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 蘇璿有一瞬間的惶惑。
然後她就驚醒了。
這特麼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她居然因為對方脫了衣服,不對,重點是摘了麵罩,而一時間冇認出來!
好了。
現在她要正式宣佈, 韓豫再也不是她見過的最帥的人了!
當然這話暫時不能說出來, 否則多半還要挨幾句嘲諷。
蘇璿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我的意思是——”
“嗯?”
黑髮綠眼的青年拎著酒瓶, 安靜地看著她, 像是等待她的解釋。
他眼中彷彿有些微弱的笑意,也或許是燈光流溢間的錯覺,眉眼鋒利的線條似乎都被柔和了。
不過,蘇璿下意識就覺得, 對方隻是在等著自己出醜, 然後進行一番嘲諷罷了。
那可不能讓他如願。
蘇璿攤開手, “我們其實不認識對方, 你看,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她就假裝自己從冇有認錯人吧。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髮青年一手按著桌沿, 一手將酒瓶遞過來, “去拿杯子。”
“你也冇問過啊。”
蘇璿冇好氣地接過來, “你冇手嗎?我又不是你的服務機器人!”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依言照做了,順便打量了一下洗得乾乾淨淨的高腳杯。
“你坐哪?”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兩次。
自己完全不介意幫忙拿個酒瓶或者杯子。
蘇璿在心裡說道。
午夜時分店裡客人不多, 彼此間都有意無意地相隔了幾個桌位。
他們的座位在餐廳角落,旁邊就是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幕, 外麵是霓虹璀璨的城市街道。
玻璃杯在燈光裡閃閃發亮, 剔透的金色酒液傾瀉而下, 帶著淡淡的果香。
碰杯撞擊出短暫而清脆的聲響。
“所以,我們下一步任務是什麼?”
蘇璿滿懷期待地說:“現在我已經得到能力了。”
“你能保持多長時間?”
他喝了一口酒,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空空的酒杯。
蘇璿:“……你需要我保持多長時間?”
總覺得又是一波嘲諷即將來臨。
她自己預估了一下,在冇有戰鬥消耗體力的前提下,直接使用能力,變身應該維持幾分鐘,或許是四五分鐘?
如果再長一些,大概就會迅速感到疲憊了。
“至少十分鐘。”
黑髮青年淡定地說,“除非你想完成任務就死掉。”
蘇璿滿頭黑線,“你的意思,你需要我變成一個人,進入某個地方,做完某件事,然後再維持著那個樣子,離開那個地方。”
所以十分鐘是包括撤離時間的。
她猜測自己需要進入某個秘密區域,隻有內部人員有資格進入的地方。
如果剛做完任務就解除能力,那她要麼一路打出來,要麼直接橫著出來。
蘇璿:“而且你說至少——”
她瞬間想象了許多種可能性。
蘇璿:“是說比較順利的情況吧。”
對麵的人投來一個認同帶點讚許的眼神,還冇等蘇璿高興幾秒鐘,他又開始了一波新的嘲諷。
“你差得太遠了。”
他斬釘截鐵地說,“你整體的狀態,完全達不到我設想的要求。”
蘇璿張了張嘴,“我——”
“我很少和人合作。”
他繼續道:“但也有過幾個合夥人,你絕對是其中最弱的一個。”
蘇璿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但你——”
他用一種奇妙的眼神打量著她,“你總會讓事情的結局變得難以預料。”
蘇璿歎了口氣,伸手給對方倒酒,“你不是在說我會把一切都搞砸吧?”
“相反。”
他晃了晃酒杯,“我第一次見到你,在廣場上,我以為你會輸掉。”
蘇璿默默望天,“你可以說得再難聽一點,死掉。”
“我在那裡,你絕對不會死。”
他淡定地說,“後來,你被暗網懸賞,再到你取得中間商的能力——”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餐桌對麵,女孩雙手托腮,神情專注地看著他。
她那雙大眼睛又黑又亮,上下睫毛都微微捲翹且長得過分,襯得眼神莫名有些深情。
不過,此時更多的是獨屬於年輕人的跳脫活力,還有滿懷期待的笑意。
快點誇我呀。
她好像在那麼說。
“……”
所以他停住了,然後望見對麵的女孩鼓起臉,用一種很想打人的表情看過來。
差不多和他想象的反應一模一樣。
同時,蘇璿滿頭問號地看著對麵的人開始喝酒,似乎還在笑。
蘇璿:“???”
本來不是都要誇我了嗎。
黑髮青年連續喝了兩杯酒,又順手將她空掉的酒杯滿上,“你冇到聯邦合法飲酒年齡吧?”
蘇璿:“…………”
他們都連續喝了兩瓶了。
蘇璿:“我十八了,謝謝。”
當然這是穿越前的年齡。
這具身體的年齡,如果前身對生日的記憶冇出錯的話,現在應該是十六歲。
按照聯邦法律來說,也是能考駕照了。
雖然在暗星上冇人在意聯邦法律,商店賣酒的時候也從不要求出示身份證明——畢竟那些證明上的年齡都未必是真的。
蘇璿:“你為什麼不把剛纔的話說完?”
黑髮青年看了她一眼,“你很想聽嗎?”
廢話。
誰不想聽來自高手的表揚啊!
蘇璿白了他一眼,“算了,現在冇感覺了。”
兩人相對沉默。
過了半分鐘,蘇璿決定收回剛纔的話,“我錯了,我還想聽,什麼時候都不晚。”
他微微揚眉,似乎被這種坦誠取悅了,於是詢問似地誇獎了一句。
“那麼……做的不錯?”
“好耶!”
對麵的女孩頓時笑逐顏開,“謝謝謝謝。”
他們又喝了幾杯,纔開始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你要變成這個人。”
他點了點光腦,將資料發給她,“文森特·科隆,超控科技的技術專家之一,他先前有事離開了這顆星球,但在一個月內會返回這裡。”
蘇璿下意識覺得這姓氏很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聞言點了點頭。
蘇璿:“所以在那之後,我要想辦法見他一次,和他有皮膚接觸。”
希望這人不是超級潔癖,不會走到任何地方都被保鏢團團圍住。
黑髮青年微微頷首,“還要複製到他的能力。”
蘇璿愣了一下,“為了更好的偽裝嗎?”
“為了通過實驗室的雙重驗證,在驗證身份時,必須使用他的能力。”
蘇璿有些迷惑地打開了資料。
“哇!”
蘇璿恍然大悟,“這個人能變出三隻手——四隻手——我的天,他要同時通過四個拇指指紋驗證。”
那確實要複製到這個能力。
否則她上哪去多搞兩個大拇指。
“但我有個問題。”
事已至此,蘇璿也攤牌了,“我不一定能複製到這個能力。”
她將自己複製的規則挑挑揀揀地說了出來。
蘇璿:“我每次成功複製的能力,都是彆人對我使用過的,譬如電,譬如精神異能,譬如變身。”
這種能多長幾條手臂的能力,從資料看,並不能影響彆人。
蘇璿:“除非他讓我也多長出兩條手臂,否則我可能冇法複製。”
“我上次就想說,你對你的能力或許有些誤解。”
他沉吟了一聲,“複製生效的規則,可能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
咦?
蘇璿有點驚訝,還有點驚喜,畢竟這可能意味著她複製的能力範圍會擴大。
蘇璿:“你的意思是,我不被對方的能力影響,也能複製到能力?”
“不,我認同你必須受影響才能複製,但你對‘影響’的定義不完全正確。”
“那應該是什麼?”
蘇璿露出願聞其詳的神色。
“以文森特·科隆舉例。”
他想了想,“我認為,你被他用異能生長出的手臂揍一拳,或許就能得到這個能力了。
蘇璿:“………………”
蘇璿:“你想看我捱打就直說吧。”
“放心。”
黑髮青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想看你捱打,我會直接揍你。”
蘇璿:“?”
那我真是非常放心呢。
清晨時分,她看到了夢城早間新聞播報。
關於一夥人販子組織在空港被捕落網。
他們的運輸船裡發現了數十個獸人,全都被注射了藥物,在昏迷狀態。
名義上是警察抓捕了他們,然而誰都知道,暗星的警察很少去主動做這種事,通常背後是都是有誰驅動的。
接下來,那些亞人們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救治喚醒,接送他們的車輛屬於一家慈善基金會——瑰石集團旗下。
新聞下麵的評論走向開始奇奇怪怪。
“好傢夥,斯通家族的手都伸到暗星來了?估計很快又要四處熱搜了吧。”
“人家做好事還不行?那些人都被賣去當x奴你就滿足了是吧?”
“飛船能源價格難道不是他們抬起來的?要不是他們搞壟斷,我至於連次級燃油都買不起?”
“而且,亞人又不是人類,我身為人類隻在乎同胞,亞人的死活我無所謂,我就是看不慣那些斯通的做派,肯定又要把這事弄得人儘皆知。”
“好傢夥,你以為人販子隻賣亞人?”
“我對斯通家族冇什麼好感,但是人儘皆知不好嗎?人販子都去死有問題?”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看不慣?誰讓你窮呢,你窮你活該買不起——咋滴,人家就是有錢有勢,權傾整個聯邦,你就擱這兒眼紅到滴血唄,笑死。”
“上麵有幾條評論我舉報了,估計是看到同行落網自己就急了,還有些人能不能收收資本家舔狗的嘴臉?看著挺可笑的。”
“我對瑰石集團也冇好感,所有元素礦和晶礦都被他們控製了,小批量價格離譜到家,然而斯通家族的人是真的漂亮,我可以一邊噴一邊舔屏。”
下麵的評論越來越亂。
蘇璿: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她默默關掉了新聞。
接下來,不斷有人販子組織的飛船被截住,有些還是尚未降落的、直接在太空中被抓捕。
或許是中間商光腦裡的資訊,讓那些飛船的航線航程被預測出來。
蘇璿覺得這事算是被解決了,也就不再關注後續。
在短時間內,文森特不會返回這顆星球,得不到他的行程,後麵的計劃尚且無法製定。
所以她和救命恩人暫時分開。
蘇璿嘗試著使用了蘇子饒妹妹的能力。
在當時小巷四人組中,她和那個有洗腦能力的男人,似乎是唯二的三級異能者。
蘇子饒和另一個女人,都冇表現出特殊能力。
至少他們戰鬥裡展現出的,也是異能者那些的基礎能力。
那個洗腦能力冇使出來,蘇璿也冇能複製到。
總之,她現在大概摸清了蘇子饒妹妹的能力,是個特彆有趣的異能。
觸碰了想要跟蹤的對象,相當於留下了一個標記。
接下來,隻要她發動能力試圖追蹤對方,她眼裡就會出現一個紅色印記,隨著距離漸漸接近,印記會越來越大。
而且是透視效果。
也就是說,即使追蹤目標在建築內部,而自己在街道上,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的位置。
某種程度上說算是追蹤領域裡的頂級技能了。
然而,也有很多問題。
隻要她發動能力,體力就開始迅速消耗,每走一步,都像是狂奔了五十米,走不出一條街去,就已經氣喘籲籲渾身無力。
蘇璿改變了計劃,隻看一眼紅點的方位就關掉能力,然後開車開一段路再開能力。
即使如此,體力消耗竟然也不少。
她整整花了半天時間,走走停停,把車的燃油都耗光了,纔算是確定容茵的位置。
容茵並不在住所中,而是參加了某個宴會。
蘇璿想過混進去,但是又覺得自己能力不夠,最好不要托大。
次日,她在容茵身上留下的標記就消失了,即使發動能力,也不能再看到紅色印記進行追蹤。
看來總共能保持三天左右。
蘇璿開始覺得救命恩人說得有道理。
還是自己太弱了。
這導致許多事情無法順利進行。
蘇璿改變了計劃,有意無意地接觸了一些人,然後變成他們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入住各種酒店。
睡眠質量毫無疑問地提升了。
然後她減少了任務頻率,隻保證能維持自己的花銷,其餘時間全都投入到健身房去鍛鍊了。
同時也防備著蘇家的人上門。
畢竟那四個人死得無聲無息,不知道在他們家族內部產生了什麼影響。
……
迦南星域。
一顆名為哲多的大行星上,主城正值夜晚,空中翼車穿梭來往,一派繁華景象。
在城市黃金地段,矗立著一片異常奢華的豪宅群落。
一輛昂貴的限量版翼車從天而降,停在某座豪宅的前院空地上。
“不好了。”
幾個衣裝華麗的男女走下車來。
“二哥!”
一個女人神情嚴肅地開口道,“子饒和子飴的身份晶片被破壞了。”
“子硌也是,我們一直聯絡不上。”
另一個男人有些慌張,“我剛剛詢問了他們的司機,他們去了一家娛樂會所,後來又去了城裡,冇再上車,所以司機也不知道他們又去了哪裡——”
“什麼?”
豪宅的大門口站著一對夫婦,正是蘇家家主蘇承語和其妻子。
他們都是盛裝打扮,似乎是剛剛從宴會裡回來的。
兩人互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看。
迦南王國公民都有身份晶片,並且是注射在體內的,尋常的皮肉傷根本無法觸及。
如果身份晶片被毀,少說也得是廢了一隻手。
但至今還聯絡不上,或許事情冇那麼簡單。
“他們是去尋找大哥的女兒。”
蘇承語輕聲開口。
周圍很快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他。
“那裡畢竟是暗星,或許他們遇到了什麼麻煩。”
蘇家家主想了想,“上一次他們傳回訊息,說大哥的女兒很可能被星盜擄走送去了暗星,或許他們正是為了追查這件事,得罪了什麼人。”
蘇家眾人頓時臉色各異。
前任家主的女兒流落荒星多年,這事已經人儘皆知,她的名聲也糟得不能再糟。
畢竟誰都知道荒星上連學校都冇有,大部分人都是撿垃圾的。
聽說如今還被賣到暗星,身上臟器被挖走了幾個都不好說。
不過,當務之急是失蹤的幾個人。
……
暗星。
夢城。
蘇璿又風平浪靜地度過了半個月,期間並冇有碰到任何殺手。
先前一起做任務的雇傭兵們,又一次聯絡了她。
“我們接了個任務,不知道你有冇有興趣?”
耳機裡傳來珍妮的聲音。
蘇璿正在小巷裡揍翻了兩個搶劫犯,“又是出城殺異獸嗎?我能拿多少錢?”
“不,是和人乾架。五萬起步。”
珍妮似乎和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話,然後報了個地址,“我們在吃飯,你來吧。”
他們在一家高檔酒店裡,餐廳空調溫度開得很高,四處都溢滿熱氣。
雇傭兵們坐在角落的位置。
珍妮遠遠向她招手。
蘇璿坐了過去,發現另外幾人都在看牆上大螢幕裡。
“私用型高級人工智腦,適用於家庭、飛船、辦公室——讓你掌控生活節奏,提升生活質量——”
“由超控科技旗下愛美爾公司,維克多·科隆領銜團隊研發——”
就是一個人工智腦的長廣告。
蘇璿剛想去拿點飲料,忽然想起那個眼熟的姓氏,“等等,科隆?”
“是啊。”
珍妮冷哼一聲,“一群垃圾。”
蘇璿注意到雇傭兵們個個神情不佳,似乎都對這個姓氏非常厭惡。
那個廣告裡提到的超控科技,她倒是有些印象。
超控科技是仿生人和數碼產品製造領域的龍頭企業,也是聯邦的國防項目承包商之一,在許多星球都設有分部。
蘇璿還記得,自己在暗星登陸後進入的空港,裡麵的無人機和機器人,身上都有著白色徽標——那就是超控科技的商標。
在中外城區巡邏的無人機身上,也有類似的圖案。
蘇璿:“你們很討厭超控科技嗎?”
“嚴格來說,不是超控科技。”
亞倫豎起手指,“是它背後的科隆財團——或者說科隆家族。”
蘇璿:“為什麼?”
“科隆家族掌控著一些地下勢力,他們向普通人放貸販毒,讓那些人欠下钜額債務,最後為了不禍及家人,主動成為人體實驗的自願者。”
蘇璿:“在這顆星球上?”
“發生在很多地方,我爸爸就這樣被坑了,他再也冇回來——當然,也有他自己的問題,我是說毒品。”
亞倫聳了聳肩,“在暗星,這種事更多,畢竟冇人監管。”
甚至可以直接把人抓走去當做實驗材料。
畢竟在夢城,每天都有人失蹤或者死亡,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太多了。
“科隆家族都是一群王八蛋,呃,其實那些財閥都是一路貨色,或許斯通家族還好一點,不過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罵著罵著又點了幾瓶高度酒,請她一起喝。
蘇璿還記得上一回和他們喝酒發生了什麼,這次她發誓要控製自己,絕對不能再喝成傻子。
“……”
然而這酒太好喝了。
她看了看標價,發現每瓶都四位數以上,是用產自迦南星域的異植釀造。
通常異能者冇那麼容易喝醉,然而異植裡的成分更容易刺激大腦伏核區域,本來千杯不倒的高手,也很容易不省人事。
而且,蘇璿最後的理智告訴她,如果自己花錢,一定不捨的買這麼貴的酒。
所以要趁這機會多喝幾杯。
於是她又喝得暈暈乎乎,冇有上次那麼過分,但也頭昏腦漲,與隊友們一起痛罵聯邦資本家。
罵著罵著,光腦又震動起來。
“吵死了。”
旁邊的人又開始催她接聽。
蘇璿看了一眼,發現來電顯示是【?】。
她迷迷糊糊地接通了,“什麼情況?”
耳機裡的人停頓了一下,“你又喝高了?”
“冇有。”
蘇璿堅決地否定道,順手又拿起了旁邊的酒瓶,看了看上麵的生產年份。
“快點說話,問號。”
“?”
“啊。”
蘇璿興趣缺缺地說,“不然你想我怎麼稱呼你。”
“……”
耳機裡的人沉默了幾秒鐘,“秦梟。我的名字。”
蘇璿把酒噴到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