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伶大修士,止步於金丹上品,壽元枯竭而終。
這是七百年前,赤仙宗最後一位弟子,其師父陳翊也認識,更是陳翊千年前的故友。
隻可惜,其師最後在天劫下灰飛煙滅,在渡劫前,將風伶交給他的也是其師。
在風伶在的三百零八年內,陳翊自詡也算是對風伶多加照顧。
包括修為上的一些指點,於其也是亦師亦友。
七百年前,在風伶壽元枯竭時,他親手將其埋葬,卻不曾想到,在七百年後的今天,在如此陌生的男孩兒身上,卻看到了風伶。
奪舍!?轉世!?
陳翊望著風伶,心中泛起了浪濤。
“見到我,應該很驚訝吧?”風伶負手笑道,“罷了,既然你已經揭破,我也不必再避諱!”
說著,他便是小手一掃,便是桌椅茶盞落在麵前。
風伶眼眸輕動,茶壺之下憑空生火,不過轉眼,一壺熱茶便倒入兩盞中。
“驚訝自有,不過,我倒是並未有與你敘舊的打算。”陳翊淡淡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告訴我緣故,我或許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風伶手中的茶盞輕輕一頓,隨後搖頭笑道:“比起當初,你可是冷漠了許多。”
“是因為楚月死去的緣故麼?”
他的一句話,讓陳翊的眸光變了,刀鞘忽然憑空浮現,落在這桌椅上。
“不必激動,我也不是挑釁你,而是發自內心的詢問。”風伶搖頭道:“我複活的時間並不久,隻有六十三年。”
“而且,我對於你的事情知曉的不多,畢竟,我能夠複活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龍池山,我曾經去過一次,但元寶在那裡,我不想驚擾它。”
陳翊凝望著這風伶,一手卻是落在了刀鞘上,隻是未曾動。
“我當年不甘心如此死去,留了一手,將魂魄封印在了屍骨內。”風伶深吸一口氣,道:“有人找到了我的屍骨,將我複活了。”
“將魂魄封印在了屍骨內?”陳翊眼眸輕動,他緩緩道:“那你已非人道,何談複活?應是永不超生,你已經不得入輪迴了。”
“輪迴!?”風伶笑了一聲,“陳大修士,你覺得,我就算是入了輪迴,下一世的我還是我麼?什麼輪迴一說,我本就不信。”
“冒昧問上一句,如果世間真的有輪迴,那麼,楚月的轉世身你可曾見到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曾經尋覓過。”
陳翊眉頭皺起,心中有些不悅,不過風伶說的是事實。
“那麼,誰複活你!?”陳翊淡淡道:“赤幫的幫主?還是說,是那個上古神靈,祝融!?”
風伶聞言臉色變了,他凝望著陳翊,“李長生是你殺的!”
“嗯!”陳翊坦然承認。
“是祝融。”風伶也承認了。
陳翊望著風伶,曾是故友,不過如今,卻像是漸行漸遠。
很明顯,兩人如今的立場,怕是已經對立。
“他怎麼知道你將魂魄封印在屍骨中?你的墓地是我親自埋葬,他不可能知道確切的位置!”陳翊問道。
“大修士,我們眾仙門都有卜算之法,祝融是上古神靈,上古有上古的占卜測算之法。”風伶抿了一口茶水,“他推演到了我的存在,然後搜尋,最終尋到了我。”
“也因此,我能夠複活,也是我創下了赤幫。”
“事實上,我便是這赤幫的幫主,整個赤幫,也隻有那麼五六十個人,各個都是修煉赤仙宗功法之人。”
風伶輕笑一聲,“你找我,大概是因為陸家,看來,陸家也是因你方纔去探尋火神的隱秘,結果遭遇瞭如此橫禍。”
陳翊凝望著風伶,風伶也在望著他。
兩雙眸子對視著,陳翊緩緩道:“正好,我送你入輪迴!”
赤幫的修士,吞煉的同是殺人取血的丹藥,這其中,還包括怨煞之氣。
很明顯,風伶的手掌內已經沾染了太多的血孽。
陳翊未曾想到,可既然發生了,他卻也不會對風伶有太多的同情和憐憫。
本就是已死之人,卻非要複生。
可那些本應該活著的人,卻因為風伶而死去。
修仙也是修道,陳翊不認為自己是善人,可他有自己的道,也有自己的是非。
“也不急,能與你如此對話的人應該不多了。”風伶歎息道:“我也並未打算勸你手下留情,我隻是想要與你聊聊。”
陳翊心中的殺意微微一頓,隨後平複。
“聊吧!”
終是故人,許久未見,陳翊也不至於絕情到這種地步。
“我複活之時,聽到龍池陳祖,本以為是你的子嗣,卻不曾想到,居然還是你!一千年了,你還在龍池山上,還不能夠飛昇,當真是不可思議。”風伶斟茶,笑著抿了一口,“我隻是想不明白,天地如此對你,你為何還在堅持!?”
“我若是你,怕是早已經怨天怨地,屠戮眾生了。”
“甚至,以你的實力和修為,何必去求那高高在上的仙,做個人間帝皇,主宰天下也並不是難題。”
陳翊聞言皺起了眉頭,他看著風伶,“王權富貴於我順手拈來,既是如此,我得之又有何用?”
“這世間之人,皆不可與我匹敵,我屠戮孱弱,又有何半點成就!?”
“修仙之路,本就是變幻莫測,劫難重重,或許,這便是我的劫難。”
風伶聞言對著陳翊作揖,“不愧是陳大修士,這等心境讓我佩服!”
“可惜啊,我不是你!”
風伶眼神有些朦朧,“大修士,我師父一生你知道,勤苦修煉,除惡揚善,遠離塵世,即便如此,苦苦修煉一生,終於可以渡劫,在這個靈氣貧瘠的天地,在這個眾多仙門遺棄的世界,師父好不容易熬到了這一步。”
“為何,師父還是渡不過這天劫?為何,師父還是在其中煙消雲散?”
風伶輕輕一笑,有些自嘲,“我入赤仙宗,師父教我,修仙便是修人,便是修福祉,便是修功德!”
“向善之人,自有善報,向善之人,天地自有功德。”
“那麼,陳大修士,我師父修了一生的善,報在何處?”
“他熬了一生,卻是這一方天地,親自斷了他的道,斷了他的人生,也不見有半點福祉加身,不見有半點功德降臨。”
他抬眸,眼眶微紅,靜靜望著陳翊。
“我曾問過大修士,師父未曾虧欠天地,天地何以如此相對!”
“還記得,大修士是如何迴應的嗎?”
陳翊望著風伶,似乎看到了風伶的悲傷,憤怒,不甘……
他唇齒輕動,徐徐出聲。
“天地也未曾虧欠汝師,此劫未有半點不尋常。”
“汝師之死,唯有四字……”
“力不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