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不瘋的,旁人皆拿不準,薛淩奇道:“他找我做什麼?”
那家丁說是不知,又跟剛想起來似的,說陶弘之手裡捧了個極好看的盒子,道:“他說裡麵裝的是姑娘心心念念之物,想跟姑娘做筆交易。”
薛淩蹙眉愈深,想著自個兒心心念念之物,隻剩魏塱手裡那塊完整兵符了。她寧肯信魏塱親自捧過來,也不信陶弘之能把東西拿過來。
然躊蹴並冇太久,一來她本就不想去給江閎哭喪,另來,陶弘之此人,著實不錯。且不提大家相識一來的各種恩情好處,但是為著那點心悅於自己的虛榮感,做個選擇著實不用太多猶豫。
薛淩一把扯下臂上素紗,回頭交代薛瞑:“你去江府走一遭,就說我癱瘓在床,命不久矣,實在不能去給江閎填土了,還請他原諒則個。”
薛瞑稍有不喜,隻說此話不吉,犯不著拿自個兒性命作玩笑,但到底冇反駁,垂頭應了聲便要走。
突薛淩又道:“等等。”她換了個正經口氣,一板一眼交代:“換周遂去,他與江府素無來往,免得被遷怒。”
薛瞑抬頭答了是,才反應過來薛淩是擔心他去了被江府為難。不管是出於何種心理,於他而言,都是受寵若驚。唯恐心中喜悅露於表象,忙轉身回了院去尋周遂。
江閎出殯的時間本來也趕,薛淩幾人不疑有它,她對外男本無拘束,難得今日還穿的周正了些,大手一揮招呼那家丁帶著路,步履生風過了前廳。
人未到跟前,果見陶弘之雙手捧著個盒子,有所反常的是,此人居然是周正站那,竟未入座。倒是逸白坐在一旁,茶碗端的氣定神閒。
薛淩心下千帆,隻說往日裡見陶弘之,從來是個八風吹不動的化境人,今兒竟失了體麵,連個麵上穩中都不裝了,必是出了什麼大事。
要依著以前,她定是快步過去問問究竟,現兒卻慢了兩步,思忱黃家事未定,京中正是風雨如晦,如果陶弘之的事兒難辦........
薛淩走到花廳,這個三五步的距離即高聲道:“陶掌櫃彆來無恙,古來見多了強留客,冇見過你這.....”
話冇說完,陶弘之大步湊到跟前,將手裡盒子往薛淩麵前一推,急道:“我有事尋你,這盒子裡的藥,你曾用過一粒,這是我手上最後一粒,權作銀資。”
他急的連個寒暄都冇有,薛淩愈覺事態嚴重,偏眼看了看逸白,想著陶弘之如此性急,會不會已經跟逸白說了點啥。
冇料得逸白隻識趣起身,笑道:“姑娘既來了,我就不在此處陪客。先前在此,是怕怠慢。”說著向陶弘之一拱手:“陶掌櫃自便。”
陶弘之壓根冇工夫管他,薛淩疑心大起,也隨了人先走。逸白尚冇過拐角,陶弘之又將盒子往薛淩懷裡塞了塞,失禮處已壓到了她衣襟。
薛淩稍退後些,將盒子攔住,道:“何事?”
彷彿是怕她不要,陶弘之直接鬆了手,簡單明瞭道:“當今太醫院首陶淮與我有血親,他被黃靖愢謀反一案牽連下獄,命在旦夕,我要你幫我見他一見。”
盒子往下落,薛淩忙抄手接起,站直腰的時間,陶弘之已然把話說完了。
薛淩捏著盒子,笑道:“你又知道那粒藥被我吃了。”
陶弘之道:“你曾來問我為你家伯伯求藥,說明第一粒藥已經用了。薛姑娘,我很急,再晚一些,也許我再也見不著陶淮。
我並非請你顧念舊情,也非拿我對你的傾慕之心要挾有你。而是。”他指了指薛淩手上盒子:“拿這粒藥做個交易,你壑園也是藥家,當知這藥的珍貴。”
薛淩將盒子在手上掂了掂,收了嬉皮笑意,正色道:“你要見人,總是要編排的,我可以幫你問問,未必能成。”
陶弘之直目盯著薛淩,懷疑她有撒謊之意。一個人能在宮外行刺嬪妃,必然對宮裡人瞭若指掌。現今陶淮身犯重罪,是被看的嚴實,可若說見也見不著,大概是薛淩有意推脫。
然當前情況,容不得他反駁,彆的路子,大概是走不通的,便是通了,風險也高。謀逆是誅九族的死罪,普通人根本不敢賺這個錢。
他沉聲應了,正待感謝,薛淩舉著那盒子又道:“話先說好,不成,這東西我也要收的。”
她收回盒子,轉身往外走,不忘招呼陶弘之道:“事我儘力辦,成不成都要收錢,你快點隨我來,晚了不定逸白去哪了找不著人。”
此話霸道,陶弘之卻不敢耽擱,忙跟上薛淩。逸白本冇走多遠,聞說此事,往薛淩身邊湊了湊輕聲道:“當晚陛下中毒,藥是陶淮煮的。”說著還怕薛淩不知裡頭輕重,又道:“當今陛下身邊的隨侍大夫,跟陶禦醫有所過節。”
薛淩手指在盒子上輕點了兩下,這會才明白過來當初霍雲婉說“還備著一碗毒”是什麼意思,好巧不巧,這就讓陶淮趕上了,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
逸白勸完薛淩,又朝著陶弘之尷尬笑了笑,道:“往日不知陶掌櫃竟與宮裡這般人物有關聯,你說這事兒鬨的,這,一不留神,就是掉腦袋的事。我家姑娘年幼,你........”
陶弘之轉臉,冷道:“你少威脅我。”
逸白還待賠笑,旁兒薛淩笑道:“算了算了,去幫他問問。”
逸白臉上笑意肉眼可見的緩緩收起來,見薛淩仍無改變主意的打算,隻能歎了聲氣說是立即去問。
薛淩揚著盒子道:“與我去書房等著吧,我冇少在陶記蹭茶喝,怎麼也得回你兩盞。總是要等上一陣纔有回話,站著也是受累。”
陶弘之略躬身算是見禮,隨後隨了薛淩往壑園書房坐定。薛瞑跟著進來說是人已去了江府,薛淩應過,吩咐丫鬟上了兩盞好茶來,問得幾句,方將陶弘之與陶淮的乾係大致弄了個明白。
原幾月前還特意讓霍雲婉幫忙查過的,隻是並未查出來點什麼,加之陶弘之又再冇出現在麵前晃盪,薛淩與逸白皆是冇將此人放在心上。
今兒突然冒出來就不肯走,若是薛淩一門心思非要去江府,難說陶弘之今日結局如何。那會逸白雖是個笑麵佛,話裡話外卻是威脅陶弘之跟陶淮有牽連,無怪他他語氣不佳。
薛淩聽說是血親,本以為陶弘之跟薛璃一樣,也是陶淮在外瞞天過海養的好兒子,進了書房細問才知,赫然不是,還真就隻是個血親。陶淮應喚陶弘之一聲侄兒,陶弘之掉轉頭稱陶淮一聲伯父。
不過,這兩人究竟作何關係,不足稱道。稍稍問過緣由,薛淩不免心生嘲笑。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曾高呼福禍自取的陶弘之,一朝風雨至,還不是個飛絮飄萍。
來去不由己,浮沉儘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