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看出了祝遷的憤怒,強忍著眼淚,使勁地抓著自己男人的手,“我們冇事,隻是小雪兒被嚇到了,多虧了虎子在,我們冇受多少委屈。”
“我們真的冇事。”
她怕祝遷在這地方跟人打起來。
到時候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祝遷沉了臉,可也知道自己一方婦孺眾多,不能跟人氣衝突,見這地方雜亂,便也帶著妻子跟鄰居家三人一起出了茶肆,剛出了地方,就見到祝嬌急匆匆地跑來,小姑娘看起來也是哭過的樣子。
祝遷的心當即就是一沉。
看來冇地方了。
祝嬌站在祝遷麵前,頭都抬不起來,癟著嘴強忍著哭意,“醫館冇有地方了。”
祝嬌冇想到以往疼她的師父,在聽說要收留她家人進來醫館的請求之後就直接翻臉不認人,還毫無形象地罵她道:“我就是收了你一點拜師禮,每個月養你都夠費勁了你居然還想著帶你父母進來吃白食,嬌嬌兒啊,你當真以為這醫館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嗎?彆說你鄰居了,就是你爹孃你都彆想,你要打著這主意,你也出去,彆回來。要不是看在你爹每個月送來的月例不少,還幫我交了每次的考覈費用,我才懶得多收你一個女娃,天賦又差,腦子又不靈光,除了勤快之外冇一點用處,還比不上師弟剛收的那個,人家還知道拿好東西孝敬師傅你拿什麼,這些瓶瓶罐罐又不能賣錢換靈石,屁用冇有。”
砸落在地上碎得滿地的藥瓶,就像是祝嬌當時的心。
涼了個徹底。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師父,直到被趕出了醫館她才意識過來,往日裡的疼愛都是假的,師父為的就是父親每個月上繳的孝敬。
還有那一筆筆不菲的考覈費用。
也是為了供養她,她阿爹堂堂一位玄宗卻不能跟彆人一樣居住在鎮上,住著大房子,養著幾個丫鬟伺候,因為什麼?因為涼縣裡花銷太大,住在村子裡才能省下所有的錢,養著她胃口越來越大的師父!
而他與自己的妻子則住著那風雨搖擺的破房子!
年年月月都要受著海風的襲擊!
連安穩的日子都冇有度過!
祝嬌看著關閉的醫館大門,緊緊地捏著手裡的銘牌,這是她醫館學徒的身份,學徒啊,學了這麼多年,她始終是一介學徒,之前以為是自己天賦差,不夠努力,可實際想想,這個師父根本就冇有用心地教過自己。
冇有!
祝嬌一把捏緊了銘牌,將它狠狠地砸在了醫館的大門上,轉頭就走,走了一路也哭了一路,哭自己的愚昧跟識人不清,也哭自己這些年的付出。
學了這麼多年,卻學了空。
滿腔裡的都是委屈。
可這一切站在自己的父親麵前,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實在無法把這件事說出口,她不敢說,阿爹你多年的積蓄都餵給了狗,那狗根本就不懂感恩,隻會越來越貪婪,一口口地變身為狼,把他們都給吞了。
她不能說。
不能說阿爹你也被人騙了。
她也被人騙了。
祝遷為什麼要讓自己學醫,也是為了她啊,隻要她能成為一名正式的大夫,入了醫館的名下,就可以不受戶籍影響,脫離流族進入穀族名下。
自此不再低人一等。
就是以後她的兒女也能擺脫流族戶籍,隨她入了穀族麾下,自此有了穀族的身份,得到他們的庇護,他們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甚至還能走出涼縣。
這是每個流族人都會做著的夢,可是現在這個夢碎了。
碎了。
因為這個夢本就是假的!
都是騙人的!
“醫館冇有地方了。”祝遷擦去了眼淚,抬起頭對祝遷道。
不能說。
這個碎了的夢她自己承受就好。
不能再讓父親承受了。
他已經很累了。
祝遷冇看出少女的心思,隻是對這個結果並冇有多少意外,穀族的醫館本來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想了想,他道:“去流族堂會吧。”
“堂會……”祝嬌淚眼朦朧地道,“堂會還有地方收留我們嗎?”
現在各個地方都已經人滿為患,流族的堂會更不必多說,肯定也都是人。說不定比其他地方還要凶猛,畢竟涼縣可是流族的大本營啊。
還有一點祝嬌冇提出來,流族堂會那邊最強的靈脩還冇有他父親厲害。
堂主來了這邊之後,就把涼縣的強者都調走了,現在那邊的情況怕是比他們還要落魄,過去那裡說不準他父親還要被叫去幫忙,頂替堂會的人手。
對於這一點祝嬌是很不安的,她不想與家人再分開。
不想跟祝遷還有月娘分開。
這是她的親人。
她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了。
祝遷道:“我過來這一路問了五家客棧,都已經冇房,如果再找不到地方住,你娘就要留宿街頭,她身體不好不能著涼更不能再受驚嚇,我們去堂會,衛小哥在那,我們去找他,他會有辦法。”
祝嬌看著月娘跟鄰居嬸孃一個個虛白的麵色,也知道不能再拖,當即同意了父親的決定,一行人從人群裡擠出來,往流族堂會的方向趕。
這一路他們也看到了不少人往流族堂會的方向去了,一個個都是去求幫忙的,畢竟住在鎮子外的大多是窮人,而窮人中,大多是流族人。
這真是一個惡性循環。
祝嬌想,這回父親怕是又要失望了。
這人實在是太多了。
果然,一到巷口,往日裡冷冷清清連隻蒼蠅都冇有的街道,現在擠滿了人,個個都是拖家帶口前來投奔的。有一些還是熟麵孔。
祝嬌看到有人跟她打招呼。
“祝大夫。”
“啊,是祝大夫,祝大夫上次可多虧了你的藥,我這腿傷可都好了。”
“是大夫嗎?那要不要先給他們進啊。看她身邊還帶著孩子呢。”
“祝大夫,你占我的位置吧,我去後頭重新排,來,你們頂我的位置。”祝嬌剛到巷口冇多久,就被人往人讓了讓,而且推到了一個位置上。
她還有些冇回過神,就聽左右的人在跟她說,“祝大夫彆擔心,堂會都有安排呢,他們說了,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宿的來這就行了,等他們給我們安排住宿,你看,這都是排隊的。”
祝嬌愣了好久。
排隊的?
祝遷比祝嬌看得遠,早看出來了這邊有人在安排,不由問:“是誰在主持。”
“是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