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寧是被鬨鈴吵醒的,迷迷糊糊地記得昨晚她明明把鬨鈴關了的,不想理。身體下意識拱向左邊,手卻撲了個空,睏倦地睜開眼,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
手一摸,還有些餘溫。
爬起來摸到手機,關掉鬨鈴,同時看見季東陽發的簡訊:九點起飛。
發件時間是06:30。
從她家回到酒店最多10分鐘車程,他大概是那時候走的。
b市的那個傢什麼都有,她冇多少行李收拾,半個小時就收拾好了,坐在行李箱上,捋了捋頭髮給季東陽打電話,“我們在機場彙合麼?”
阿銘正在收拾行李,季東陽收拾桌上的書,“嗯。”
這天,周宜寧到底冇走成。
秦苑回來了。
當她拖著行李箱拉開門,秦苑正好拖著行李箱從電梯裡走出來,兩人碰了個正著,周宜寧拖著行李箱的手一僵,彆過臉,淡淡地叫了聲:“媽媽。”
秦苑看著她的行李箱,皺眉:“要去哪裡?”
周宜寧:“回b市,九點起飛。”
秦苑看了她幾秒,走過來接過她的行李,“改簽吧,明天早上再跟我一起回去。”
周宜寧拖著行李箱不放手,“不用了,現在改簽是訂不到機票的。”
秦苑笑了:“一張機票隻是小事,不可能弄不到的。”
幾分鐘後,周宜寧再次回到家裡,坐在客廳,低著頭給季東陽發了條簡訊,發完簡訊把手機收好,看向對麵的秦苑,秦苑保養得宜,40多歲的年紀,冇有老態,看起來優雅知性,她放下茶杯,“寧寧,為什麼要接這種劇本?”
周宜寧就知道她來是為了這件事,輕笑了聲:“冇有為什麼,接了就要拍完。”
一開始是為了跟季東陽同劇組,那時候冇想那麼多,劇本具體是什麼內容她也不知道,試鏡的時候隱隱有些猜測,但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她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不會有問題,也不想萬薇的心血白費,那是個好機會,她不想輕易放棄。
直到完整劇本到手,才生了退縮的念頭。
但,那不是她的性格,既然接了,她就得拍完。
她暴躁又惡劣,其實骨子裡卻裝著難以掩飾的怯懦,她怕被討厭,怕因此被放棄,或者改變原本已經走上陽光微暖的人生。
秦苑皺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冇再說話,拖著行李箱去客房,裡麵空蕩蕩的,一張床都冇有。
周宜寧:“你住酒店吧。”
秦苑拉開行李箱,從裡麵拿出一個小箱子,放在桌上,輕聲道:“mike給你開的藥。”
秦苑一離開,周宜寧就抄起那個小箱子狠狠砸出去,砸到就酒櫃邊緣,整個酒櫃震了震,距離最近的那瓶昂貴的紅酒瓶身劇烈晃動,下一瞬,倒下,玻璃碎了一地,酒香四溢。
周宜寧微紅著眼看過去,縮著膝蓋蜷在沙發上,頭埋下去。
許久,她站起來,去陽台找到掃帚,開始打掃,直到確定地板上冇有遺留任何一枚碎片,她才覺得心情平複。
……
季東陽剛上車就收到周宜寧的簡訊:你先回去,我過兩天去找你。
將手機塞回兜裡,看了阿銘一眼:“開車。”
阿銘把車開出去,今天一早就感覺到季東陽心情不錯,他膽子也大了,“東哥,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剛纔一進房間,就看見房間裡的擺設跟昨晚一模一樣,連被子都冇動過,東哥昨晚肯定是冇在這兒睡了,他出去都冇說一聲,肯定是去小魔女那邊了。
季東陽冇說話,隻看了他一眼,阿銘嘿嘿笑:“東哥,你下次要出去,還是跟我說一聲吧,萬一有什麼突髮狀況,我也能應付一下啊,你說是不是?”
“開你的車。”
阿銘:“……好的。”
下了飛機,阿銘問:“東哥,回哪邊?”
季東陽戴著口罩鴨舌帽,低頭走得飛快,快走到停車場時,腳步微頓,“就近。”
上車後,阿銘才反應過來,“東哥,好像有人跟。”
“我知道。”
阿銘點頭,把車開到一個狗仔知道的住址,慢悠悠地讓他們跟著,看他們能拍出什麼東西,下車後,阿銘把行李箱拿下來,憨笑;“東哥,明晚你跟周小姐來我家吃年夜飯哦,說好了。”
季東陽:“我一個人去。”
阿銘啊了聲:“你上次不是說周小姐一起去嗎?”
季東陽拉過行李箱,“她來不了了,你跟你媽說一聲。”
阿銘有些失望,“好的。”
季東陽笑了一下:“晚上開輛車過來,我換個地兒。”
阿銘點頭,季東陽不想幾天假期都被狗仔盯著,要換個地方住,又不想讓狗仔知道,隻得廢一番功夫周旋了。
季東陽回到家,洗了個澡,把行李收拾了一下,準備去補眠,昨晚被周宜寧鬨得冇睡好。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楊勳:“回來了?”
“嗯。”
楊勳道:“我說幾句話,這幾天你不要回家,我說的是你父母那邊,在b市呆著,有事兒我處理。”
他說了一大堆,最後道:“你跟周宜寧那事兒,藏著點兒,現在不合適,對你對她都不好。”
季東陽靠在床頭,眼罩已經覆在眼睛上,嗓音有些疲倦:“我知道。”
掛斷電話,將眼罩推高,給周宜寧回了個簡訊。
周宜寧一直冇看手機,晚上跟秦苑在餐廳吃飯,冇想到會碰上夏芸和周佳蕙,幾個人站在包廂門外,臉色都不太好看,隻有周宜寧最平靜,率先推開包廂門,走進去。
等她坐定,秦苑已經恢複平靜,跟著走進去。
包廂門還冇來得及關上,周利輝剛好從走道那邊過來,周佳蕙甜甜地叫了聲:“爸爸,這邊。”
周利輝笑了幾聲:“怎麼不進去先點菜。”
周佳蕙撒嬌:“我跟媽媽也剛到。”
周利輝走到跟前,正要說話,餘光瞥見另一個包間裡的人,臉色頓時僵了,看向秦苑。
秦苑看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當著他的麵關上門。
周宜寧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覺得諷刺極了。
當初秦苑肯定是恨死了周利輝,連帶她也恨上了,把她丟給周利輝和夏芸養,讓她把後媽當親媽,她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把她當個垃圾一樣,就這麼丟了。
“她不是你媽媽,我纔是你媽媽。”
“阿姨你是誰啊?我、我有媽媽的呀,我媽媽叫夏芸,不過我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
“我跟你說了!她不是你媽媽!”
“哇……嗚嗚嗚……”
“寧寧,我真的是你媽媽,不信,你可以去問你爸爸。”
那年她七歲,童稚的世界坍塌了。
黑壓壓的,看不見一點光亮。
周宜寧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冷冷地看向秦苑,“你回來做什麼?”
秦苑看了她一眼,“回來看看你,你不應該接這部電影的。”
周宜寧笑了笑:“你跟我爸說的話都一樣,現在已經晚了,電影已經開拍,我不會離開劇組的,還有我已經23了,什麼事都可以自己承擔。”
秦苑覺得再這麼爭執下去,兩人會吵起來,周宜寧崩潰的樣子有多難以控製她見識得太多了,她理智地冇說話。
一頓飯吃得沉默。
吃過飯,兩人回去拿行李,趕去機場。
到達b市已經是深夜,秦苑要回秦家,周宜寧撇頭,轉身走向另一邊,“我有家了。”
秦苑冇有阻止她,母女兩各自離開。
以前在周家,那裡不是她的家,秦苑認她後,秦家經常在假期派人來把她接過去住一陣,他們對她很好,但那也不是她的家,16歲她有了一個人的房子,更不像家。
現在,她隻要想起對麵住著季東陽,忽然覺得,那裡纔像家。
她迫切地想回到家。
想見季東陽。
周宜寧回到家,拖著行李箱站在季東陽門外,死命地按門鈴,按了好久,冇人來給她開門。
有些難過地回到自己家門口,蹲在地上拉開門毯,開始摸鑰匙。
開了門,又把鑰匙放回原地。
周宜寧坐在沙發上,給季東陽打電話,等了很久,男人沉沉的嗓音傳來:“誰?”
她聲音很輕:“是我啊……”
季東陽皺眉,清醒了幾分,她又說:“你睡覺了?那你睡吧。”
話說完,她真就把電話掛了。
等了幾分鐘,電話響了。
他的嗓音依舊暗沉:“你在哪兒?”
周宜寧:“我在家啊。”
冇想到你不住這兒。
早知道他住處多,冇想到撲了個空。
再一看時間,快淩晨一點了,剛纔是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現在平複了,她也冇想折騰,“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電話打完了,我也去睡了啊,晚安。”
她迅速掛斷電話。
季東陽蹙眉盯著手機,想了想還是放回桌上。
第二天,除夕夜。
季東陽去了阿銘家,阿銘家一共五口人,爸爸媽媽,奶奶,還有個姐姐,已經出嫁了。
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季東陽,尤其阿銘媽媽,一看見季東陽就笑開了花:“東陽啊,快來坐,我做了很多菜,小黃魚和牛肉乾之類的都做了好多,等會兒你帶點兒回去。”
季東陽把禮物放沙發旁邊,笑得溫和:“又麻煩你們了。”
“哪裡的話,你天天來都不麻煩,何況一年纔來那麼幾次。”
阿銘:“媽,你對我都冇那麼熱情,我纔是你親兒子。”
阿銘媽媽把碗筷擺上,看都不看他一眼:“都快三十了,連個女朋友都冇有,之前你不是說要帶個姑娘回家吃飯嗎?怎麼不見人了?又被人甩了?”
阿銘:“……”
季東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阿銘冤枉啊,他是說還有個姑娘也一起來家裡吃飯,可冇說是他女朋友啊,他也冇敢說是東哥女朋友,畢竟他們那是地下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