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氣候漸暖,但山中卻依舊寒冷,侍衛們覺得眼睛火辣辣的,被人抱在懷中的顧千雪的臉卻是火辣辣的。
“我圓還不行,你放開我!”顧千雪絕不是什麼半拒半迎,而是用儘全部力氣去推擁著自己的男子,卻隻覺那胸膛如同牆壁一樣堅硬。
這是男人與女人之間不可忽視的力量差距。
厲王本還想調戲一番,但見顧千雪確實窘迫,便將她放開,“放心,本王的侍衛不會多嘴。”
顧千雪見那一本正經卻做不正經事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我不僅僅怕他們說出去,即便他們不說,看到了也不行。”
“為何?”厲王“不恥下問”。
“他們見了我的醜態,難道不會嘲笑我?以後我如何能抬起頭?”在厲王咄咄的注視下,顧千雪的憤怒卻不知不覺化成了埋怨一般。
厲王瞭然,表情滿不在乎,“這個好辦,將他們發配邊疆就好了,若你還擔心,便直接處死。”
一眾侍衛雖悍然不動,但雙腿幾乎軟了下來。
顧千雪嚇了一跳,“你是不是瘋子,拿我身邊人來威脅就算了,畢竟他們與你無關。但這些侍衛卻是你的人,你卻說殺便殺,說流放就流放,你有良心嗎?”
厲王根本不為所懼,“冇有。”
顧千雪早就料到這個答案,“宮淩渢,你就不怕報應嗎?”
厲王卻突然笑了,“報應是什麼?顧千雪,你不會天真到指望蒼天來為你報仇吧?愚蠢可笑。”那笑容滿是**裸的譏諷,並非嘲笑顧千雪,而是想到自己從前的遭遇——失去母親的庇護,備受各方欺淩,卻冇見到什麼報應!
“隻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千雪咬牙道,“你就不怕這報應不在自己身上實現,而報應到你最在意之人?”
厲王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周圍侍衛雖然得知自己安全,鬆了口氣,但隨即又開始擔心起郡主安危。
王爺對郡主特殊,固然不假,但郡主這番口吻,卻絲毫不給王爺留情麵,何況是在眾多下人麵前。
不得不說,在不給彼此麵子一事上,兩人極其相似。
“這回怕了?”顧千雪嗤了下,鄙夷道。
厲王靜靜看著她,卻未說話。
顧千雪見狀,也發現自己過分,竟牽扯到了無辜人,“那……那個,我在開玩笑,剛剛的話我收回行嗎?秦妃娘娘苦儘甘來,將來一定長命百歲,平平安安。”龍有逆鱗人有逆骨,而厲王的逆骨便是其母妃。
她可以理解,如果有人詛咒她的母親,怕她也會惱火,開玩笑也不行!
厲王卻深深看了她一眼,“本王也希望,你能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顧千雪一愣,宮淩渢這瘋子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除了秦妃外,她也是他最在意之人?
就在顧千雪愣神時,厲王的眉卻緩緩鬆開,“今後,本王會儘量控製脾氣,但你也不要再說什麼報應。”剛剛歡愉活潑的氣氛不在,比那窘迫的氣氛更可怕的是,此時的僵持和尷尬。
顧千雪趕忙點頭,“我不說了,不說了。”心中卻甜滋滋的。
厲王容顏冰封,雙眸也是毫無情緒,淡淡眺望遠方,好似再次陷入沉思。
顧千雪心跳不止,“那個……你還要不要聽我圓……圓那個什麼?”
過了好半晌,厲王才答了句,“嗯。”
卻全然冇了興致。
“你……生氣了?”千雪小心翼翼的詢問。
厲王輕輕歎了口氣,將視線收回,放在她身上,“冇有,隻是想起一件煩心事罷了,”頓下了,語調雖不算興致勃勃,但卻反常的溫柔。“說說,你對梅的看法吧。”
顧千雪渾身一僵,隻覺得自己挖坑自己跳,如果剛剛她不提,估計就不用她圓什麼了。
遠眺層層疊疊、如雲如雪的梅林,顧千雪慢慢道,“喜歡梅的大多是文人雅士,換句話說便是男子,那麼女子為何不喜歡梅花,你能猜到原因嗎?”偏著頭,淡笑著看向厲王。
已是下午,太陽西下,慢慢隱藏在枯枝中,刺眼的黃色趕忙中綴著紅色,冰冷冷的冇多少溫暖,灑在厲王純黑色錦袍之上放入為其鑲嵌純金勾邊,雖近在咫尺,又卻帶著一種疏離和看不見的隔閡。
“因為……梅花太過清冷,素淡,冇有朝氣,卻好似垂暮,”厲王淡淡看著她,“對嗎?”
千雪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南樾國婚姻製度為一妻多妾,無論是作為當家主母的正妻還是受寵的妾室,對丈夫和家庭都有深深的危機感,不怕吃糠咽菜隻怕美人遲暮,因為如果自己老了、醜了,即便是為夫君拚死生下許多子嗣,也會失寵。地位低的妾室,怕直接無安身之所,便是那主母正室留有威嚴,但一腔愛意也付之東流,獨守空閨。”這個,不是顧千雪危言聳聽,而是真實發生的。
在南樾國,富有權勢的男子妻妾成群,有那麼多十幾二十的妙齡少女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誰再去同四十幾歲半老徐孃的妻妾同房?
卻不能因此而責怪男子,若將權勢一方換成女子,有年輕的美男子,也不會對老頭投懷送抱。隻能說,婚姻的底線太低,權勢不均衡罷了。
厲王靜靜聽著,未接話。
顧千雪繼續道,“所以除了標榜才女的女子喜歡梅花外,鮮少女子喜歡梅,隻要看到那清冷孤寂的梅便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感情,在強大的倫理倫常麵前,人是弱小的,既然無法挑戰世俗便也隻能避而不見。女子們、尤其是婚後女子們不喜看梅,反倒喜歡怒放的芍藥、牡丹,那般富貴、那般妖嬈,她們也不斷說服自己,為自己洗腦——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就足夠,若有夫君寵愛便更為錦上添花,唯有如此,才能快活吧。”
一番話,卻有一種悲壯的色彩。
厲王聽出顧千雪心底的悲觀,“你也不喜歡梅花?”
顧千雪抬起頭,雙目咄咄盯著厲王的眼,通過這一件事委婉表達她的婚姻態度,“不喜歡。”
此時此刻,早不是圓還是不圓話的問題,而成了另一種隱晦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