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扭,你怎麼這麼彆扭?”
宋川皺著眉頭瞥了宋遠洲一眼,見宋遠洲一直抿著嘴盯著計英。
外麵的雨漸漸下大了,芭蕉葉子被打得左右搖晃。
少女跪在雨中,烏黑的細發被雨水打濕緊貼在了臉上。
茯苓撐著傘跑過去,“英英,我去求二爺!”
宋遠洲緊抿的嘴臉幾不可察地鬆了一下。
外麵,計英卻拉住了她的手,“算了姐姐,這本就是二爺罰我的。”
話音傳過來,宋川見宋遠洲眯了眯眼睛,眉目之間透出煩躁。
好在茯苓並未就此退開,“就算你做錯了事,也不是這樣受罰的。”
茯苓將傘塞到了計英手裡,兩步跑到了書房門口。
宋川見宋遠洲凝住了神色。
茯苓已經開了口。
“二爺,外麵下了大雨,計英可不可以待雨停了再罰?”
宋川饒有興致地瞧著,想知道他如何說法。
宋遠洲看了一眼跪在雨裡的人,緊抿的唇微起。
“罰跪不能間斷,你去問她知錯了嗎?若是知錯了,就去廊下繼續跪,若是不知,就淋雨吧!”
宋川撇嘴,低聲道,“你還真要折騰人家?宋遠洲,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閉嘴,行嗎?”宋遠洲瞪他。
茯苓隻好領了這稍微寬限的命令去了,她說給了計英。
計英在雨中頓了頓,笑了一下。
宋川瞧著宋遠洲手下又緊了起來,雨中的少女卻冇自討苦吃,乾脆利索地轉身對著書房叩頭。
“回二爺,計英知錯了。”
茯苓趕忙將這話又傳了一遍。
宋遠洲卻隻是看著計英不說話。
宋川都瞧不下去了,“人家姑娘都說知錯了,你發個話呀。”
宋遠洲卻是冷笑。
“她那模樣,像是知錯嗎?”
宋川噎了一下。
“你也不能一口氣,就把人家傲氣磨冇了呀,人家至少開口認了。”
外麵響起了雷聲,雨下的更急了。
宋遠洲終於開了口,“讓她去廊下跪。”
茯苓大鬆了口氣,連忙回去叫了計英。
宋川瞧著神情複雜的宋遠洲,又瞧著窗外起身時差點摔倒的少女。
他突然笑了起來。
宋遠洲看了過來,“你笑什麼?”
宋川笑得越發開心了,端起茶飲了一口。
窗外腳步聲與人聲漸遠,隻有雨打芭蕉咚咚聲不住傳來。
宋川歪著頭看著宋遠洲。
“我突然覺得,你未必能把人家姑孃的傲氣磨平,說不定還要將人家瞧見眼裡了。我就是想知道,要是出了這種狀況,你怎麼辦?”
宋遠洲在他的話語聲麵色微變,幾乎是轉瞬,又冷了下來。
“你用不著操心,這絕對不可能。”
*
下晌一直在下雨,計英在門廊下一直跪著。
高高在上的家主和他的客人品茶用飯下棋,直到下晌天快黑了,家主叫人擺晚飯,茯苓過來傳話。
“英英,二爺說不用跪了。”
計英終於得到了赦免。
她兩隻膝蓋疼得厲害,勉強在茯苓的攙扶下才起了身。茯苓讓她先回小西屋換衣裳,厚樸替她提了熱乎飯菜。
計英感激不儘,“姐姐,謝謝你,謝謝厚樸。”
茯苓說冇事。
“二爺待旁人從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曉得怎麼對你這般。許是他對你有些氣,過些日就好了,你忍耐著些。”
計英覺得不會好的,這隻是個開始。
計英回去吃了飯,剛吃完,厚樸跑了過來。
“有人找你,姓葉,在後門。”
師兄?
計英連忙放下碗筷,挑了傘去了後門。
果然是葉世星。
“英英,怎麼好幾日不見你了?宋二爺買舊園的事情怎麼也冇了訊息?”
計英問他,“是不是族裡過不下去了?我這有幾件白家賞的首飾,還值點錢,先拿去應急。”
她說著要去,葉世星連忙攔了她。
“不是,隻是桂三叔見冇了信讓我來問問。”
計英鬆了口氣,但想到宋遠洲的話,他要集齊計家立家的七幅園林圖,取計家代之,這話定不是虛言,
宋遠洲手段狠厲,不是放空話的人。
計英想了想,“葉師兄,我想跟桂三叔和族裡人商量,把快哉小築的圖賣給宋遠洲吧。”
葉世星愣了一下,“英英,師父當年為了護住這張圖費了多少工夫你不曉得嗎?這是計家最後一張園林圖了!”
計英怎麼不曉得?父親珍愛那些園林圖,她還小的時候,父親都捨不得抱她近前細看。
但她搖頭,“宋遠洲要把七幅圖全部集齊,我們計家根本不能與他抗衡,不如痛快給他,賣個好價錢。”
“可是冇了園林圖,計家上下再想要再園林界立住腳,可就難了!”
計英說想到了,“要不暫時把舊園留下吧,舊園裡都是計家家主世代留下的景觀,比起園林畫倒是看得見摸得著,也可做學習鑽研的用途。”
她說的不錯,葉世星歎氣。
“那好,我回去跟桂三叔他們商議,其實族裡也有人提了這般意思。”
計英點頭。
天黑透了,雨下個不停,計英讓葉世星快些回去,“師兄小心些,雨大莫摔倒了。”
葉世星聽她關心自己,心下暖了起來。
湊著宋宅後門掛著的氣死風燈,他不由地打量起少女。
少女臉色有些泛白,唇色不如平日裡紅豔,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裳,衣裳看起來縫補過,走線歪歪扭扭,也隻能勉強上身。
“英英?你臉色怎麼不好,衣裳怎麼也是舊的?你在宋遠洲院裡不是那個...那個丫鬟嗎?怎麼連正經衣裳都冇有?你比在白家更瘦了。”
葉世星越看計英越看不下去了,他忽的想到了什麼,激動起來。
“宋遠洲不會不給你飯吃、不給你衣裳穿吧?!他是不是故意虐待你!”
計英唯恐他在宋家門前鬨起來,連忙拉了他,“師兄,冇事的冇事的!我有飯吃的,剛還吃了飯呢!至於衣裳,我不是剛來宋家嗎,許是還冇做好吧。”
她反過來勸慰葉世星,隻把葉世星勸得眼眶發燙。
“師父師孃和你三個哥哥,若是知道你如今過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多心疼... ...”
計英亦是眼眶一熱。
父母和三個哥哥把她放手心裡疼的日子,早就煙消雲散了。
氣死風燈在門下搖晃,光影繞動在門前的地上,被雨水映照,照進兩人水光漫過的眼中。
葉世星遞了帕子給計英,“英英,有什麼難處告訴我,我一直在,你彆自己扛著。”
計英接過帕子擦了擦眼睛,同他笑,“師兄,謝謝你,我和師兄不會見外的。”
葉世星聞言放柔了目光。
“英英,我找裁縫給你做幾身衣裳吧,你針線本事我還是曉得的,彆難為自己。”
計英一下笑出了聲。
“師兄真好。”
... ...
彆了葉世星,計英撐著傘往回走。
涼涼的夜雨時不時飄落身上,但她總覺得心裡暖暖的。
計家是敗了,但計家人之間的真情還在,比起茯苓家叔伯兄弟爭產迫害,她已經太過幸運。
一路回了歌風山房,宋川離開去了下榻的院子。
計英冇有召喚,並不想出現在宋遠洲眼前,她向小西屋走去,腳下輕踩著淺淺的水窪,有一點短暫的愉悅。
隻是這愉悅太短暫,她突然聽見一個冷清的聲音,伴著雨聲冷不丁傳來。
“見了你師兄,你很開心?”
……
計英不知道身嬌體貴的家主,為何突然出現在後門附近,但她想要避開他是不可能了。
她替這位家主挑著傘,跟他回了正房。
男人個子很高,計英費力撐著胳膊為他挑傘,半身被雨打濕。
方纔那點短暫的愉悅煙消雲散了。
她知道,他不會讓她快樂的,他隻想讓她痛苦。
回了房,男人還在糾纏方纔的問題。
“葉世星同你說了什麼,令你如此高興?”
宋遠洲看得清清楚楚,他一路踮著腳尖踏著反著燈光的小水窪行走,水花濺落聲與步調一樣愉快。
但計英道冇什麼,“師兄來問二爺還同不同我家做生意。”
她抬頭向他看過來,“二爺想要計家快哉小築的園林圖,計家可以讓出來。”
“這麼爽快?有什麼條件?”宋遠洲坐在太師椅上,挑眉問她。
計英搖搖頭,“冇什麼條件,但我們隻賣快哉小築,不賣舊園了。不知二爺願意出多少錢?”
宋遠洲聞言略作思量,看來計家也好,計英也好,明白瞭如今的處境。
宋遠洲饒有興致地問少女,“你說呢?”
計英頓了頓。
蓬園那幅圖他花了一千兩,計英記得他說過,她以為約莫在這個價格。
但她不想開口回答,她擔心宋遠洲故意戲弄壓價。
她搖了頭,“二爺說吧。”
宋遠洲見她謹慎的模樣,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開了口,“一千五百兩。”
計英不免睜大了眼睛。
宋遠洲開口加了五百兩,算是加了大半箇舊園的價錢。
她不禁抬頭看去。
男人指尖輕敲桌案。
“你可還滿意?”
計英當然滿意。
但她不覺得宋遠洲會這麼好心送給計家五百兩銀子。
她不敢立刻迴應,男人也看出了她眼中的隱憂。
他低笑了一聲,招了她上前,“過來。”
計英隻得走上前來。
兩人之間隻有不到半步的距離,在夜雨的滴答聲中極近親密又極度疏離。
男人的聲音輕柔了許多,可說出的話令計英覺得冷硬。
“你夫主出這個價錢,就是想讓你明白,計家如今在我眼裡如同螻蟻一般,我願意施捨,是你們家的幸事,我若不願施捨,你計家在蘇州城就彆想待下去。計家要認清楚形勢,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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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買房,忙的頭暈,一要買房就知道自己好窮,比英英還窮(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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