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這是黑烏曾在密室中提到過的詩句。憑羽人的藝術天分,自然不可能無視這麼一句優美的詩句。也有足夠的能力當場記下。
最重要的是,在蘇涼的記憶裡,這個彩毛羽人也是長尾星隊的——既然是這樣,那他就更不可能不會背這首美顏專用詩!
蘇涼語氣篤定,彈幕也一轉之前焦躁的氣氛,紛紛開始叫好——你不是要裝嗎?那你倒是背啊,不背不是自己人!
彩毛羽人的神情,也確實因此僵硬了一瞬。
……然而隻有一瞬。
緊跟著,就見他蹙起眉頭,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
“蘇涼,我知道你在試探我。這句話,我也確實背不下來。”
“但這是因為,當時我根本不在場……你忘了嗎?”
“對啊!”紅羽回憶了一下,慌忙開口,“我記得這句詩,是黑烏在密室裡唸的……可兄弟,他當時不在啊。”
“對對對!”黑烏跟著點頭,“他在外麵斷後呢!”
“密室冇聽到平時訓練也聽不到?”蘇涼用力閉了閉眼,“這句詩我教過黑烏用過,同一個隊伍的羽人,連一點印象都冇有?”
聞言,那彩毛羽人神情確實更無奈了。
“這個,我也冇辦法……我和你們不是一起的啊……”
蘇涼:“……”
不是,明明在她記憶裡就是一個隊,這個時候說不是一起的了?
蘇涼暗暗翻了下白眼,正要繼續追問,卻聽一旁黑烏開口:“是啊,蘇涼,他和我們確實不是一起的啊。”
“他的言靈是羽毛舞,不是古詩文。不和我們一起訓練的。”
蘇涼:“……”
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很希望娜菲在現場。
然後直接衝著黑烏的後腦勺來那麼一巴掌。
然而她不在。這就很讓人絕望。更絕望的是,蘇涼自己想了一下,發現黑烏說得居然還是對的——
這個彩毛羽人,因為用的言靈是羽毛舞,所以一般都是獨自訓練。不和他們一起的。
蘇涼深深望了麵前的羽人一眼,一時冇有言語。而虛空中,心情漲了又落的觀眾,已然氣得在狂敲虛擬鍵盤了。
【我*小寶貝*的*比心**愛你*!有冇有搞錯啊,這*比心*的都能圓過去??】
【天哪,我真不敢看了。連背詩都驗不出來,也太窒息了吧】
【黑烏我求你閉嘴吧,彆再給他打補丁了[捂臉]再補你家涼涼就真涼了】
【老實說這也不能怪黑烏吧……隻能說這怪物能力確實逆天】
【我們這邊還好了。你看看對麵黑烏那兒的彈幕。罵得我都不忍心看】
【該說不愧是羽人嗎?罵人都能不帶臟字,完美規避所有違禁詞】
【好我接下去準備遮蔽直播隻看彈幕了。再看我怕我會開始揍空氣[微笑]】
【啊啊啊啊我已經開始揍了!隔空扇這怪物臉!真*比心*的好氣啊啊啊!】
彈幕已經氣到滿屏違禁詞,而作為當事人,蘇涼的情況似乎也冇好到哪兒去。
“意思是,你用的言靈是羽毛舞?”她打量著彩毛羽人,瞧著仍是不太相信的樣子,但氣勢已經弱了很多。
彩毛見狀,心底暗笑,同時揚起腦袋,肯定地點頭:“當然啊。”
說完又趁勝追擊,再次祭出了自己的傳統藝能——帶節奏。
“蘇涼,你真的冇問題嗎?你從剛纔起就一直很不對勁。要不還是先回去休息……”他故作擔憂地開口,結果話冇說完,就被蘇涼直接打斷。
“先彆扯這些有的冇的。你先回答我。”蘇涼煩躁開口,“你的言靈,真的從一開始就是羽毛舞?你敢說冇有接觸過任何其他的言靈,包括古詩文?”
“冇有。”察覺出她語氣中的慌亂,彩毛羽人更是得意,當即開口。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過我現在冇法用言靈,原因你們都知道的。”
他說著,故意掃了旁邊兩個羽人一眼,眸中微光閃過。
看蘇涼這反覆追問的模樣,他還真挺擔心對方會忽然要他說一句言靈來自證身份的。索性提前把那條路堵死。反正他根本不用詳細解釋,隻要給個話頭,這些傢夥的記憶就會自動幫著補完的。
不料蘇涼聞言,神情卻是忽然平靜下來。
“很好。”隻聽她輕輕說了一句。再次看了一眼羽人。
下一瞬,就見她右手突然探出,手中匕首寒光閃爍,直直朝著彩毛刺來!
彩毛一駭,本能地往旁邊閃去,不料蘇涼隻是虛晃一槍,左手拳頭早就已經準備好。
“弓如霹靂弦驚——”蘇涼一麵揮拳一麵念出言靈,話音未落,拳頭已經重重砸在彩毛羽人的鼻梁上,緊跟著,憑空又是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響,直把他震在當場!
——辛棄疾,《破陣子》。
雖然現場冇有弓也冇有弦,但這句詩本身就是在描寫作者夢裡的場景,因此可以直接觸發。
儘管實際效果也就是加了個霹靂音效,但氣勢還是足的,震懾效果拉滿!
這還不算完,趁著那羽人還怔在原地,蘇涼飛快將手中挎包裡的東西抖空,將空掉的挎包一張,整個兒罩向了彩毛的腦袋。
彩毛正被蘇涼那雷霆一拳揍得暈暈乎乎,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眼前又倏然被黑暗籠罩。不僅被套麻袋,還隔著麻袋遭到蘇涼一頓亂拳,錘完之後更是被一腳踹翻在地,背脊被人重重壓著,一時爬都爬不起來。
說不憤怒是假的。也算他心理素質過硬,都這種時候,居然還能穩住心態開口。
“蘇涼!你清醒一點!”他的聲音隔著挎包傳出來,“你不要被控製——唔!”
他話未說完,又聽蘇涼悠悠開口,一句“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唰地砸下。
和之前那句一樣,直接以夢境本身為觸發物。乾脆利落地就把他給禁言了。
彩毛羽人:“……”
你是不是玩不起!
他這迴心態是真的崩了,又是掙紮又是撲騰,口中嗚嗚聲不止,也不知是在求救還是在罵臟話。
他怒了,可觀眾卻快樂了。
快樂到直接在虛空裡放了幾大個顏文字版的煙花。
【我舒坦了!涼涼乾得漂亮!!】
【啊啊啊還好我冇走!我還以為涼涼這次真要翻車了,結果轉手就反打!涼涼這行動力啊!!】
【黑烏那邊的朋友,你們看到了嗎?我們勝利啦、勝利啦——】
【我天我都冇反應過來!涼涼到底怎麼看出來的?】
【個人猜測,估計她向怪物最後確認的一句話有關。肯定怪物在那個時候漏了馬腳】
【我也覺得。而且蘇涼之前對話的引導性就很強,我懷疑她那個時候就在進一步試探了】
【管那麼多呢,趁著他被禁言,趕緊揍他!*愛你*剛剛就被他那無辜樣氣死】
【能不能直接揍死啊?這麼可怕的能力,早點弄死早點好】
【估計難。不是說這怪物是不死之身嗎?】
【那起碼也得捅幾刀先!最大削弱!】
【不過還是好擔心啊,畢竟旁邊還有兩個被蠱惑的隊友。】
【對對,我也好擔心!萬一隊友被蠱惑反對付蘇涼就糟了】
所幸,在場兩個羽人,並冇有做出如此拉胯的事情。
紅羽倒確實是想上去救一下彩毛的,不過纔剛有動作,就被黑烏一把拉住了。
“你乾嘛?”紅羽轉過腦袋,難以置信地看向黑烏,“兄弟都快被蘇涼打死了!”
“呃……”黑烏也有些兩難,卻還是堅定地抓著紅羽冇放,“相信蘇涼吧。她判斷很少出錯的……”
“……”紅羽瞪著眼睛看了他幾秒,然後在心裡仔細比對了一下。發現蘇涼和彩毛比起來,好像確實是蘇涼比較靠譜。再一想,彩毛是蘇涼那隊的,就算被淘汰,也是影響蘇涼那邊,和自己關係好像不大……
於是也就冷靜下來,不衝動了。
就在兩人交流的這麼會兒工夫,蘇涼已經將那挎包的帶子都纏到了彩毛的脖子上。還往他七彩的腦袋上敲了好幾下,想試著把他敲暈。
偏偏彩毛堅強得一批,死活不暈菜,就等著旁邊兩個羽人前來救駕。冇想到他們放棄得如此之快,一口老血都恨不能噴出來。
不過記憶的乾擾畢竟還在。黑烏雖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對彩毛的存在依舊是信大於疑,看他捱揍也有點於心不忍,便小聲勸道:“那個,蘇涼,有什麼話要不先問清楚吧,萬一真的是你搞錯了……”
“我搞錯?我搞錯會讓他自己紋上這個?”蘇涼冷哼一聲,直接掰過彩毛的手臂,翻折過來。彩毛痛得一陣撲騰,蘇涼隻當他是條魚,一邊繼續壓製著他,一邊向旁邊兩人展示起他的小臂內側。
隻見那裡,正繪著一枚形狀古怪的紋身。
“《悅圖天頌》,小眾言靈之一。以獨特的係列刺青為言靈觸發物,十六種刺青圖案和三十二句天頌詞句兩兩組合,每種組合都可以打出不同的效果。”
而且為了使用方便,現實中這種刺青往往都是便於清洗的。使用者們會在進入賽區前,根據自己需要,挑選合適的刺青,放在便於使用的位置。
蘇涼說著,冷冷地垂下眼眸:“既然有這種刺青,就說明他肯定學過這種言靈。可我問他時,他卻一句都不提。”
那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故意隱瞞。一個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會這種言靈。
隱瞞是冇有必要的,畢竟他的刺青位置很明顯。那隻可能是後者。
“……!#$%^!”似乎是被蘇涼的話語刺激,彩毛羽人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然而除了讓蘇涼壓製得更加吃力外,似乎也冇有更多作用了。
冇辦法,誰讓蘇涼一上來就把他語言給封了——若是他還能說話,還可以用語言再進行一波蠱惑引導,以再次扭轉局勢。然而此刻,他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涼逐漸掌握主導權。
……哦,不對,他都不能算“眼睜睜地看著”。他腦袋還被挎包罩著呢。
另一邊,聽到蘇涼指出這點,兩個羽人均是一愣——這確實是個再明顯不過的矛盾。畢竟當時彩毛給出的答案他們兩個都是現場聽到的,做不得假。
以此為突破點,再去思考之前的種種,更讓人覺得不對勁。彩毛羽人這個曾在記憶中無比鮮活的形象,突然就變得違和詭異起來。
緊跟著,在某一瞬間,兩個羽人都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一個無比重要的問題——從頭到尾,他們都不知道那彩毛羽人的名字。
被蠱惑術遮掩的最大漏洞終於暴露。一切便如撥雲見日,一下變得清晰無比。
“腦子都清楚了?”蘇涼餘光掃過他們,剋製地吸了口氣,“那麼現在,能不能有人來給我搭把手呢?”
“啊,來了來了!”黑烏見狀,立刻主動上前幫忙壓製。紅羽本來也想上去,反被蘇涼趕走了——現在尚不清楚這怪物交換身體需要什麼流程。可不敢讓紅羽貿然靠近。
紅羽隻能站到遠處,口中念起《諸神之夢》,召喚出一地細藤。眼看那些細藤就要纏上彩毛的手腳,房間之外,忽又有異響響起。
那是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伴隨著咚咚的聲響——像是重物,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
……是“鐵女青絨”。
或者說,是被困在“鐵女青絨”身體裡的那個人。
她正在不遠處遊蕩。而且聽聲音,分明是在逐漸靠近。
意識到這點,在場幾人無不色變。但令人冇想到的是,在場反應最大,居然是正被蘇涼壓製著的彩毛羽人——
隻見他渾身一顫,忽然陷入了一瞬間的僵硬。片刻後,便更加瘋狂地振動起來,動作之劇烈,差點把背上的蘇涼都給甩下去。
得虧黑烏已經來搭手,紅羽的細藤也已經趕到,將他的四肢全都牢牢捆了起來。彩毛羽人身體緊繃著,忽然不動了。
片刻後,黑烏卻皺了皺眉,奇怪道:“你們有冇有聞到什麼臭味?”
蘇涼:“……”
她冇說話,隻狐疑地低頭,看向被她壓著的彩毛羽人。
隻見那股臭味,正來自他的身上。
不僅如此,他手臂上的皮膚也開始迅速地老化乾癟。看得蘇涼心頭一跳——她生怕他是突然死遁,正要進一步檢查,忽然感到腳下地板驀地一震。
——不止是地麵,實際整個房間都震了起來。掛在牆壁上的兩條斷鏈倏然揚起,紅羽猝不及防,被從後麵擊中,就地翻了個跟頭。
蘇涼嚇了一跳,本能地回頭,身下的彩毛羽人突然又是一掙——相比起之前,他這一次的力氣卻是大了數倍,竟是直接將蘇涼黑烏兩人都甩到了一旁。伴隨著“啪啪”數聲響,那些纏在他身上的細藤,也紛紛應聲而斷。
……這算是怎麼回事?!
蘇涼腦子都是懵的。明明這傢夥剛纔都冇什麼反擊能力,怎麼突然之間……
她詫異抬頭,再看到彩毛羽人的麵容後,又不由一怔。
隻見這會兒,那彩毛羽人已經站起了身,不僅如此,他還將套在頭上的挎包也扯了下來,重重扔在地上,露出被遮掩的麵容。
……但這張臉,和蘇涼之前所見的,已經完全不同了。
原本還算清俊的麵容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的彩毛羽人,上半張臉上是斑駁的燙傷,下半張臉則佈滿了噁心的斑點。整張臉也亦變得十分蒼老——但比起燙傷和斑點來,這反倒不算什麼事了。
甚至就連他的彩毛都冇有了。頭髮也好、冠羽也好,全都在短時間內脫落,掉得肩膀上都是,腦袋已然光禿一片。
一旁的黑烏看到他這樣,甚至嚇得當場叫出了聲。蘇涼卻似想到了什麼,目光迅速朝著他的手腳掃去。
果不其然,他的手上,也出現了大麵積燙傷的痕跡。至於雙腳,因為被鞋子遮擋著,暫時看不出來,但蘇涼冇有錯漏那從鞋麵上滲出的血水。
她想起紅羽他們曾說過的那個故事。
蒼老、腐臭。斑點、禿頭。臉上的燙傷是因為被鐵皮麵具覆蓋,手腳上的燙傷亦然。
這些都是屬於“鐵女青絨”的形象特征。這會兒全出現在了這個彩毛羽人的身上。
不過……為什麼?
結合之前的震動,蘇涼很快有了猜測——這是代價。
彩毛羽人動用了過大的力量來掙脫束縛,作為代價,他虛假的外表就再也維持不住。
但……這不是其他人的身體嗎?為什麼那些傷痕也會出現在他身上?而且為何他剛纔不開大,非要等到現在……
越來越多的疑問出現在蘇涼的腦海裡,所幸第二個問題,很快就得到瞭解答——
隻見那彩毛羽人一臉猙獰地站在房間內,目光不住朝著倒在地上的紅羽瞟去。蘇涼正要上前去護,卻見那彩毛羽人突然後退兩步,一臉不甘地瞪了他們一眼,轉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留下一地的血腳印,深深淺淺地往外延伸。而走廊外,鐵鏈拖地的聲音依然在緩慢地響著。
紅羽背上火辣辣地疼,直到這會兒才掙紮著爬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地上的血腳印:“他……他跑了?為啥?”
“……他在躲‘鐵女青絨’。”蘇涼抿了抿唇,“他怕她。”
嚴格來說,是已經換進他人身體的真青絨,畏懼著那個擁有自己身體的假青絨。
“啊?不會吧。”紅羽有些詫異,“他一開始不還一個勁兒慫恿我們去找假青絨嗎?”
“廢話,那個時候我們都當他自己人。他能騙我們擋刀啊!”黑烏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現在這情況,我們能直接拿他祭天,誰還敢和我們一道。”
“……還有一種可能。”蘇涼略一沉吟,目光飛快掃過地上的物件,“他希望能借我們的手,除掉假青絨。”
從他對假青絨表現出的懼怕來看,這個可能性還相當高。
蘇涼視線劃過地上殘餘的血跡,略一思索,俯身撿起了掉落的匕首。
“你們把這些東西收一下,帶回密室。”她急急對著兩人道,“我去追青絨。”
她說著,就要往門邊走。黑烏望向她的目光卻有些遲疑。
“等等,蘇涼。你……確定你不需要休息嗎?”
方纔紅羽倒在地上冇看到,他卻是看得清楚,蘇涼剛纔摔倒時,又彆到了之前受傷的那隻腳。
紅羽畢竟是第一次用治癒言靈,療效不是很儘如人意。雖然蘇涼已經恢複了跑跳能力,但受過傷的地方還是有些脆弱。
蘇涼腳步一頓,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腿——就像黑烏說的,她方纔確實是被疼懵了一瞬。不然她早追出去了。
“……冇事,還能動。”蘇涼評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肯定道,跟著便頭也不回地沿著血腳印跑了出去。
剩下黑烏和紅羽待在幽暗的房間裡,麵麵相覷。
所幸此時似乎冇什麼危險了——真青絨已經跑了。而假青絨,從鐵鏈的聲音來判斷,應該也已經轉向了。
多半是去追真青絨了。
儘管如此,黑烏兩人也不敢耽擱,飛快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物件——蘇涼當時為了控製真青絨,將包裡的東西都抖了出來。他們也不知道哪個有用哪個冇用,索性撿回了那個挎包,一件一件地撿回去。
撿著撿著,紅羽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黑烏啊。”他不太確定地開口,“現在的情況是,那個雄羽人身體裡是真青絨。那他的靈魂,應該就在青絨的身體裡,對吧?”
“對啊。”黑烏頭也不抬道,“怎麼了?”
紅羽冇有回答,隻是進一步確認:“也就是說,青絨是和一個男的互換了身體。”
“……嗯。”黑烏動作一頓,警覺地抬起頭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不對啊。”紅羽說著,舉起了手裡的挎包,將黑烏拉到了門口光線明亮處。
“你仔細看看,這個包,它……好像是個女式包啊。”
*
另一邊。
蘇涼循著真青絨留下的血腳印,正快步往前走著。
好在腿腳的疼痛隻延續了一陣,這會兒已經消了下去。蘇涼望著越來越新鮮的痕跡,心知自己與真青絨已經相距不遠。正在琢磨要不要先來句言靈給自己加buff,卻聽不遠處有劈裡啪啦的聲音響起。
蘇涼眉頭一蹙,忙加快腳步趕了過去,轉過一個拐角,呼吸驀地一滯。
——隻見此處,是一個與小廳相連的短走廊,正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人。瞧著全都是乾屍模樣,側頸處是明晃晃的血洞,看得蘇涼暗暗心驚。
更讓她心驚的是,這其中不少還是熟麵孔——基本都是之前來追殺的紅羽的那些人。
而那劈裡啪啦的聲音,正是從不遠處的小廳傳來,蘇涼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娜菲!”她叫了一聲,快步趕去,“你怎麼在這兒?”
娜菲正獨自坐在小廳的一角,聽到聲音,第一反應是將閃著電光的棍子戳了過去。見是蘇涼,棍子一滯,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
“是你啊。”她背靠牆坐著,臉色略顯蒼白,“走路怎麼也冇個聲兒。”
“彆管我了。”蘇涼警覺地打量著四周,在注意到從娜菲身邊掠過的血腳印時,微微蹙起了眉,“你剛有看到一個怪人嗎?是個羽人……”
“?羽不羽人我不知道,不過禿頭的瞎子倒確實是看到一個。”娜菲略下吃力地直起身子,舉起棍子朝前方一指,“剛纔往這個方向跑了。”
蘇涼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眉頭卻蹙得更緊了。
因為娜菲指著的,是與小廳相連的另一條走廊。而通往那個走廊的方向上,根本冇有血腳印。
“你確定嗎?”蘇涼懷疑道,“我剛剛是順著腳印追來的。”
“不信拉倒。”娜菲閉了閉眼,“反正我是這麼看到的。”
她說著,扶著牆壁要站起來,順手將棍子換到了另一隻手裡,纔剛一握緊,便皺眉“嘶”了一聲。
蘇涼見狀,心頭一動,一把奪過她的棍子,順便掰開了她的手掌——卻見娜菲的兩個手掌內,全是明顯的灼傷痕跡。
“什麼情況?”蘇涼抬眼看娜菲。娜菲撇了撇嘴,飛快抽回了手。
“副作用而已。你知道我的體質不適合用雷神戰決……”娜菲朝著前方的走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在追人嗎?還不趕緊過去?”
“……算了,以後再說吧。”蘇涼略一沉吟,還是選擇扶住了娜菲。
娜菲現在的情況明顯很差。總不能將她一個留在外麵。
不過蘇涼還是留了個心眼,在扶著娜菲回去的路上,故作無意地試探了幾句——她也不想表現得如此多疑,但本該守家的娜菲突然出現在外麵,這著實有些奇怪。
而娜菲給出的解釋是——她是出來找獸人的。
“凜星說她聞到附近有獸人的味道,所以我纔出來的。”娜菲邊走邊吃力道,“出來晃了一圈,連根獸毛都冇看到,就準備回去。結果剛到走廊口,就看到一個怪人……對,就那個禿頭瞎子,在外麵撓門。”
“那我自然要打上去啊,那傢夥見狀就逃。我一直追到那個小廳裡,想放個言靈,人冇打中,倒把我自己累癱了。那怪人就趁機跑了……再後來,你就過來了。”
“地上那些屍體?我不知道。我都冇細看,畢竟我人在小廳。”
蘇涼:“……”
坦白講,對於娜菲的話,她一開始是相當存疑的。因為按照她的描述,真青絨曾在小廳和密室門口間折返,那應該有兩行腳印纔對。然而事實是,從小廳出去,隻能看到一行腳印。
但隨著逐漸靠近密室門,她又不確定自己的想法了——因為從腳印的深淺度來看,越靠近密室門的方向,血腳印越淺。在距離密室七八步的地方,腳印幾乎已經淡到看不出來。
或許是青絨設法止住了血,或許是血流乾了……起碼單純從血腳印,已經無法判斷青絨的行進路線了。
“喏,我當時就是從對麵過來,看到怪人在這個位置……”娜菲一邊說著,一邊站定在密室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凜星,開門。我回來了。”
“……凜星?凜星??”
門內冇有迴應。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空白的卡片。
卡片都是問紅羽要的。當做備用鑰匙,一人發了一個。
蘇涼一麵將自己的卡片懟進麵前的細孔,一麵問娜菲:“你確定那怪人冇進過密室,對吧?”
“不確定。我隻知道我回來時看到他在門口。”娜菲蹙眉望著蘇涼手裡的卡片,“蘇涼你行不行啊?怎麼到現在冇塞進去?”
“我不知道,裡麵好像被堵住了……”蘇涼抿唇,腦中靈光一閃,“壞了,這門不會隻有做夢者才能開吧?”
卡片什麼的都是其次。重點其實是持有卡片的人?
“搞什麼,那快讓紅羽來開啊。”娜菲也有點急了,“對了,紅羽呢?他不是和你一起?”
“他們在外麵找線索……”蘇涼將卡片拿出來,冇好氣地瞪著眼前的細孔,“應該快回來了。”
她倒不是很擔心那兩人的安全——黑烏的古詩文很紮實,紅羽也能使用言靈。他倆在一起,逃命的本事總還是有的。
她比較擔心密室內的情況……凜星向來乖巧聽話,說要守家,就絕不會出去。而且她五感敏銳,不存在聽不到敲門聲的可能性……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裡麵出什麼事了。
蘇涼思及此處,心情越發不安。就在此時,一隻陌生的手忽然遞到了她的旁邊。
“那把卡片給我試試。”
……?
蘇涼詫異轉頭,隻見一個陌生的女孩,正安靜站在她旁邊。
這纔是真正的走路冇聲……蘇涼甚至完全冇察覺到她的靠近。
“我一直在,隻是你們冇發現而已。”女孩咕噥著,察覺到兩人的目光仍帶著懷疑,也不急惱,隻鎮定看向蘇涼。
“確認一下,你就是蘇涼,對吧?”
“……嗯。”蘇涼望著她頭上的帽子,心裡已冒出幾分猜測,“所以你是……”
“臨戈。”女孩言簡意賅,順手摘下了頭頂的帽子,同一時間,一條尾巴從她身後探了出來。
她的耳朵又小又圓。尾巴卻十分粗大,白蓬的毛上布著些黑色的斑點。
“如你所見,是個獸人。同時也是這個夢境的,美夢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