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貝恩和賽安正在被一隻恐怖的半人馬追殺,兩隻小牛頭人撒開蹄子奮力地奔跑,艱難地躲避身後接連襲來的箭矢。
忍著肩膀上傳來的劇痛,賽安咬緊牙關高聲吼道:“保持擺動,彆讓他看出你的移動規律!”
“說得簡單,我又不是你!”
貝恩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協調性太差的惡果再次顯露出來,這件對賽安來說非常容易的事情到他這裡就變得異常困難,即使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也好幾次差點被自己的蹄子給絆倒。
“彆廢話,說話會分散注意力……小心!”
話音未落,小牛頭人瞬間寒毛直豎,他拚命扭轉半邊身子,一支奪命之箭擦著耳朵飛了過去,他又順手推了把貝恩,接踵而至的幾根箭矢紛紛落空。
緊接著便是一個右轉,前方是錯亂的小巷,七拐八拐,兩人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再次甩掉了那個粘人的追獵者。
不一會,一個人麵馬身的生物從後麵追了上來,隻見他用手掌捂住眼睛,儘管那裡並冇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口,可他還是感覺到了陣陣的幻痛,彷彿那根箭依然深深地紮在眼眶裡。
緊接著,他高舉著弓箭,徒勞地向空無一人的小巷裡連續射了幾箭。
“該死的!”
追擊者猛地把弓摔在地上,前蹄揚起,狠狠地踐踏了幾腳,憤恨地朝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到不費摧毀之力就能完成的任務,他卻是第三次受挫了,而且是以一種無比恥辱的方式。
“跑吧,跑吧,如果你們以為能逃離我的掌心的話,那就儘情地跑吧!”
他陰沉地說道:“我會給你希望,我會慢慢地逼近你,悄悄地折磨你,把你帶給我的恥辱加倍奉還!”
“在你最絕望的時候,大地的陰影將會吞噬你……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隨著一陣令人毛素悚然的笑聲,追獵者的身影融入黑暗。
……
貝恩狼狽地撲倒在地,雙手撐著地劇烈地喘息著,他好幾次試著想要爬起來,可是腿卻軟得像兩顆豆芽菜,無奈隻能癱倒在地上,吐著舌頭半死不活地喘氣。
賽安的形象稍好一些,正靠著一塊岩石,彎著腰大口喘氣。
他用牙齒咬住袖子,艱難地從挎包裡取出一瓶藥酒,扒開木塞後咬著牙塗在了肩膀上,那裡有一個猙獰的傷口。
他剛剛中了一箭,傷口貫通了肩膀,所幸冇有傷及筋骨。
他忍著劇痛拔出了箭頭,又撕掉了襯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這會血已經稍微止住了,可是接下來的感染纔是最要命的一關。
“我們……該怎麼辦?”貝恩喘著粗氣詢問道。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永遠相信著這個可靠的同伴,靠著這份信任與一切運氣,他們已經從那個可怕的追獵者手中逃脫了數次。
最驚險的一次便是上次,那雜種差一點就捏碎了自己的喉嚨,要不是小賽安拚死救了他,他們兩個恐怕已經成為了冰冷的屍體。
半人馬的手段越來越殘忍,攻擊越來越狠辣,從開始的輕蔑,到現在瘋狂地想要致他們於死地。
貝恩有一種預感,如果下一次再度相遇的話,這份好運或許將不能再支撐下去了。
他疲憊地抬起頭,看到了賽安默默處理傷口的痛苦樣子,又沉默地低下了頭。
待到賽安處理完了傷口,他的後背已經快要被冷汗打濕,肩膀上傳來鑽心的疼痛,這劇痛讓他腳步虛晃,手臂劇烈地顫抖個不停。
小牛頭人忍著疼痛,顫巍巍地舉起手臂,然後又重重地放下,他呆呆地注視著肩膀上的傷口,歎了口氣,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
他的手臂,已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複自如了。
他深切地明白,大地母親的保佑恐怕就到此為止了,在下次相遇的時候,這條手臂隻會成為累贅。
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望向沉默不語的貝恩,小牛頭人的心中默默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隻見他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接下來……我們還是分頭跑吧。”
貝恩猛地抬起頭來,似乎剛剛聽到了什麼不可理喻的話,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同伴的麵孔,眼眶裡燃起了一股怒火,似乎在質問他的決定。
賽安的眼神有些躲閃,他撇開視線,盯著枯黃色的大地,慢慢說道:“你得明白,靠現在這樣子,如果下一次在被追上,可能就再也冇有機會了。”
他嚥了一口唾沫,直麵同伴的憤怒,“如果分頭跑的話,不管怎麼樣,我們兩個至少還能活下來一個,不是嗎?”
貝恩劇烈地掙紮著,他不顧虛弱的身體猛地爬了起來,然後搖搖晃晃地向賽安撲過來,他的眼睛漲得通紅,鼻孔哼哧哼哧地噴著粗氣,似乎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隻見他狠狠地揪著賽安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質問道:“理由呢!!!”
賽安默默地垂下了頭,隻見他輕聲說道:“我想活下去……”
“混蛋!!!”貝恩捏緊了拳頭,似乎想要照著他的臉狠狠砸下去,但是同伴肩膀上那個猙獰的傷口卻是如此的刺眼。
“你理解就好。”
麵對貝恩失望的目光,賽安僵硬地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是各憑本事了,儘管這很殘酷,但我們卻擁有著平等的希望,所以即使不幸喪命,我也無緣無悔。”
他歎了口氣,“願大地母親能夠保佑你我。”
說罷,他冷漠地轉過身去,似乎要默默地遠離。
然而來自身後的巨力拖著他的身體向後倒去,隻見貝恩野蠻地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往後拖,賽安一時失去平衡,兩個小傢夥頃刻間滾作一團。
“你這傻瓜!”賽安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勒得斷氣了,他死命拽著貝恩的胳膊,咒罵道:“趕快給我放手!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兩個!你可彆想拖著我陪葬!”
“我不放!”貝恩漲紅了眼,怒髮衝冠彷彿一頭憤怒的公牛,他死死勒住同伴的脖子不許他離開,又帶著一絲哭腔吼道:“什麼活下去的機會?你這滿口謊話的蠢貨!如果我放手的話,你纔是會死的那個對不對!!!”
賽安的身體瞬間僵硬,他怎麼從來冇發現過這傢夥居然這麼聰明?
“你根本就不會騙人,為什麼還要把我當成一個傻瓜!”
掙紮中,賽安肩膀上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染紅了繃帶。
貝恩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不僅保護不了彆人,甚至連自己也保護不了,反倒要同伴豁出命來拯救。
賽安歎了口氣,此情此景,怎能不明白他的打算已經完全打了水漂。
這可真是一筆爛賬,不僅冇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反倒把自己也給埋到了泥坑裡,實在是得不償失。
“彆哭了,實在是窩囊透了!”
賽安嫌棄地推開了眼淚鼻涕一把抓的貝恩,搖了搖頭,“明說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那個半人馬雜種的目標是我,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就應該乖乖幫我一把!”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貝恩狠狠地指著賽安肩膀上的傷口,憤怒地吼道,“看著這個傷口,瞪大眼睛告訴我,它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它到底為了什麼而存在?
這股質問充滿了不容拒絕的氣息,所以賽安幾乎下意識地回答了他。
“因為你是……”
他忽然愣住了,在貝恩充滿忐忑與期待的目光中,小牛頭人低下了頭,他的嘴巴微微動了動,補完了那句原本應脫口而出的話。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貝恩狠狠地錘了錘賽安的胸膛,含著眼淚點了點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可以豁出性命來救我,我又有什麼理由不陪著你麵對這一切呢?”
隻見他惡狠狠地罵道:“你剛纔做了一件奇蠢無比的事情,蠢到我這頭笨牛都覺得無地自容!”
“有一個膽大包天的蠢貨,居然膽敢破壞一頭公牛和他最好的兄弟之間的友誼!”
小賽安沉默地低下了頭,他覺得他們之間的友誼或許就要到此為止了。
然而冇想到的是,這傢夥卻給了他一個差點讓他窒息的擁抱,“你這傢夥可給我聽清楚了!隻要我還活著,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
即使已經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小牛頭人的心中卻還是湧現出了強烈的暖意,同時也感到無比的羞愧。
貝恩說冇錯,他確實是一個十足的蠢貨,他的愚蠢差一點就毀掉了彼此珍視的信賴,不過正因為是很好的夥伴,貝恩最後也冇有放棄他。
“對不起……”小賽安羞愧地說道:“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隻見他真誠地說道:“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我的好兄弟貝恩·血蹄教會了我一個多麼可貴的道理。”
說罷,小傢夥忽然眨了眨眼,眼睛似乎亮了起來,他錘了一下貝恩,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剛剛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可能有點異想天開,也可能很危險,你要一起來嗎?”
貝恩使勁地點頭,他激動地回答道:“當然!”
“那就走吧!”賽安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們得先去找人幫忙,再順便借點東西,但願石蹄老闆還在他的鐵匠鋪裡,不然的話,赤手空拳可什麼都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