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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辭退

遲榕知道,吳清之已是決意,她冇有機會再為那女傭求情了。

遲榕哽嚥著低下頭,忽見車座邊上擺著一包點心,油紙折的方方正正,正是四芳齋的桃酥。

吳清之不準她吃甜食,這包點心卻又出現在這車子裡,遲榕隻氣不打一處來,哼哼唧唧的問道:“這是買給誰的?”

吳清之揉一揉她的發頂,拆了油紙包裝,掰了一小塊桃酥喂進遲榕嘴裡。

這桃酥顯然是剛出爐的,裡外皆是溫熱酥鬆,一股油香油香的豬油味四溢著,遲榕軟趴趴的嚼起來,嘴上掛著桃酥渣子,吳清之又用指腹幫她擦去。

“遲榕,自然是買給你的。”

遲榕抬起頭,眼中帶有幾分疑惑:“你不是不讓我老吃甜的嗎,怎麼今天想起來買桃酥給我。”

“偶爾吃一點,應該也冇什麼大礙。你為了這一口,不惜翻牆出校,我怎能不依著你。”

吳清之微微歎氣。

他把蹭了油的指腹在手帕上擦拭乾淨了,方纔刮一刮遲榕的鼻梁,“昨天那一包被孟光他們吃了,我怕你今天還想吃,便開車出來買,這樣你總不會再翻牆出來。”

遲榕嚷嚷起來:“我今天不是為了買桃酥跑出來,我能管住自己的嘴!”

吳清之纖長素白的手指在那雕工精美的木匣上一點,語氣裡有些責怪:“遲榕,我自是知道你為了什麼。可我若是冇碰巧看到你,你豈不是真要把這首飾當出去。”

吳清之自是不缺這幾百幾千的銀元,也不稀罕這招搖貴氣的黃金製品,他隻是珍惜這副喜金的非凡意義。

遲榕也揣著這樣的心思,可她壓根就冇有其他值錢的物件,自己每月的零花錢也花得分文不剩,全去祭了五臟廟,便隻能出此下策,不得已而為之。

“我都已經想好了,我可以去打打麻將,那些太太小姐打的注大得很,冇幾天我就把錢贏到手,再把首飾贖回來。”

遲榕一板一眼的說,臉上儘是正色,全無玩笑之意,“我從冇有真心想把這首飾當了。”

真不知道遲榕到底壓了哪些技能在身!

煮飯做菜都稱不上是她的大排場,也許其他高門第的嬌小姐也是有十指沾得陽春水的呢。

倒是遲榕,更是可以喝酒翻牆打麻將,實在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

“看夫人這般胸有成竹,以後若是宴客,隻得請你出馬,把莊家的位子看牢。”

吳清之溫聲調笑,手上打起了引擎,將車子發動起來,駛向學校。

車子停在校門口,吳清之拉了手刹,隨遲榕一道下車,向門衛抱歉的笑笑:“我本是接她出去辦些事情,現已送回了,勞煩您行個方便,放行一下。”

門衛昨日便見過遲榕,知道她的理由,今日吳清之又親自將她送回學校,心中更是篤定不已,於是大手一揮,開了大鐵門。

“遲榕,等我接你。”吳清之把那裝著桃酥的紙包袱掛在遲榕的手上,目光清明,四目相視之間,再無分說。

遲榕拎著桃酥走回教室,正好趕上國文先生下課出門,她躲在門廊的柱子後麵,待老先生背身走遠了,這纔敢鑽出身來。

宋曉瑗見遲榕又是帶回一包桃酥,隻當她不聽勸告,又是貪嘴溜出去,遂擺起臉色不同她講話。

“曉瑗,我真的不是去買桃酥,這是吳清之買給我的!”遲榕連聲辯解,“我是出去當東西,被他路上遇到逮住了。”

宋曉瑗故意哼了一聲,卻是不信:“我還不知道你,你可不是會去當鋪的人!”

“曉瑗,你且聽遲榕說說,她哪會拿表哥開玩笑。”

葉君出聲,嘴裡已是嚼著桃酥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於是為遲榕辯駁幾句。

左右是不得已,遲榕隻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好友二人聽罷,話畢了,垂頭喪氣的歎氣起來。

“是我害了她!”

遲榕實在後悔莫及。

這時代雖已經告彆了皇帝,可朱熹理學卻是深入人心,封建與開化,平衡難取。

所以,女傭私藏春宮圖,無論作何解釋,都是有傷於風化的。

這等大事被髮現,若是換作彆的主人家,哪還有什麼撫卹金,早已亂棍打一頓,利落的趕出府去。

如今,吳清之承諾要給那女傭撫卹金,已是位慈厚的主人了。

遲榕知道自己不該要求更多,可她實在自責難當。

放學的點鐘終於到了,吳清之準時準點的在校門口等遲榕,將她接上車子。

回家路上,一路無言。

遲榕到家後,正欲上二樓,卻被吳清之直接帶去了會客廳。

遲榕不情願,隻得藉口道:“是有客人要來嗎?我穿著校服,哪能見客,你先讓我上樓去唄,有事再叫我。”

遲榕本想回書房再想想辦法,好保住那女傭,誰料吳清之攔她,教她實在心急。

吳清之自顧自的在椅子裡坐下了,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熱茶,這才喚來管家,隻遞去一個眼神,管家便得了他的意,即刻轉身退下,請人去了。

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遲榕心中浮現。

這麼快?他竟這麼快找出了那女傭,要將人辭退了!

竟是一點餘地也不留給她!

遲榕坐在他身邊,束手無策,隻得啃咬著嘴唇,指尖纏繞在一起來回摳著,指甲已是摳的發白。

不一會兒,那女傭跟在管家身後進了廳裡,向他二人福了福身,開口叫道:“小柳見過少爺、少夫人!”

吳清之點了點頭,不講話,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態度。

遲榕暗自捏了一把汗,拳頭攥緊了。

管家見狀,遂替主人開了口:“小柳,你前些日子便說自己要嫁人了,可有此事?”

“馮叔,卻有此事。”小柳坦誠道,“我在吳公館做不了多久的工了,隻能謝謝少爺少夫人,謝謝馮叔!我在嶽安無親無故,多虧有你們的照顧!”

小柳兒這番話讓遲榕更是心酸,她這樣無依無靠的過活,眼下又要冇了著落,實在作孽!

“小柳,你同公館簽的工期未到,如今要走,是算違約的,公館隻能將你辭退。”

管家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小柳身形一頓,隻呆呆的點了點頭。

遲榕的心一寸寸的涼了下去。

“你要嫁人是終身大事,公館也不好留你,但少爺少夫人念你做事勤快,為人老實,要給你發兩年的薪水做撫卹金。”

管家將一個牛皮紙信封交給小柳,打開封口,裡麵是厚厚的一疊銀票。

管家又道:“另外,少夫人又為你準備了一筆嫁妝,盼你成家後萬事無憂。”

話音剛落,遲榕立刻支棱起腦袋,竟是一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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