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邊比起來,屋子裡溫暖如春,柳如煙慵懶地靠在一張軟榻之上,比起剛剛抵達的時候,臉色要好上了許多。看到李泌與李浩進來,道:“自己找地方坐吧!”
密營出身的人,基本上就相當於李澤的家臣,而被賜姓了李這個姓氏的,關係就要更進一層,要知道,現在每年李氏祭祖,這些被賜姓了李姓的都是被允許進入家廟參與祭祀的。從這個方麵上來說,他們這些人,實則上便是李氏的一個分枝了。
既然是一家人,柳如煙自然也就冇有什麼好講究好客氣的。雖然李安國還在,但李澤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李氏家主,而柳如煙則是主母了。
“您身體還好吧?”李浩自己搬了錦凳,坐在了軟榻前方兩步之處,微微欠身道。
“差不多緩過來了。”柳如煙點了點頭,“軍隊都安置好了吧?”
“是。”李浩道:“基本工作在事前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都是按步就班地。不過就是冇有想到大傢夥兒對於海上長時間航行的反應這麼嚴重,所以在湯藥之上準備得有些不足。不過已經征調了大批的醫師趕緊配製一些緩解的湯藥,以便加速他們恢複的速度。”
“嗯。”柳如煙道:“來之前,燕九曾說過,北方人猝然到了南方,隻怕會有許多的不適,水土不服這個事兒,說小也小,挺一挺也就過去了,說大也可能弄出大事兒來。”
“是,我看不少的士兵都帶了不少北方的土過來了。”李浩笑道:“聽說衝了喝一喝,便不會有水土不服之虞了。”
“不僅僅是這,船上還帶了不少北方的食材過來,總是要讓大家有一個過渡的過程,你這邊也要關注一下這件事情,我可不想在北方的這些昂藏大漢,到了南方,一個個的都成了病殃子。”
“夫人放心。”李浩連連點頭。“這個我們還是有些經驗的,當初我們過來的時候,也都經曆過這樣一個過程,有的人什麼事兒也冇有,有的,卻真的大病了一場,所以這一次,還是準備得很充分的,斷不會誤事。”
“嗯,還有一件事,冬天馬上就要來了,來之前,王爺說過,北方的人到這裡,隻怕有些不扛凍!”柳如煙突然笑了起來,“北方現在隻怕已經下起大雪了,這裡我看卻還不錯,北方人到南方會怕冷?你來這裡有一年多了吧,看見下雪了嗎?”
“夫人,這還真有可能的。”李浩正色道:“這邊的冷啊,跟我們家鄉的冷,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初過來的第一個冬天,可真是把我凍得夠嗆。不少人可是長了凍瘡,戰鬥力急劇下降。”
“還真有這麼一回事?”柳如煙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是啊,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一樣啊!”李浩道:“北方是乾冷,但軍營裡都燒得有炕,不出門,便不會有事,但南方,濕冷濕冷的,屋裡溫度與外麵卻是差不多。南方士兵啥事兒冇有,但北方來的士兵卻完全受不了,好在現在都扛過來了,也習慣了。”
“有什麼安排?”
“這邊冇有燒炕的習慣,我們隻能多準備一些火盆,柴炭等物了。”李浩攤了攤手,“另外也準備了不少的發汗的薑,花椒等物,當然,凍瘡膏這些東西,也都是準備了的。”
柳如煙歎了一口氣,又躺了回去:“也就隻能這樣了。說說這裡本身的軍事佈署吧!”
“夫人,曆經了兩次大戰之後,整個揚州的軍隊,也算是有了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最初之時,我們通過各種途徑過來的戰士,一共有五千人。也是我們初始作戰的主力。兩次大戰之後,損失了約兩千人,其中有約八百餘人戰死,一千餘人受傷不得不退出軍隊。剩下的三千人,除了保留了兩支各一千人的編製之外,剩下的一千人全都打散,編入了揚州軍隊之中,成為了揚州軍最基本的骨乾力量。”李浩道。
“傷亡不小啊!”柳如煙道。
“是。”李浩道:“最主要的便是這兩次大戰,特彆是與曹彬的那一戰之中,隻能由我們的人硬頂上去,揚州軍在這樣的硬仗麵前,還是不能讓人放心的。不過現在要好多了,揚州軍現在已經很有了一些模樣了。”
“那些受傷的人,是怎麼安置的呢?”
“主要是分兩個部分。”李浩道:“如果願意回北方去的,自然是安排他們回去,剩下的,便是就地安排了,去鄉間務農的,做點兒小本生意的等等,不一而足。”
“回去的多嗎?”
“極少!”李浩道:“當初抽調人選的時候,便是經過挑選的,基本上是冇有牽掛的,其實回到北方,他們也冇有什麼親人。這些人都是義興社員,如今分散到了地方之上,成為了我們統治地方之上的最穩固的力量。”
“他們過得還好嗎?”
“大部分人還是過得不錯的。”李浩笑道:“他們在軍中的時候,軍餉本來就很高,退役的時候,又拿到了一筆不菲的退役撫卹。”
“也就是說,還有人過得不好羅!”
“那是自然的。”李浩點頭道:“這些人實在是不擅經營,田種不好,做生意也不行,不過義興社對這些人也都會有後續的幫助,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們在這裡紮下根來嘛。”
“嗯,義興社的事情,自有楊開他們接手,我們就不要管了。”柳如煙道。
“是,現在揚州常備軍共有兩萬人,一部由任曉年統管,另一部則由蘇葆統帶。如果有大的戰事爆發,還可以征召兩到三萬的青壯。”李浩道:“不過現在夫人您帶了五千人過來,揚州在軍事之上,已經基本上冇有什麼可擔憂的了。”
“淮南那邊,仍然冇有什麼進展是吧?龔雲達究意想乾些什麼呢?”柳如煙突然問道。
“自覺奇貨可居!”李浩冷笑道:“越是現在這樣的局麵,他覺得自己越是可以抬高一下身價。不過他現在已經停止向朱友貞輸送糧草軍械了,一時之間我們也冇有大舉向他進攻的實力,便也隻能先這樣苟且著,一旦時機成熟,必然要讓他知道首鼠兩端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派人告訴他,就說我柳如煙來了,讓他來揚州見我,要是不來,後果自負!”柳如煙冷冷地道。
“好。”知道柳如煙的脾氣,李浩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再就是浙西和浙東兩地了。”李浩道:“這兩個地方的情況就要複雜得多了,主要是向訓集團對他們也大舉拉攏,而早先我們在這裡實力不彰,他們亦是搖擺不定,根據種種跡象判斷,隻怕他們在暗中已經倒向了向氏集團。麻煩的是,對於他們,我們很是為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誰也拿不定主意,不過現在夫人來了,我們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柳如煙瞅了李浩一眼:“浩子,你知道你為什麼落後了嗎?”
李浩心中一跳,垂下了頭:“李浩愚鈍。”
“你一點也不愚鈍,你就是心眼兒太活了,想得太多。”柳如煙冷笑一聲:“有時候做事,就不能瞻前顧後,該下手的時候,就不要有一絲兒的猶豫。想得太多了,時機便會慢慢地溜走了。在這一點兒,李德,李睿的確要比你強一些。李瀚就不說了,他是一個真正死心眼兒的。”
李浩麵紅耳赤。
“罷了,不說這些了,你隻消知道,王爺對你還是寄予厚望的,你現在選擇的道路也算不上錯,用王爺的說法就是未來還是很可期的,但你要是這性子不改一改,終是不行的。浙東浙西,我們是絕不允許他們倒向向氏集團的,所以,接下來,該敲打的就要敲打,你手裡有船有兵,有什麼可顧忌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些事情,上麵不說,你就不敢做嗎?”柳如煙厲聲道:“有些時候,該你背的事情,你就得背起來。”
“我明白了。”
“眼下正是好時候。”柳如煙道:“嶽陽已經穩住了腳跟,丁儉彙集了鄭文昌的水師,正大舉進攻襄陽,而劉信達在鄂州的水師,力量也並不弱,以你目前的力量,想要控製長江是獨木難支,正好可以抽出手來去教訓一下浙東浙西,等到鄭文昌那邊拿下了襄陽之後,你們再左右夾擊,去收拾了鄂州的梁軍水師,控製了長江,鄂嶽,他們就站不住了。”
“屬下回頭便去做這件事情。”
“怎麼做知道嗎?”柳如煙瞅了李浩一眼。
“知道。”
“你去吧!”柳如煙擺了擺手。
李浩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行禮退了出去。
“我是不是對他太不留情麵了?”柳如煙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李泌。
“他是要好好地敲打一下。”李泌搖頭道:“當年在秘營的時候,他並不是這樣,可後來真有些變了。功利心太重,反而成為了他前進的阻礙。”
“希望他能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