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汪瀅瀅,拜見皇後孃娘。”她聲音清亮好聽,難怪敢去梨園,這漂亮的音色,在梨園裡也能出挑。
她盈盈跪拜,還偷眼看看陸錦棠,透出一股子毫無防備的傻氣。
陸錦棠笑了笑,沈老夫人送了這麼一個女子從南境而來,她定然不會像表麵看起來那麼憨厚單純。
“起來吧,我聽說,你是我外祖母送來的,既然來了京都,怎的不來看我?”陸錦棠的手指摩挲著杯沿,慵懶中透出位尊者的姿態。
“是應當先來叩見娘孃的,可是老夫人有交代,說娘娘心裡惦記著外祖家。若是求到娘娘這兒了,娘娘不想留也抹不開臉麵,定然會把婢子留下。如此到添了娘娘與外祖家的隔閡。不如直接去求聖上,免了娘娘為難。”汪瀅瀅坦然說道。
這藉口找的真是漂亮,怕她為難,不好拒絕,所以直接去求聖上?怕她與她有隔閡,不送美人不就成了?
“老夫人也知道,娘娘與大公子關係好,怕娘娘不瞭解老夫人的為人品性,再聽信了旁人的閒言碎語。”汪瀅瀅的手按在絳紅色的羊絨地毯上,越發襯得她手指如蔥白。
陸錦棠倒是聽出這話的意思來了。沈老夫人覺得她是偏向沈世勳的,覺得她和沈世勳是一夥兒。
這也難怪,自打沈世勳來了京都以後,她的確和沈世勳的接觸是最多的。而小山和沈世勳的關係卻有些不睦。
“婢子頭一回見皇後孃娘,娘娘真是像畫裡走出來的仙子一般,雖已有身孕七個多月了,卻還這般美妍端莊,真是叫人佩服又羨慕,也難怪娘娘在宮中獨寵不衰。”汪瀅瀅恭維道,“若是婢子有幸能伺候娘娘身邊,那真是莫大的榮耀了!不知娘娘……”
她看了陸錦棠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你想留在宮裡呀?”
“娘娘恕罪!婢子自打被聖上打發離開之後,就不敢惦記自己不該惦記的……婢子隻是想親近娘娘,若是能沾上一星半點娘娘這端莊高雅之氣,婢子也都心滿意足了,絕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汪瀅瀅反應極快,砰砰的在地毯上磕頭,惟恐她誤會似得。
陸錦棠嗬嗬的笑。
汪瀅瀅驚疑不定的微微抬頭。
“你說了先前不來求我,是怕我為難,怕我抹不開臉麵趕你走。如今又求我叫你留下……我這會兒再趕你走,豈不是叫你笑話我對外祖家無情無義嗎?”陸錦棠眼風掃過她年輕的臉,“海桐,安排她和你住吧。”
汪瀅瀅微微一愣,大約是冇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海桐領她出去的時候,她臉上就微微透出竊喜來了。
陸錦棠暗自好笑,還是年輕,她活了兩輩子,就算笨,也該更明白一些人情世故了。
她留下汪瀅瀅,透出對她恩寵的意思。
汪瀅瀅是沈老夫人的人,她這般算是示好了吧?沈老夫人也該從她這兒走了捷徑了吧?可卻一直不見沈老夫人有示好的意思。
陸錦棠心下有些不明白了,沈老夫人和沈世勳爭權,怎麼就那麼肯定自己和沈世勳是一條船上的人呢?乾嘛不藉助自己這現成的外孫女來討好聖上,藉以打壓沈世勳?
偏偏要捨近求遠,是圖什麼呢?
陸錦棠讓汪瀅瀅在自己身邊伺候,海桐是極其反對的。想來如果是木蘭在,木蘭也會反對。
“娘娘,那汪瀅瀅看起來老實規矩,可是肚子裡不一定揣著什麼壞呢!您怎麼能讓她伺候飲食起居呢?”海桐這沉默寡言的人,都憋得沉不住氣。
陸錦棠笑看她,“那又怎樣,她也害不了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萬一起了歹心,那是防不勝防!婢子一個勁的盯著她,也難免會有疏漏的時候。”海桐焦急。
“你不必一直盯著她。”陸錦棠拿著大剪刀,修剪著燦爛的芍藥花。
芍藥入藥,連芍藥花的香氣裡,都有股讓人喜歡的藥香。
“對了,今晚聖上會過來的晚一些,不在鳳棲宮裡用飯,”陸錦棠瞧見汪瀅瀅在屏風外頭晃了一下,料想她應該能聽到的自己說話,她笑著吩咐海桐,“叫小廚房早些開飯,我如今,不經餓。”
她抬手輕撫著肚子。
海桐見她不聽勸,悶悶的應了一聲。
晚膳陸錦棠用的很慢,每一道菜她似乎都有細看過了纔會動筷子。
她對藥很敏感,但也怕自己會有疏漏的時候,飯菜的香味濃鬱,有時候很容易遮蓋藥味。
但一頓飯吃下來,她並冇有發現什麼不對。莫非汪瀅瀅真的不是打算藉著在鳳棲宮的機會接近秦雲璋?還是她正圖謀著長遠之計,不急在這一時?
陸錦棠正思量之時,海桐又端上一碗湯,“禦膳房那邊兒送來的養血蔘芪粥,婢子先試湯。”
海桐把海碗放下,給自己先盛了一碗兒。
陸錦棠瞧見汪瀅瀅的眼睛,一直盯著那湯碗兒。她立時明白過來,海桐說她盯著汪瀅瀅,看來不隻是說說而已,汪瀅瀅當真在小廚房裡插不上手,所以她走了禦膳房的路子,一桌子菜都是小廚房做的,唯有每日的安胎粥是從禦膳房送來。
且海桐會親自為她試菜,汪瀅瀅不得不慎之又慎。
海桐試過那湯,停了片刻,才又拿了一隻白玉碗,重新盛了給陸錦棠。
第一口湯入口,陸錦棠就明白了,這是慢性的安神湯。藥材在湯裡,本就是藥膳,多用了一兩味藥材既不算毒,也不易察覺。
陸錦棠假作喝湯,卻趁汪瀅瀅冇看見的時候,把那湯倒掉了。
她倒要看看汪瀅瀅究竟是做什麼打算?打算等自己睡的昏昏沉沉了,好爬秦雲璋的床?她未免想的太簡單了吧?
“海桐,你看起來精神不好,且值夜好幾日了,今晚叫瀅瀅留下,你去睡吧。”陸錦棠目光落在汪瀅瀅臉上。
她連忙低頭,遮掩住嘴角笑意。
陸錦棠也笑了笑,晚膳撤去,她就說困,“我先躺一會兒,派個人在宮道上守著,聖上快到鳳棲宮的時候,就叫我起來。”
“娘娘安心睡吧,不會耽誤的。”汪瀅瀅服侍她脫去華服,躺上鳳榻。
陸錦棠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呼吸調整的又平順又綿長,當真如睡著了一般。
“娘娘?皇後孃娘?”汪瀅瀅一會兒過來給她掖被角,一會兒過來吹熄兩盞燈。還試探的喊了她兩次,她冇理,汪瀅瀅就不再退出殿外,反而在殿裡尋了坐榻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