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山莊?你們去那裡做什麼?”蘇異驚訝道。
他知道即便是周顯這種人,也能用腳趾頭想出來,央卓一行人拜訪青蓮山莊不可能隻是路過順道進去看看,定是有什麼目的。
青苔聽到了這個名字,更是倏地變色,彷彿心裡有道剛開始癒合的傷口又被猛烈撕開。
她徑直坐到了蘇異身邊,離央卓更近了些,道:“你繼續說。”
青苔自然不是一個無禮的女子,隻是她現在正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激盪,剋製著回首往事的衝動,便是顯得有些冰冷與唐突。
央卓不明所以,問道:“這位姑娘…”
蘇異有些擔心青苔的狀態,卻又不便當場詢問,隻能悄無聲息地握住她冰涼的手,提醒她鎮靜下來。
“她就是青蓮山莊的人。”蘇異說道。
蓮山派的悲劇,在青州一帶隨意就能打聽到。央卓自然也聽說過,隻是稍加聯想,便猜到青苔是蓮山派的唯一倖存者。
他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往下說,便隻能提醒自己千萬要小心說話,彆觸及姑孃的傷心事。他避重就輕,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想你們大概還不知道,蓮山派與我們白蓮山,有一些淵源。”
蘇異聞言錯愕,青苔更是激動,反握住了他的手,輕輕顫抖著。
聽到“淵源”二字,就像看到被刨斷了根的樹木又重新開始生長,青苔又看到了一絲希望。本以為世上當真再無蓮山派,然而當她得知這世間的某個角落或許還有與蓮山派相關的存在時,內心又開始蠢蠢欲動,渴望一探究竟。
她顫聲道:“還請這位大哥說一說,你們白蓮山與蓮山派,究竟有何淵源。”
央卓與蘇異交換了一道眼神,便又繼續說道:“數千年前,有一個叫瞿道歡的人曾踏足白蓮山…”
“那是我的祖師爺。”青苔呐呐道。
“他與我們的一位太上長老不打不相識,從以死相拚變為切磋武藝,最終結緣,成為好友。我剛纔留意到你所施展的功法,風勁中帶著音破之法。想必定是你的祖師爺揉合了自己的風勁武學,和白蓮山的‘虎嘯功’,最終創造出來的新功法。”
“你的這位祖師爺能有自創武學的本事,定是個天才人物。你若是想趕上他,可得多努力了。”蘇異笑道。
青苔知道他是在鼓勵自己,又是在設法引導自己找到活下去理由,便對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此時聽了祖師爺的往事,青苔的注意力稍稍轉移了些,內心已是靜下來許多。
“我確實曾在祖師爺的雜記裡讀到過這段往事,但從未想過他所提到的白蓮山,就是北方大山的那個白蓮山…所以央卓大哥這次到訪青蓮山莊,也是為了祖師爺而來?”
“冇錯,這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央卓點頭道,“我們的一位太上長老壽元將儘,想在臨終前見一見他的老友瞿道歡,了卻一些心願。幾經輾轉,我們纔打聽到瞿道歡曾在青州立足,創下蓮山派。這回到青蓮山莊去,便是想請他老人家出山,再去白蓮山作一回客。隻是冇想到…”
“祖師爺早已仙逝,他老人家的靈位就供在莊中。”青苔微微垂首,略帶憂傷道。
“那真是太遺憾了…”央卓很是失望。這位太上長老的地位顯然非比尋常,雪虎一族對他的心願十分重視,否則也不會頂著封妖令,遣人跨越大半個大宋國,來尋一個千年未見的異族故人。
又聽央卓接著道:“其實對瞿仙人的離世,我們早已有心理準備,畢竟已經過去數千年,即使是修為高深莫測的太上長老,也已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所以我們本想著若是無緣見到瞿仙人,請幾位他的後輩回去也是一樣。”
他說到這話音一頓,跳過了一些細節避而不談,直截了當道:“青苔姑娘也算是瞿仙人的後輩,不如便請你隨我們回去一趟,見一見太上長老,以了卻他老人家的心願。”
怕青苔不答應,央卓又忙補充道:“姑娘若願意答應,便是幫了我們雪虎一族一個大忙。我可以做主讓你進入族中禁地,去參悟白蓮山的絕學,想必這對你現在所修煉的功法定會有非常大的益處。”
青苔顯然心有所動,卻冇有自己做決定,反是第一時間看向了蘇異。
“你看我乾什麼?”蘇異無奈笑道,“這是好事,你想去便去就是。”
對他來說,若是青苔還能對武道有所追求,願意為此跋山涉水去北方大山走一趟,那一定是一件大好事。
“可我已經答應過要跟著你,斷冇有舍你而獨自離去的道理。”青苔說這話時,眼神清澈而坦蕩。在旁人看來,就像一個忠誠的部下誓言要追隨主公一樣。
“你也不是離我而去,隻是暫彆而已,不是嗎?”蘇異反問道。
“是。”青苔略一思索,點頭道。
“很好。”蘇異不再給她猶豫的機會,轉頭又對央卓說道:“我便將青苔姑娘交給你了,若是她有什麼閃失,我一定親自去白蓮山找你問罪。”
央卓大喜過望,拍著胸脯道:“我以性命擔保,下次見麵時一定還你一個完好無損的青苔姑娘。”
此時卻聽裴義突然說道:“蘇兄,我也去白蓮山。”
蘇異冇料到他會有此舉,錯愕道:“你…去做什麼?”
裴義臉色脹 紅,顯然是在拚湊著措辭,好半晌纔開口說道:“青苔姑娘一個人去,還是太危險了,我陪她去。還有…還有我嚮往白蓮山已久,很想去領略一番那裡的風光…”
他這理由蹩腳得很,但能有膽說出來,對他來說已經很是了不起了。蘇異知道以他的性格斷不會當著一個女孩子的麵說出這種話來,此時被逼得口不擇言,更證明他有非去白蓮山不可的理由。
隻見裴義又朝央卓躬身抱拳,道:“這位…大哥,不知能否讓我也進那禁地去修煉你們的絕學?”
他言語這般笨拙,有事求人,卻半點婉轉都不懂,聽得蘇異是心中感歎連連。
但蘇異又是忽然想到,裴義費心如此,或許並不是因為非去白蓮山不可。他隻是剛好遇到了一個既能暫時離開自己,又能提高實力的契機罷了。如果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時時受自己的庇護,即使壓力已有所減輕,也會常常有挫敗感,來自於他在同輩麵前展現出的無能。
央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蘇異。
“我這位兄弟嘴有些笨,絕對無意唐突。”蘇異笑著解釋道,“央卓兄便按你們族中的規矩辦事,能便是能,不能便是不能,不用給我麵子。”
聽他如此答覆,央卓便也不再有所疑慮,爽快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也欠青苔姑娘一個人情,那便做主讓你們一起進入禁地好了。”
裴義鬆了口氣,生硬道謝後,又偷偷瞥了青苔一眼,見她麵色如常,才完全放下心來。
“剛纔說到…”被這麼一打岔,央卓怔了半晌,才又接著道:“對了…說到那日我們到了青蓮山莊門前,卻發現有蘇兄施過法的痕跡。整個山莊都被遮蔽起來,料想你一定是不希望有人打擾,便冇有貿然闖入。”
“我們猜測既然蘇兄曾到過蓮山派,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便是一路追隨蘇兄的蹤跡而去。就在跟到茂州附近的那一日,我們能察覺到你…爆發了。”
央卓冇有明言,但蘇異這邊幾人都經曆了他失態的一夜,自然都明白到底何為“爆發”。
自那之後,便憑空多出了他身邊的這位少女。
周顯三人多少也能猜到這兩件事一定有關聯,卻十分默契地冇有一人開口詢問,就好像這少女從來都是隊伍中的一員。
芷鳶臉色煞白,心道這時間和自己出事的那夜正好能對得上。想到蘇異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才壓製不住妖氣,便是自責不已。
又聽央卓接著說道:“那時我不知道蘇兄到底需不需要幫忙,再三思慮之下,還是決定不貿然出手。後來老四能嗅到你的氣味在不斷移動,我才放心了些,便又跟了過來。”
“我還是不明白…”蘇異困惑道,“央卓兄說了這麼多,依舊冇有提到命數。你既想見我一麵詢問蓮山派的事情,卻又不願主動現身,隻是一路尾隨。豈不是自相矛盾?”
“我心中確實存在矛盾,否則也不至於猶豫不決了。”央卓無奈道,“接下來便到蘇兄想聽的關鍵之處了,所謂命數,實則與你的…”
蘇異見他欲言又止,像在苦思措辭,心下瞭然,便道:“半妖的事,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你大可直言,不必有所顧忌。”
“如此也好…”央卓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意味不明,似乎是在質疑蘇異身邊這些人的忠誠,是否值得他將半妖之體的秘密大方分享出來。
“當今世上,即使是在妖族的領地,半妖之體也隻存在於史書之中。不過半妖的曆史雖然久遠,有句先輩留下的的古訓卻一直流傳了下來,經久不息。”
“說是半妖之體百年難遇,千年難得。旦有現世,便會改變妖族,引起動盪。這是曆萬年的經驗所示,是寫在命數裡的,必然發生之事。智者遺訓,不可輕視。”
“隻不過有關這改變與動盪,究竟是好是壞,縱覽萬年曆史,隻能說是福禍相伴。所以妖族之中向來都是分成兩派,到如今…一說那是上天降福,賜下妖將,為妖族開疆拓土,天意不可違,命數不可抗。另一說這是不祥之兆,須得以半妖之身祭妖神,半人之身祭天地,方能平息這一場禍事。”
“然而無論是哪一派,最終的目的,都要是將半妖之體帶回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