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如此質問皇上。
除了瘋子一般的顧千雪,還有誰敢質疑一國皇帝?
顧千雪壓根也不是什麼好臣子,也不想溜鬚這個皇帝,“先不說君臣,隻說父子。這些可憐的皇子出生後除了那看似華貴實則暗存危機的地位,他們還得到了什麼?母親與人勾心鬥角,父親不信任任何人,何來的母愛、何來的父愛?如果是我,我寧可生在一個普通家庭,接受父親的信任以及母親的慈愛,也不出生在皇室,當您的兒子。”
“也許皇上您會問,為什麼這些蠢材都不忠是嗎?冇有信任和器重,哪來的忠誠和忠心?因為您不信任他們,所以他們也不信任您,無論是皇子也好,臣子也罷,他們不相信全心全意輔佐您會得到善待,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不說彆人,隻說我外公趙元帥,他冇有兒子,更冇有妻妾,他的愛都給了獨生女,他的忠都給了皇上您,他的一生獻給了國家,而最後得到了什麼?被讒言,被陷害,最後還成了皇子爭鬥的犧牲品。”
“皇上,您不用擺出那種無辜的表情,您不無辜。您問問自己良心,在得知外公罪名時,您第一個想法是什麼?是震驚,是懷疑嗎?不!您是竊喜!您恨不得外公真的勾結敵國,因為罪名坐實,趙家軍就是您的了!”
“然而,先不說外公罪名如何,趙家軍已唾手可得,您還要嗎?殺雞取卵真的可以做到利益最大化嗎?”
“皇上這個年紀應該懂一個道理了,付出纔有回報,您不付出信任和真心,如何得到忠誠的回報?不,您得不到。雖然您不想承認,但您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夠了。”
突然,一道嘶啞的聲音打斷了顧千雪憤怒的話語,卻不是皇上,而是陸危樓。
帷帽的薄紗之下,陸危樓一雙冷眸責備地盯著顧千雪,而千雪知曉陸危樓想說什麼。
忠言逆耳,而說出忠言之人冇有好下場,尤其是南樾國皇帝這般多疑自私自大之人。
這些道理顧千雪知道,但她依舊要說,她在為這些可憐的皇子、可憐的臣子抱不平。
皇上麵色難堪,堂堂一國皇帝就在眾人麵前被一個黃毛丫頭教訓,氣得咬牙切齒,但心底卻知道,顧千雪說的是真相。
“千雪,你對朕,是不是很失望?”卻問了個這樣的問題。
顧千雪笑了,“如果說不失望,皇上定然不信吧?”
自然是不信的。
千雪繼續解釋,“確實冇有失望,千年曆史纔出了幾個真正的明君?皇上不是昏君已經謝天謝地了,至於皇上的一些不足之處……人無完人,隻能這樣解釋。”頓了一下,又補充了句,“皇上,您就是權力太大而責任太小,今日是您在皇帝寶座上迷失自己,換一個人,也許還遠遠不如您。”
聽了這樣的話,皇上心情平複了許多,他仔細看向顧千雪,見其表情認真、眼神誠懇,也就信了。
皇上歎了口氣,“朕有何不足之處,下回千雪直說就是。”
顧千雪笑笑,心中卻說——算了吧,今天是不得不說,平時如果多說幾句,搞不好您老爺子哪天不高興就把她抓起來宰了,就算不宰,打上幾十板子也是很疼的。
忠臣難當,諫官更難當。
她才懶得當這些東西。
突然,顧千雪眸色一冷,“皇上快帶上帷帽!”說著,伸手親自幫皇上帶了帷帽,整理薄紗。
“怎麼?”皇上不解。
卻見,有一隊人馬從兵營正門進去,目不斜視。
這麼一隊人,穿著富貴,趾高氣昂,目中無人。
為首幾人騎著高頭大馬,不是彆人,正是薛旭峰和張溍武。
薛旭峰向顧千雪方向看了一眼,見冇有眼熟的麵孔,也就懶得理會,向兵營深處而去。
待他們身影逐漸消失,皇上這才問,“他們是?”
顧千雪看著人影逐漸消失的方向,聲音譏諷,“穿官服的,是外公養的一條白眼狼叫張溍武,自認是接班人,外公會將趙家軍傳給他,而自從我有了弟弟千意,張溍武便認為趙家軍不是他的,等不及了,與裴丞相狼狽為奸,趁著外公中毒奪了兵營大權,至於另一個人……嗬,算是我的老熟人吧。”
“是誰?”皇上追問。
“那人曾作為裴丞相二女兒裴玉蕊陪嫁的家丁,到了顧尚書府後做了管家,後來和裴玉蕊……就是當初的裴姨娘通姦,被一同趕出府外,裴丞相念在二人通姦感情真摯,就乾脆將裴姨娘許給了他,這人叫薛旭峰,皇上在京城接到的所有資訊都是他發出去的。”
皇上麵色陰沉,“也就是說,真正欺上瞞下的就是這個人?”
“不僅欺上瞞下,”千雪的眉頭皺了皺眉,“說來話長。”
“說來聽聽。”皇上追問。
“是一些後宅之事罷了,”千雪道,“裴氏是個豬腦子,既然嫁了薛旭峰便應好好過日子,然而她在薛府作威作福、目空無人,端著裴家二小姐架子,薛旭峰自是不願,後來,裴氏便生了病。”
“生了病?”
千雪眼神透著一股子譏諷,“是啊,和秦妃娘娘一樣的病。”
皇上勃然大怒,“又是中毒!?”
千雪笑而不語。
“是這薛旭峰下的毒?”皇上追問,“但這毒是誰給他的?楚炎國的毒為何頻頻在南樾國出現,難道有什麼陰謀?”
“下毒是人的身份,我無法肯定,卻有一人很有大嫌疑。”千雪道。
皇上急了,“千雪丫頭,你就彆賣關子了,你還知道什麼秘密,一口氣都說出來罷。”
“我們上車再說。”千雪卻道。
皇上急,也是苦無辦法,隻能聽話的上了車。
馬車向青藤宅駛去,在車上,顧千雪將秦妃中毒、張婕妤中毒以及錫蘭妃雖下毒卻被陷害一事都說給皇上聽,無論其信與不信,但卻冇將二皇子的資訊透露出去。
冥冥之中,她有預感,二皇子並不想讓皇上知道,即便皇上會對其彌補。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愛也是。
皇上最愛的是自己,皇子們也無法愛他們的父親,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