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會兒,韓忱的人便押著一個老嫗走了過來。
那老嫗衣衫襤褸,滿麵皆是風霜,但穆府的舊人很快認出了這是誰。
“邢……嬤嬤?”
邢嬤嬤是十幾年前一直在夏瑾瑜身邊侍奉的老人,從主家帶過來,在穆府相依為命了十數年。那年在夏瑾瑜“死後”,她又因為家中變故回了家,自此穆府便再也冇有這個人的訊息。
韓忱故作驚訝道:“看來穆大人還記得穆府的這位老人嘛,難得,真是難得。”
“本侯好心將穆府的二姨太找了回來,但這穆大人和柳夫人卻不相信,執意覺得這是本侯在哪裡找來的冒牌貨,邢嬤嬤,你可要好生驗上一驗,看看這究竟是不是您家的那位夏小姐。”韓忱對邢嬤嬤緩緩說道。
邢嬤嬤聽了,目光不小心接觸到柳霞眠的臉,她像是被驚嚇到一般很快將頭低了下去,爾後依言老態龍鐘地走到夏瑾瑜身邊。
她見到夏瑾瑜這瘋瘋癲癲的模樣,眼眶不禁濕潤,目光滿含滄桑地囁嚅道:“小姐……”
然而夏瑾瑜卻像是不認識她般的往後縮去。
“小姐,老奴冒犯了。”邢嬤嬤說完這句話後,便將夏瑾瑜的手拽了過來,爾後一把將夏瑾瑜的袖子捋了上去。
隻見夏瑾瑜削瘦纖細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個粉色的形狀類似梅花的淡疤。
這是夏瑾瑜小時候調皮不小心傷的,但是那時候夏瑾瑜又不敢告訴夏父夏母,自己偷偷用書寫用的紙包紮,因處理不當,才留了疤痕。
“這疤痕是老奴家小姐小時候留下的,這確實是我家小姐!”邢嬤嬤撐著一口氣,高聲對眾人說。
韓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一臉不祥之意的穆顯陽道:“穆大人可聽清了?這下還覺得這人是本侯找人冒名頂替的?”
既然邢嬤嬤已經證明瞭夏瑾瑜的身份,在場又有這麼多人,穆顯陽自然不好再說這人不是夏瑾瑜。
他起身,臉上帶著惘然、惆悵還有一些驚愕,“瑾瑜………你當真是瑾瑜?這些年,你都去哪裡了?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回來?”
然而夏瑾瑜這次的反應對比方纔邢嬤嬤接近時就更為激烈了,她如同遇到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直接躲到了穆尋釧的身後。
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穆顯陽,像在戒備。
柳霞眠看著這一幕,唇舌都幾乎要被自己咬爛了,該死!不僅夏瑾瑜被人找到了,連那個邢椿都活著回來了!當年她不是讓人下了死手的麼?!
這個永安侯究竟要乾什麼?
而且,他一個和國的侯爺,究竟是怎麼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的!他難道真的想攪亂他們穆府不成!?
這一齣戲,穆習容看到現在卻仍是一頭霧水。
按理說,韓忱與穆府並冇有什麼關聯,為什麼會大費周折的上演這麼一出呢?
穆府就算多了個死而複生的二姨太又如何?穆顯陽一看就對這個什麼夏瑾瑜並不如何在乎,不然一開始就不會否認她的身份。
穆習容看見夏瑾瑜從頭到尾就一直躲在穆尋釧身後,好像她隻信任穆尋釧一人。
再聯絡方纔她似乎確實喊了穆尋釧一句“我的孩子”……
難道……?
“孃親怕……”夏瑾瑜躲在穆尋釧身後,聲音弱弱地說了這麼一句。
邢嬤嬤聽見了,驟然睜大眼睛,眼中似有淚花沁出,她看著穆尋釧,聲音滄桑道:“您、您就是小少爺……小少爺也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讓老奴能在十年後再見到小姐和小主人……老天有眼啊……”
“這位嬤嬤,你誤會了。”雖然不知道他父親的二姨太為何會如此依賴自己,穆尋釧還是否認道:“我並不是你的什麼小少爺,我的母親是柳氏,你們恐怕是認錯人了。”
“不可能……”邢嬤嬤搖了搖頭,道:“老奴雖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但絕對不會認錯小少爺和小姐的,小少爺的眉眼,和小姐年輕時候像了冇有八分也有七分……老奴怎麼可能認錯?”
眾人聽到這一番話,都拋開其他思緒去認真打量穆尋釧和那個所謂二姨太的眉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彆說年輕時候是什麼樣了,就是現在,這二人眉眼也有五分像,而反觀柳霞眠和穆尋釧……確實找不出什麼相同之處。
“你怎麼能亂說話呢!”這時,席間忽然響起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是穆家的五小姐穆瑩絮。
“我和我二姐都是我娘生的,我二姐像我娘,我卻像我父親,難道就因為我不像我娘,我就不是我孃親生的了嗎?!”
穆瑩絮激動地拔高聲量道:“我哥當了我十幾年的親哥,怎麼能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婦人,我哥就便成彆的女人的孩子了呢?!”
“瑩兒!”柳霞眠眉間悲痛,斥了穆瑩絮一聲,像吞下了什麼巨大的委屈似的,說道:“我知道夏姐姐十年前便想要個孩子,後來終於懷上了,卻因為一些意外落了胎。如今夏姐姐忽然回來了,霞眠自然是高興的,但……
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尋釧,總不能因為邢嬤嬤的一席話,說不是就不是了呀……”
柳霞眠這一席話說的情真意切,彷彿當真是有莫大的冤屈一般。
這演技,連穆習容都不禁要讚歎一句,當真是薑還是老的辣。
“是誰的孩子,滴血認親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正僵持間,原本突然安靜下來的韓忱卻突然出聲道。
穆習容暗自搖了搖頭,作為一個醫者,這滴血認親的法子有諸多弊端,實則並不靠譜。
但見韓忱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是有備而來,便冇有出聲阻止。
況且現在這個情況,她也不好說什麼。
柳霞眠瞳孔放大,有些心虛,但她還是強撐著說:“我自己的孩子自己自然清楚,何必用這樣的法子來自證清白!”
韓忱對這番說辭嗤笑了一聲,“若是穆少將軍真是柳夫人的孩子,柳夫人又何必怕彆人驗呢?”
“穆少將軍,你說是不是?”韓忱看向穆尋釧,將問題拋給了他。
穆尋釧靜靜看了柳霞眠一眼,眸色有些深,
片刻後,他終於是點了點頭,道:“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