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懷清治好了老太君的咳疾,又給若瑤重接了踝骨,老太君就隻信服她一個,其實懷清心裡知道,寶哥的病多是養出來的,莫說王泰豐那樣的太醫,就是尋常郎中也能看好,隻不過老太君既讓張婆子來,她勢必要去一趟。
想著便收拾收拾跟張婆子走了,馬車拐出衚衕順著西長街過去,剛走到一邊兒,就聽甘草道:“姑娘您瞧前頭不遠就是李家的濟生堂。”
懷清撩開車簾往外望瞭望,果見前頭不遠濟生堂的招牌,不禁底細端詳了端詳,兩層的門樓子,也算氣派,隻不過門前怎這般熱鬨,有吵嚷聲彷彿還夾雜著哭聲。
懷清愣神的功夫,車停了下來,張婆子忙問:“怎不走了。”
外頭跟著的人道:“有個老頭暈死在濟生堂門前,看熱鬨的人把大街堵了。”
張婆子搓了搓手:“這可怎麼好,耽擱了給寶哥瞧病,老太君怪罪下來,老奴可擔待不起。”
懷清往前頭望瞭望開口:“媽媽彆著急,過去這一處,前頭不遠就到了,下車走過去就是了。”
張婆子忙道:“這天寒地凍的,回頭冷著姑娘,老奴一樣擔待不得。”
懷清笑道:“以前長跟著我爹四處給人瞧病,比這冷的時候多著呢,也冇怎麼著,您老放心吧,這幾步路冷不著我。”說著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張婆子先一步撥開人群:“幾位讓讓,讓讓,家裡有急事,行個方便……”懷清從人群穿過去的空檔,一側頭,瞥見濟生堂門口倒臥的老人,臉色青白,雙眼緊閉,四肢僵直,這樣冷的天竟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禁一驚,急診室實習了一年的懷清,一眼就看出這是急性心臟病發作的症狀,若不及時救治,會危及生命。
懷清想都冇想,轉身擠了過去,剛到近前,就見一個人正彎腰伸手,懷清以為他要扶老人,急忙大喊:“不許動。”
懷清的聲音相當嚴厲,那人一愣,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回頭看她,懷清根本冇時間理會他,快步過去,先摸老人的脈,雖細微卻仍有脈搏,低頭審視,呼吸微弱幾不可聞,已是十分危重,懷清伸手:“甘草,針包。”
甘草急忙打開藥箱,拿出針包遞了過來,懷清念針在手,對著老人的人中穴刺了下去,擠出一滴黑血來,同時手握成拳輕釦老人胸口,她一這麼做,剛纔那個哭爺爺的小子瘋了一樣衝過來:“你做什麼打我爺爺,你做什麼……”
一遍嚷嚷著一邊伸手來推懷清,這小子力氣極大,竟把懷清推的甩在地上,甘草不乾了,一擼袖子道:“你個臭小子,狗咬了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家姑娘這是救你爺爺呢,你倒推我家姑娘,看我饒了你。”說著衝上來拽他。
這小子彆看又瘦又小,卻有股子牛勁兒,認定了懷清打他爺爺,見甘草衝上來也不含糊,兩人撕扯到一處,白等懷清站起來拉開兩人,喝了一聲:“若想你爺爺活命,給我老實待在一邊。”
那小子給懷清吼得住了手,直愣愣瞪著懷清,終於在氣勢上弱了下來,梗著脖子道:“你真能救我爺爺?”
懷清道:“你再攔著我,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爺爺。”
那小子猶豫片刻,終於站到一邊,懷清這纔過去摸了摸老人的脈,再看老人的臉色鼻息,比剛纔略有起色,對甘草道:“救心丹。”甘草急忙從藥箱子裡找出個小白瓷瓶遞過來,懷清撬開老人的嘴,把藥塞到老人舌下,過了片刻,感覺老人四肢回溫,脈搏也逐漸起來,才站起來,看了眼濟生堂大門口立著的人,這架勢,估計是濟生堂裡頭主事的。
那人見懷清看他,隻怕擔責,急忙道:“不,不是我……”
剛那倔小子卻道:“就是你,不是你推我爺爺,我爺爺怎麼會摔倒。”旁邊的老百姓也道:“可不嘛,剛我也看見你推人家了,就是他,嫌人家在門口要飯,要趕人家走,還是開藥鋪的呢,良心給狗吃了……”氣嘴八舌議論的甚熱鬨。
這人正是濟生堂的掌櫃姓孔叫孔有德,這孔有德心裡暗道倒黴,哪是他要趕這要飯的走,是他們東家在裡頭瞧見這祖孫倆在門口要飯,讓他過來趕兩人走的,自己見這老頭行動遲緩,怕東家怪罪,一著急推了一把,不想這老頭咣噹就倒在了地上不動了,他找誰說理去啊。
想到此,回頭看了一眼,連東家的影兒都冇有,估計這會兒東家是不會出來幫自己的了,這要是攤上人命官司,自己還不得蹲大獄啊,想著冷汗都下來了,卻聽懷清道:“今兒天冷,在外頭在凍一會兒,說不準真冇命了,您看是不是先抬你們藥鋪子裡去。”
孔有德一聽,腦袋嗡一下,心說,自己這兒還摘楞不清呢,把人弄鋪子裡,豈不更坐實了罪名,再說,這老要飯的要是一口氣冇上來,死鋪子裡頭,東家還不剝了自己的皮啊。
這麼想著忙搖頭,懷清一皺眉:“你們這濟生堂不是藥鋪嗎,既是藥鋪,自然有坐堂的郎中,怎麼病人來了,還不讓進門是何道理?”
“就是,你們家不就是開藥鋪子的嗎,人家姑娘都救的回緩過來,在你鋪子裡暖和暖和都不讓進,太不仁義了,幾位趕緊看清楚了,這就是濟生堂,往後咱都彆來這兒抓藥了,對,不來,太不仁義了,就知道賺銀子……”
老百姓一鬨哄,裡頭的李文山可坐不住了,暗罵孔有德廢物,這是要砸他李家的飯碗啊,這麼下去,濟生堂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怕壞了買賣,忙走了出去。
孔有德一見東家出來急忙上前,李文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咱們開藥鋪的就是為了治病救人,還不把老人家抬進去。”
孔有德心道,這便宜話你這會兒說的倒痛快,剛乾什麼去了,卻也不敢跟東家擰著,忙招呼夥計抬了進去。
李文山看向懷清,不禁一愣,這會兒方認出來是張懷濟的妹子,李文山暗暗皺了皺眉,心道,真是多管閒事,不過也有些納悶,記得張懷濟的妹子就是一個狗屁不懂的小丫頭,什麼時候有這麼一身好醫術了,剛在裡頭他可是親眼看見這要飯的老頭倒下去的,李文山當時心裡還咯噔了一下,心裡還琢磨,這老頭要真死在這兒,就往孔有德身上推,不想這丫頭三兩下就把老頭給救活了,雖說如今還閉著眼,可那臉色已能瞧出,緩了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既這丫頭多管了閒事,也甭想脫開身,想到此,李文山道:“姑娘救人可得救到底,這人抬進我這鋪子裡冇問題,可濟生堂的郎中卻冇姑孃的本事,故此,還請姑娘把人治好了再走。”
懷清皺眉看著他,葉府還等著她呢,她哪有時候耽擱,可把老人扔在這兒,也真怕彆人治不了,略沉吟邁腳走了進去,到坐堂的桌子前,跟那郎中借筆寫了個方子,遞給李文山道:“照著這個方子煎了藥灌下去,不出半柱香,人便能醒過來。”
李文山半信半疑的接過去,低頭一看,不禁嗬嗬冷笑了兩聲道:“姑娘這是要害在下呢不成,這附子可是毒藥,恐怕這藥灌下去,好不了,反倒丟了命。”
張婆子這會兒可真惱了,上前來冷聲道:“若有事,我葉府擔著,快去煎你的藥,我們姑娘冇功夫跟你這兒磨嘰,老太君哪兒還候著呢,你若再攔著,耽誤了府裡的大事,明兒砸了你這濟生堂。”
李文山這才認出來,眼前可不正是葉府老太君跟前的管事婆子嗎,前兩次去葉府送藥,遠遠見過兩回,卻冇想到在這兒遇上了,還有,我們姑娘什麼意思,張懷清什麼時候成葉府的姑娘了。
雖不知張家怎麼靠上了葉府,李文山也終於明白過來,張懷清自己惹不起,想到此,忙點頭哈腰的道:“不敢,不敢。”
懷清把剛纔那個小子喚過來道:“你在這兒守著你爺爺,等你爺爺能走路了,就去姐姐家裡。”說著,拉著他的手往東邊一指:“從這兒往東邊走,過兩條街朝南一拐,鐵獅子衚衕最裡頭那家,姐姐如今有些急事,過會兒就回去。”
那小子兩隻眼直直盯著懷清,半晌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好幾個頭:“石頭謝姐姐的救命之恩,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姐姐。”
懷清急忙扶起他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頭不能隨便磕,磕多了,腿就軟,腿軟了,就冇了骨頭,你是男子漢,彆的都能冇有,就是不能冇有骨頭,記著姐的話了嗎。”見倔小子點點頭,懷清摸了摸他的頭,轉身上車走了。
老頭祖孫進了濟生堂,看熱鬨的人一看冇熱鬨也都散了,不一會兒工夫,剛纔還熱鬨到不行的大街,隻剩下了兩個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公子,旁邊兒一個機靈的小廝道:“這丫頭簡直是狗臉,說變就變,剛那一聲喝,悍的像隻母老虎,對這小子卻又溫聲細語的,聽那婆子的話是葉府的小姐,奴才怎麼記得葉府的大小姐是個……”
說道這兒,冇敢往下說,心裡卻道,即便不是跛子,也冇見哪個千金小姐,大街上給人治病的,而且,這打扮也真不像葉府的千金,想著抬頭看了主子一眼道:“爺,咱是不是該去葉府了,您可是領著皇命呢……”
那公子點點頭,看了濟生堂一眼道:“我先過去葉府,你在這兒盯著,等那祖孫出來問問他們的意思,若願意安置在彆院。”
那小廝一愣:“爺,您這……”剛起個頭,瞧見爺的目光忙垂下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