀,初涉散修江湖,以另外一個身份闖進這個修仙者的世界。
百寶閣已然開業,手中靈材正以各種方式置換交易,逐步轉化成為自己所需。
感興趣的法道,劍道,符道,丹道,陣道諸法都在收羅,訊息來源正在拓展,對自身道途和發展前路的思考也更進一步深入。
他的根基,愈發堅實起來。
這一天中午,李柃趁著午睡時間出竅日遊,又再去了一趟世外穀,發現自己掛牌求購的奇楠香已經有了著落。
奇楠古稱瓊脂,是沉香之中的極品,雖然那些散修手裡擁有的大抵隻是意外所得的小塊,但哪怕隻有一絲靈蘊,也滿足當前所需了。
於是李柃通過客棧夥計找上門去,發現那散修正好在洞中打坐。
此人在留言中自稱柳道成,年紀約莫三十多,倒是生得相貌堂堂,身穿一襲青灰長袍,身材清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李柃上前,拱手為禮:“柳道友,我是在坊中留訊的烏有,你手裡有奇楠願意出手?”
柳道成道:“不錯,你願意用寒玉珠交換?”
李柃道:“我手中確有此物,就是不知是否符合道友心意。”
柳道成道:“我也不求什麼千年寒玉,百年寒玉,隻消得一枚普通的寒玉珠即可,你有的話我們就成交。”
似乎是因為手裡靈材急於出手的緣故,這柳道成大大方方把那塊奇楠取了出來,主動展示在李柃麵前。
頓時間,滿室生香,清新淡雅。
李柃見到,眼神微變。
果然真的是靈材級彆的奇楠,而且足有拳頭大小。
這可是一整棵沉香木都不見得能夠結成的寶貝,所有香魄和精華全都蘊藏在其中。
尤其難得的,還是它已然沾染上了一絲地脈之中催生出來的木行靈氣,其性本陽,故而當屬甲木靈材。
不入流亦非凡品,就這一絲靈蘊,千金難換。
隻可惜不是魔指木那種靈植所結,如若是的話,可能品級還要更進一步提升,魔指木的木枝都能生成不入流靈材,如若結出奇楠的話,定是有品級的。
李柃讓柳道成將其放在桌子上,仔細端詳起來。
“觀其形態,應當是金絲結,也即是俗稱的黃棋,我有聞香天賦,倒是不用將其切開也知性味。”
李柃感覺這位柳道友是個門外漢,對此價值一無所知,或者就算知道也不甚關心,於是把自己手中擁有的寒玉珠取了出來。
柳道成見狀,麵上神色不動,身上卻發出了頗為熾烈的馥鬱糖香。
李柃見狀微異:“他好像很開心,難不成我手中的寒玉珠也是寶物,或者急需此物?罷了,這種事情也談不上誰占誰的便宜,各取所需就是。”
這大抵就是以物易物的壞處,但同時也可以說是好處。
柳道成收好寒玉珠,頗為熱情的向李柃發起邀請:“道友,我手中湊巧弄到一份靈茶,不知有無興趣品茗論道……”
這是散修們結交的方式,閒談之中各論修煉經驗和法門精要。
主持者按例需出一份茶水待客,乃是靈材沖泡,雖然靈蘊微弱,但若常飲,也頗有幾分增長修為的助力。
李柃道:“實在抱歉,我還有要事,下次有機會再敘吧,道友手中若有其他類似之物,可以通過客棧聯絡我。”
“既如此,請便。”柳道成頗為遺憾,但還是禮貌出門相送。
李柃返魂之後,真身醒來,身下是小憩用的黃花梨方腿小榻,雲錦細膩,被裘如冰絲涼爽通透,旁邊還有美婢搖扇,香風輕襲。
麗居見李柃醒來,起身問道:“駙馬爺,要吃點兒刨冰嗎?”
李柃應了一聲,侍婢們便端來碗碟,伺候著他享用冰飲。
不久之後,李柃神清氣爽的走出小院,前往含香閣開始調香。
此間一如既往的清幽,早有仆役把常用的房間收拾乾淨,各類香品和材料歸類整理,打點得井井有條。
那塊剛剛獲得的奇楠,也已經被他自己想辦法從法域送進來。
李柃進去之後,先在牆壁邊的藥櫃翻找一番,把自己收藏的幾份其他靈材取出擺好,纔在桌前坐定,思考起如何合理利用此物。
不久之後,他先調和信靈香。
雖然時辰和儀軌不對,倉促之間所合,品質有所下降,但卻還是製成了一錠前所未見的高品質靈香。
隻是初聞其中散發出來的香魄,李柃便彷彿精神一振。
其性溫和高雅,氣味淡而不寡,有種難以言喻的清越與飄渺。
體現在聞香天賦所具現出來的香魄中,如同水霧淼淼,滿室生香。
等到真正開始主動吸收,更是感覺如有潺潺流水注入,神魂念頭的力量以可見的速度瘋狂增長起來。
依照李柃的經驗,這大概比黃蠟沉級彆的魔指木為材強出數倍,而且還帶上了增長神識感應範圍的妙用。
但這幾乎都是靈性奇楠的功勞,李柃這次所下本錢不小,前段時間花費不少靈材交易而來的其他靈材級香料都用上,卻冇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李柃早已知曉,這些香料不能胡亂新增,如今再以靈材嘗試,果然還是要遵循這一規律。
它們或許都有妙用,但卻應該按照君臣佐使的性味配置各自發揮,在不同方子大放異彩,而不是簡單堆砌,成為大雜燴。
那樣隻能得到香料本身的香魄妙用,而不是調和之後的香魄妙用。
明悟此理,取消其他靈材,隻以奇楠置換沉香,果然品質不降反升,妙用隻增不減。
再試生雲香,返魂香,拒邪香,同樣應驗,但卻是從即便用上這一靈性奇楠都無太大益處這方麵體現。
不過,再用新製信靈香和拒邪香合成有求必應香時,冥冥之中,念頭牽引,竟似能夠引導自己的精神之力發散,注入到元嬰法域。
幾個月前,李柃就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未經吸收的信靈香香魄最後究竟去了何處。
結論是一部分自然消散,一部分穿梭虛空,到達類似神國法域之地。
而今,似乎能夠利用此香改變其歸向,大大增強食香煉魂的效率。
這也與神道香禱之法息息相關。
拜神不如拜己!
在此道心作用之下,李柃的精神念頭形成了擴張法域的力量,助其明晰和擴大起來。
突然,李柃感到紫府之中一陣顫動,盤踞在其中的蟬翼素紗綾如龍舞動,如饑似渴的吞噬起這些由他自身所化的香火願力。
旋即便見,素紗綾更顯神異,靈光都似明耀了幾分。
“好像很有用啊,這種香,效果等同於淬鍊自己的精神麼……”
李柃思索起來。
他製有求必應香,原本是為百姓塑造正信,拜神不如拜己的,結果發現,自己也可以來個拜神不如拜己!
簡單而言,就是淬鍊精神,使得其借假修真,更進一步具現化!
過往的有求必應香其實就已經展現出這般的苗頭,但由於效用實在太低,無法展現,而今靈性奇楠的加入,形成了極大的催化效應,纔算是徹底將其確定下來。
李柃念動之間,把自己的童子天人相召喚出來,懸浮在頭頂。
隻見法相本體,穿戴的飛天雲錦襖,蟬翼素紗綾,還有刀槍劍戟,銅鏡法寶,七彩祥雲俱皆吸收這種香火。
除了頭頂功德金雲為天地所賜,與己無關之外,其他一切事物,都在享受這種香火供奉所得的好處。
充盈香火的法相開始擁有了類似大粼江神的身體變化,虛實幻化之間,更顯強大。
房間中出現了這麼一副奇景。
本體在下,燒香點燭,祈禱許願。
法相在上,如同仙神飄渺,靈光閃耀間,身影愈發凝實。
不久之後,睜眼抬頭,童子天人相也低頭看了下來。
此情此景,李柃突然心有所感,開口吟誦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如同對鏡子照,相視而笑。
這次改良有求必應香的效果著實不錯,得益於上好香料的幫助,李柃成功將香禱之法改良成為拜己之法。
這應當可以稱得上是他自創的香道法門了,與能夠催生香魄的眾妙化香訣配合,可以說是相得益彰。
但有一點,想要憑藉自身精神轉化這種靈材級的香魄,仍然艱難無比,而且精神化香本是消耗,終究還是要取得更多合適靈材纔是正途。
“財侶法地,缺一不可啊,都說修士視金錢如糞土,但我等俗人,遇到靈材還不是要巴巴的趕上去追尋?”
李柃暗自搖頭,但也小心翼翼的把手中奇楠分成十數來份,準備全部充分利用起來進行製作。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李柃陸續食香煉魂,把自己的神念力量提升到了一百五十斤以上,神識感應範圍也達十五丈有餘,法相實體化亦是更加運用自如。
至此他纔算是真正奔著煉氣中期的水準而去,而且穩穩噹噹超越自己的妻子九公主了。
十月中旬,墟會之日。
散修們再次齊聚世外穀,使得這個桃源般的小穀變得如同城鎮熱鬨起來。
“和上一次相比,出現的散修似乎更多了?”
李柃依舊出竅日遊,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細微的變化。
突然,他目光微凝,看到上次見過的一個人。
想了想,李柃走了過去,熱情招呼道:“柳道友,又見麵了。”
“烏道友!”柳道成對李柃留有印象,聞言不禁麵露笑意,起身拱了拱手,“好些日子不見,彆來無恙否?”
“近日尚可,你在這兒是……”
李柃目光在柳道成身前掃過,隻見他身前案板上麵,擺放著含有些微靈蘊的不入流靈材,顯然是在此等候交易,像上次那樣換取心儀之物。
“都是些許含有靈蘊的山中之物。”柳道成隨意介紹了一下,似有推銷之意,“你看,我最近還撿到一塊上好的狗頭金,說不得提煉一番,能從中得到好些精金。”
李柃笑歎道:“道友運氣還不錯,竟然還能撿到金子。”
柳道成道:“道友說笑了,咱們煉氣修士雖未蛻凡,但也好歹開啟神識,能以感應探物,凡胎肉眼不識真金,難道我等還感覺不出來?
真要有心尋幽探秘,隨便找處山嶺尋找礦脈,開掘一二就出來了。
不過尋常地方畢竟貧瘠,我等也不是礦工,冇有那功夫日日挖掘和冶煉,適量采集一些品相較好的天然富礦就成。
靈材寶藥,珍禽異獸亦如是,凡人難得之物,對我等而言不過多費時日就能得手,隻是這些東西終究都是外物,遠不如心向大道,勤修苦練來得劃算,待得神通法力高強之時,一口氣融煉整座大山亦無不可。”
李柃深以為然道:“那倒也是,不過若到那種地步,凡俗金鐵早已無用,得追尋礦精地脈之流去了。”
柳道成哈哈一笑道:“到時候又還有中品靈材,上品靈材,各種靈材何其之多,始終還是夠用就行。”
李柃道:“言之有理。”
柳道成道:“話雖如此,我等新入修煉之途,仍然缺不得趁手兵刃或者其他合用的法器,烏道友有無興趣買下這份精金,攢來煉製飛劍?”
李柃笑道:“還是算了,在下暫時不需此物,倒是對道友前段時日所得的那份奇楠感興趣。”
柳道成道:“那實在抱歉,我也是偶然得到此物,手裡頭已經冇了。”
李柃聞言,也冇有多說什麼,隻是看了看周圍熙攘的人群,詢問道:“柳道友,你有冇有感覺,這次前來此間的修士多了許多。”
柳道成不以為然:“這很正常,前段時日魔道禍亂……”
說話之間,就聽聞人群騷動,驚歎議論之聲傳來。
李柃和柳道成轉過頭,隻見一人背上用長長的鐵索捆綁著一口桐木黑棺,不顧旁人側目,兀自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