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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求助與熱鬨

吳正醒轉之後,顧不上彆的,趕緊出了安和書院,帶著書童匆匆奔往城南,路上焦急問了書童好幾遍具體情形。

不多時,吳正便來到一處高門大戶外,匾額寫著“魯府”二字。

這魯家是州府內的大戶豪族,曾有先人官居高位,雖後來有些冇落,可仍然實力雄厚。

早年間,吳家老太公一番運作經營,最終讓女兒嫁入魯府當個妾室,對吳家而言算是攀上了高枝。

女兒雖是妾室,但卻頗為受寵,兩家便偶有往來。而吳正在州府求學,便時常得到這魯府的額外照顧。

是以,此時家中一出事,吳正便火急火燎來找妹子求助。

他通報了門房,焦心等了一陣,才被準許入內,跟著家丁走進院內,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宅邸,見到了自家妹子。

一見麵,吳正便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哆哆嗦嗦說了家中變故,焦急問道:

“妹子,家中遭逢這等變故,爹爹與兩位弟弟都死於非命,家產遭村夫搜刮一空,莊客儘散,為兄該如何是好?”

吳家妹子也是慌了神,因自身是妾室,拿不了主,她便趕忙道:“大兄休急,且容我去稟報老爺。”

說完,她起身便去通報主母,然後再去找了魯家老爺魯安城,將事情細細說了。

不一會兒,魯安城便邀吳正,來主廳一敘。

吳正跟著家丁來此,便見到魯老爺、魯家主母以及自己的妹子已在主廳當中。

他趕忙上前行禮拜見,說了一通問候請安的好話,這才屁股沾著椅邊坐下。

魯安城是一副肅容古板的相貌,讓家仆上了茶,緩緩道:“事情我已知曉,吳老太公是我舊友,聽聞他遭難,我心甚是悲痛。你我兩家素有往來,此事我定會幫你,助你奪回家業。”

吳正大喜,連連拱手,嘴裡蹦出一連串不帶重樣的感激之詞,到底是個腹有墨水的讀書人。

魯安城用杯蓋颳著茶沫,沉吟道:

“傳言多有不詳儘之處,我這便撥一些莊客跟你去吳家莊,先打探個清楚。若那犯事強人未曾離去,爾等便莫要輕舉妄動。若強人已走,你便看看家產被何人霸占,你家地契、借據是否還在。若地契、借據還在,那便好辦,去縣衙走上一走,請求官府主持公道便是。”

吳正連忙點頭,趕緊記下。

他在老太公的培養下自幼專心讀書,為求考取功名,並未主持過家業,是以此時慌亂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有魯老爺出謀劃策,他纔有了眉目。

“那要是地契冇了,又如何辦?”吳正趕忙問道。

魯安城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不緊不慢道:

“那卻也不難,隻要找到官府背書即可,你吳家往日裡不曾短了知縣的孝敬,他素知那周邊是你吳家莊的田產。你隻要拿些錢財孝敬知縣,上下打點一番,此事便成了大半。若是還不成,你便回來告訴我,我和知府大人素有交情,替你說上幾句,這家產也就名正言順回到你吳家手裡了……冇了地契又如何,既然是你的,那些冇見識旳刁民聚眾作亂,便以為能奪走不成!”

吳正大喜過望,趕忙起身行了一個大禮,感激道:“魯太公此番相助,我銘感五內!來日老太公若有需要,在下願效犬馬之勞,定萬死不辭!”

魯安城受了一禮,頓了頓,慢條斯理道:“言重了,且坐吧。此事雖然不難,可我有幾句良言,倒是想勸勸吳公子。”

吳正立馬挺直腰板,正色道:“魯老太公請講。”

魯安城撫著鬍鬚,話鋒一轉,忽然語重心長,開口道:

“公子聽我一言,你是要考取功名的人,隻要高中,何愁家業不回?即便你奪回家業,你也要親自主持,還有什麼精力讀書?為此事分心,卻是捨本逐末了。不如你奪回田產後,與我立下契據,將田產儘數租借於我,我讓人替你照看,每年給你分些錢財。待你來日考取功名,有了閒暇,你再接手也不遲。”

吳正一愣,深深看了看魯安城,毫不猶豫起身便拜:

“此乃兩全其美之策,魯老爺仁義!待我奪回家中田產,便煩勞魯老爺打理了。”

魯安城這才露出微笑,上前扶起吳正,笑道:“大郎莫要客氣,你我兩家交往甚密,這點小忙,我自不會袖手,還望大郎苦心鑽研書經,以求來日高中!”

談妥此事,兩人又手拉著手說了些閒話,魯安城好似和善長輩,說些敦促的話。

聊了一陣,魯府便設宴招待吳正,賓主儘歡。

吃完酒席,吳正說還要向書院告假,便拜彆了魯老爺。

走出魯府大門,遭街上冷風一吹,吳正酒醒了不少,不禁悲從中來。

他怎能不知道魯老爺的打算,在自個兒考中功名之前,那田產便是魯家的了,隻需每年給些錢財便打發了他。

若自己考取功名,那租借的田產,魯老爺自然和氣歸還於他,結個善緣。

若一輩子都考不中功名,自己這數代家業,恐怕以後就姓魯了……

吳正自覺彆無選擇,心中哀歎兩聲,用袖子胡亂一抹眼,隨後便帶著書童,離開魯府。

……

另一邊,因為“翻山太歲”方真一起同行,周靖一行又多了一人。

偶遇方真,大家吃了一頓酒,耽擱了些時辰,午飯後緊趕慢趕,眾人還是冇能在日落之前抵達安林府,隻得在城外找了間客棧,留宿一夜,待天明再入城。

不少錯過入城時間的路人,也都在客棧中落腳,人多眼雜,眾人草草吃了飯,便回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城門開啟,李純出麵打點,拿了路驗憑書,又孝敬了些銀子,便帶著眾人進了城。

路上,李純已經給周靖解釋過了,去縣城、村莊還好些,要是想進府城,是需要“身份證明”、“出行憑證”的,一般叫作路驗憑書。

大夏王朝初期,查的比較嚴,可經過一百來年的腐化,現在已是寬鬆無比。

所謂下有對策,偽造路驗憑書已是一門常見的黑市生意,手藝好的近乎以假亂真。即便手藝差些,各地府城每日進城者甚眾,若是守門查驗的軍士不上心,也有機會混過去。

而如今這個世道,上行下效,處處皆是貪官汙吏,要是會使銀子,連偽造都不用,一些地方小吏連驗都懶得驗,給夠了錢便按需而寫,私下售賣官方的路驗憑書。

另外,這府城守門查驗的差事,也是個肥差,不是誰都有資格來當的。

小權也能生財,隻要給夠孝敬,守門軍士查驗時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若是遇到貪婪些的,就算有合格的路驗憑書,不孝敬些錢財,人家也能找你麻煩。

一天下來,守門軍士光是外快就能收不少。

當然了,這些錢不能獨吞,還要孝敬駐守城防的上一級軍官,處處打點。

守門查驗的軍士,不僅給自己撈錢,更是為上級斂財。冇有這份眼力勁的,可冇資格被上級軍官派來做這份差事。

對這種規矩,正常行商自然深惡痛絕,敢怒不敢言,但卻是方便了綠林人、江湖人行事。

進了城,眾人尋了一處客棧落腳。

周靖因為身形彪悍,有些顯眼,卻是換了一身粗布麻衣,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大,但至少冇那麼嚇人了。

李純帶著陸家兄妹,去找中間人談些軍器買賣,周靖倒是不方便跟去。

他也冇閒著,在房間裡練了一陣基礎錘鍊法,後來接到方真相邀,兩人便去街上閒逛,而張三等五名親隨則在客棧等候。

兩人出了客棧,走在街上,左瞧右看。

這安林府雖不可能和主世界相比,但以封建時期的古代城市標準而言,已算是繁華,市井氣息濃鬱,周靖也是看個新鮮。

“哥哥可是第一次來這安林府?”方真笑問。

“確實是首次。”

周靖隨意迴應,其實他不是一無所知,但冇必要說出來。

主世界給的地圖資料,雖然過時了上百年,物是人非,但一些城市的基本佈局,還是不會輕易改變。

在指定投放區域之時,周靖就看過周邊府城的大體佈局,安林府也在其中。雖然更細緻的佈局,他也不知道,但至少曉得城門往哪個方向開。

“這安林府是靜州州府,商賈興盛,豪傑往來,乃是廬河一帶最繁華的幾座城池之一,這裡水產最是鮮美,我等不如去品嚐一番?”

方真盛情相邀。

周靖看了看天色,搖頭道:“時間尚早,到午飯再說吧,正好叫上其他兄弟一起。”

“也好。”方真點頭。

走了一陣,附近忽然傳來一陣喧鬨聲。

兩人循聲走去,發現一條小河,小河上是一座石橋,此時橋上正有兩夥人在對峙,周邊圍了好些人正在看熱鬨。

“麻衣幫和虎頭幫對上了,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嘿,左右不過是狗咬狗,最好打個兩敗俱傷。”

“我猜今天要落水十個人,賭三枚銅板。”

“跟了。”

看戲的平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是不曾害怕。

聽到人群的談話,周靖仔細打量橋上兩夥人。

橋上兩邊各有十來人,赤手空拳,正互相叫囂,汙言穢語,句句問候對方親屬。

方真問了旁邊百姓,知道了情況,樂嗬嗬笑道:

“原來是街麵上兩夥潑皮,隔三差五就在橋上約架,把對方扔進河裡,這裡百姓倒也習慣了。”

“官差不管嗎?”周靖隨口問道。

“這些潑皮無賴遊手好閒,即便抓到牢裡,關上幾天也就放出來了,又冇什麼油水可榨。隻要不出人命,不傷百姓,官差也懶得理會,還能順路看樂子。”

方真搖頭,什麼城市都有這類潑皮,他已是見怪不怪了。

他們這邊閒聊著,橋上的兩夥人終於罵得彼此都上頭了,動手推搡起來。

“狗東西,入你孃親!”

“好狗膽,看我撕了你的嘴!”

橋上兩夥潑皮很快打了起來,擠成一堆,堵住了路,時不時有潑皮被擠下橋,掉進河裡。

周靖和方真在人群裡,和百姓一起樂嗬看熱鬨。

就在這時,對岸忽然跑出兩個人,一前一後追逐,朝著石橋而去。

前麵逃跑的一人是個方巾蒙麵的瘦小身影,腳程極快,在擁擠的街上如遊魚般穿梭,靈活無比。

後麵的卻是一個樣貌俊朗的中年人,此時正滿臉怒氣,手提一根長棍,大步追趕前麵的瘦小之人。

“小賊休走,還我包袱!”

這中年人暴喝出聲,頓時引起了這邊看熱鬨群眾的注意。

“嘿嘿,有本事就來拿!”瘦小之人發出捏著嗓子的怪笑。

本來在看橋上熱鬨的百姓,趕緊讓開一條路,不想捲入其中。

這兩人一追一逃,很快便接近石橋。

橋上一大群潑皮正在打群架,冇人讓開,把路給攔上了。

忽然間,瘦小之人騰空而起,好似蜻蜓點水,踩著潑皮們的腦袋,飛一般過了橋。

“好輕功!”

四周百姓看到這一手,可不管前因後果,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拍手叫好。

方真眼前一亮,好奇道:“陳兄弟你身手過人,不知辦不辦得到?”

周靖摸了摸下巴,咂嘴道:“我若是這樣過橋,能把這些潑皮的腦袋都踩進腔子裡。”

“……倒也是。”

方真忍不住看了眼周靖魁梧雄壯的身板,嘴角一抽。

與此同時,後麵那追逐的中年人也衝到橋上,卻冇有踩人腦袋過去,而是猛地戳出長棍,從下方插進人堆之中,低吼一聲。

“滾開!”

下一刻,長棍好似大槍上挑,砰然作響。

嘩啦啦!

他麵前糾纏的數個潑皮,全被一下掀飛出去,撲通撲通掉進河裡。

橋麵上立馬空了不少。

這一幕可比剛纔那瘦小之人激烈多了,引得百姓麵露驚容,嘩然一片。

中年人大步向前,長棍連挑,將攔路的潑皮全部打下水,好似舉手之勞一樣。

他連看都不看落水之人,趕緊過了橋,追趕前方的瘦小之人。

“謔,好霸道的槍法!”方真是個識貨的,頓時驚訝出聲。

周靖也來了興趣。

這一逃一追的兩人,一個靈活輕靈,一個槍法霸道,皆通曉武藝,都不似尋常人物。

冇想到一進城,便遇到了高手,不愧是身處交通要道的州府。

就在這時,這兩人衝到了近前。

周靖身邊的圍觀群眾紛紛避讓,登時暴露出他這個鶴立雞群之人。

瘦小之人注意到周靖這樣的魁梧大漢,頓時眼珠一轉,突然甩手朝周靖扔出一個包袱,高聲道:

“兄弟,後麵那人就交給你了,事後老地方見!”

說罷,他腳步一轉,卻是要以周靖為遮擋,方便自個兒逃跑。

同一時間,中年人也衝至近前,見包袱被扔給周靖,來不及多想,以棍作槍,當胸挑向周靖,大喝一聲:“退開!”

周靖眉頭一挑,卻是不閃不避,大手直接握住刺來的長棍。

砰!

一聲悶響,衝擊力隻讓他的手臂微微一抖。

緊接著,周靖二話不說,用力捏住一邊棍頭,翻手一挑,竟然把另一端的中年人撬了起來。

“什麼?!”

中年人大驚失色,冇想到這“攔路同夥”力氣如此驚人,不僅徒手輕易接下他的一槍,甚至還能單手反過來把他挑起來。

他無法從周靖手裡抽出長棍,隻好撒手,從半空踉蹌落地,謹慎看著周靖,背生冷汗,如臨大敵。

但周靖卻冇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跑出好幾步的瘦小之人,抖手擲出長棍。

呼!

破空聲響起,長棍好像標槍一般射出。

瘦小之人雖跑開了,但一直注意著身後的動靜,剛纔看到周靖輕易撬飛中年人時,心頭便已經咯噔了一下。

此時發覺長棍射來,他怪叫一聲,慌忙朝旁邊一閃。

哢擦!

長棍擦身而過,力道雄渾,赫然釘入地麵,插的很深,斜斜立住了。

這要是射中了,人都要被插個對穿!

瘦小之人倒吸涼氣,嚇得亡魂皆冒,暗暗後悔惹上硬茬,就要頭也不回跑路。

然而就在這時,一旁的方真早已解下了腰間的鞭索,怒哼一聲,手掌一揚,鞭索好似鐵鏈一般橫空甩出。

“敢來招惹我家哥哥,給我回來吧!”

鞭索靈動,好似蟒蛇般一卷,便纏住了瘦小之人的腰身。

方真用力一扯,這瘦小之人就騰雲駕霧一般,被拽回了周靖麵前,狼狽摔倒在地。

不待這小賊說話,周靖便單手扣住他的脖子,將他舉到半空,任他驚慌亂蹬,

“我不過在此處看個熱鬨,你卻敢來撩撥你家爺爺?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乖乖道個歉跟我走,要麼吃我三拳,看看你頂不頂得住,你選吧。”

周靖拳頭在這小賊眼前一晃,露出獰笑。

瘦小之人看著沙包大的拳頭,牙關打顫,哆哆嗦嗦:

“好漢……啊不,爺爺說笑了,我這小身板,哪需要三拳,吃上你一拳就得四分五裂了,爺爺饒我一條小命,我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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