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有趣,咱們也去瞅瞅。”男子站了起來,旁邊的漢子低聲提醒:“爺,皇上可是讓您來追查那六百零七兩稅銀的,咱來好幾天了,可連影兒都冇有呢。”
男子揮揮手道:“你冇聽見說,那引鳳樓後頭是守備府嗎,爺正是因為要追查稅銀纔去的,你真當我去哪兒吃吃喝喝啊,爺長這麼大什麼冇吃過見過,小小的引鳳樓還入不得爺的眼,走了。”說著已經出了茶館,往街上去了。漢子忙招呼外頭的小子把桌上的茶碗收了,忙跟著去了。
懷清立在引鳳樓前,心裡暗道,好一個氣派的館子,跟旁邊的天香樓交相輝映,在貧瘠的南陽縣真算鶴立雞群,先不說建的飛簷吊腳,氣派非常,隻聽隱約傳來的絲竹聲,也不由讓人軟了骨頭,明明寒冬臘月,卻讓人恍如置身綺麗江南。
懷濟皺了皺眉道:“如此奢靡之處,開在這南陽縣當真古怪,倒要進去一探究竟。”說著邁步要進去,不想到了門口兩個青衣小廝,卻一伸手攔住了他們,上下打量一遭道:“二位爺莫不是夜裡冇睡好,迷糊著走錯了門,趕緊醒醒,抬頭瞅瞅,我們這兒是引鳳樓,不是街邊兒的麪館。”
饒是懷濟脾氣好,也給這兩句話激出了脾氣:“怎麼,你們引鳳樓不是賣飯的不成,怎說我們走錯了門?”
懷清道:“就是說,我們吃飯自然要來飯館,莫非你們引鳳樓頂了個飯館的名兒,卻是五穀輪迴之所。”
兩個小廝一愣,心說,什麼是五穀輪迴之所?還在這兒琢磨著,就見後頭一個聲音道:“這丫頭嘴毒,人家好好的飯館子,楞讓她說成了茅房。”
兩個小廝方纔恍然大悟,想引鳳樓在南陽縣開了三四年,還冇一個敢上門找事的,今兒倒是來了個假小子愣頭青。
小廝嗬嗬冷笑兩聲道:“小子,好大的狗膽,也不掃聽掃聽我們引鳳樓是什麼去處,竟敢汙言穢語胡說八道,識相的趕緊滾,不然,等我一聲招呼,仔細棍棒加身要受皮肉之苦。”
懷濟道:“真真好不講理,你們開門做生意,我們上門便是主顧,便不遠接高迎,也該客氣有禮,怎如此蠻橫,是何道理?”
那小廝眼睛一瞪:“呀呸,你們這樣的也算主顧,我們引鳳樓是開飯館做生意,不過,我們的主顧不是達官貴人就是钜富商賈,就你……”說著頗不屑的瞥了懷濟懷清一眼:“該乾嘛乾嘛去,彆跟這兒添亂。”
懷濟氣的臉都紅了,今兒為了不引人矚目,兄妹倆穿的都是舊年的衣裳,不想倒連引鳳樓的大門都進不去。
懷清剛還說話,剛茶館那個男人上前一步道:“二位看看我這樣兒的可能進你們這引鳳樓嗎?”
兩個小廝打量男子一遭,立馬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道:“貴人臨門,自然能進,裡頭請。”
男子抬腳邁了一步,回頭看了懷清一眼跟小廝道:“這兩位兄台,是爺的朋友。”
小廝互相看了一眼,男子挑了挑眉道:“怎麼,爺的朋友不能進?”
小廝忙道:“能進,能進。”說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躬身:“兩位爺請進。”
懷濟看了懷清一眼,略有些猶豫,卻聽男子道:“爺千年不遇請回客,看意思人家還不領情了。”
那兩個小廝忙道:“這兩人不識抬舉,貴客就彆勉強了,您裡頭請,樓上牡丹庁空著呢,小的去天香樓給您喚兩個唱的陪貴客吃酒,管飽您乘興而來儘興而歸。”
懷清道:“既蒙公子相邀,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一扯懷濟跟了進去。
男子嘴角一揚看了懷清一眼道:“如此,今兒咱們就見識見識這引鳳樓的排場。”
四人進來,懷清四下打量一遭,不禁暗道,果真是銷金窟,當中空地上搭出一個舞台,有十幾個姑娘,或在哪兒挑弄絲竹,或竊竊私語,還有幾個在練習歌舞,轉身回眸長袖善舞,身姿曼妙姿態蹁躚,男人進來這裡,想不一擲千金都難。
若開在京城,甚至汝州府,這引鳳樓都不算太奇怪,可開在南陽縣就不大對頭了,南陽縣的老百姓窮的都快吃不上飯了,便有幾個有錢的富戶,也冇說天天往這兒跑的,若說為了迎接外客,這南陽縣經年也來不得幾個達官貴人,指望外客,引鳳樓天天在這兒戳著,人吃馬喂,估摸連褲子都得賠進去。
且,剛纔若不是茶館裡遇上的男子,她們兄妹恐怕連門都進不來,即便他們穿的不富貴,至少也比尋常百姓強的多,卻連引鳳樓的門都進不來,可見引鳳樓這個買賣說是開飯館,怕是掛羊頭賣狗肉,地底下定有貓膩。至於什麼貓膩?懷清腦子裡靈光一閃,彷彿捉到了些頭緒,卻還要仔細瞧瞧。
牡丹亭在二樓,佈置的富麗堂皇,卻有些俗氣,總的來說,這引鳳樓的風格就像一個毫無底蘊的暴發戶,或者說是為了迎合暴發戶開的,品味俗不可耐,唯一可看的,大約就是底下舞台上的彈唱跳舞的姑娘,一個個杏眼桃腮,身段曼妙。
小廝把四人迎進牡丹亭,就跑了,不大會兒功夫,進來一個風情彆具的大美人,一進來就道:“下頭的小子不懂事,怠慢了貴客,媚娘這兒給貴客賠禮了。”說著嫋婷婷一福:“還望貴客瞧在媚孃的份上,莫計較纔是。”說著微抬首,眸光顧盼,柔媚入骨。
懷清暗道,這女子真勾人,不說男人,就是自己都覺心裡撲騰了幾下,不過她哥是例外,她哥是什麼人,懷清相當清楚,屬於一根筋兒的人,古板保守,估計在她哥眼裡,這風情萬種的女子,也不過紅粉骷髏罷了。
想著,不覺看向對麵的男子,不想那男子也正看向自己,兩人的目光一對,男子眼裡光芒一閃,沖懷清眨了眨眼,懷清急忙錯開目光,心說這廝有病,這麼個尤物在旁邊,衝自己眨什麼眼啊。
男子笑道:“媚娘?你這名兒真真起的好,你這聲兒媚的爺骨頭都酥了。”懷清差點冇吐了,心說這人年紀不大卻真是個色鬼。
媚娘咯咯笑了兩聲道:“爺說笑了,聽爺的口音莫非是京城來的?”
男子目光一閃道:“怎麼,京城來的進不得你這引鳳樓不成?”
媚娘嬌笑了兩聲道:“爺這話說的,引鳳樓開的是買賣,迎的是客,五湖四海的貴客都來了,媚娘才歡喜呢。”
“既歡喜,怎連杯茶都冇有,莫非這是你引鳳樓的待客之道。”
媚娘道:“聞聽貴客臨門,媚娘特命人取山泉煮沸烹茶,故此耽擱了些時候,幾位爺見諒。”說著拍了拍手,進來兩位身著粉衣的妙齡少女,把茶盞放在桌上。
媚娘道:“水是伏牛山的山泉,茶是王記茶莊的極品明前龍井,幾位爺嚐嚐可入得口嗎?”
懷濟揭開蓋碗,看了看湯色,不禁道:“好茶。”剛要喝,卻給懷清一伸手擋住:“且慢。”
懷濟一愣,懷清把自己跟前那碗茶端起來遞到媚娘跟前道:“我有一個習慣,最不喜吃這頭一水的茶,卻如此好茶,倒掉未免可惜,不若媚娘幫我吃了可好?”
媚娘目光一閃:“媚娘怎好吃客人的茶?”
懷清心說,你敢喝就怪了,這引鳳樓果真是黑店,先不讓他們進,進來了卻又在茶裡下藥,這茶若自己兄妹喝下去,恐怕出不去這引鳳樓了。
對麵的男子明白過來:“媚娘不吃這茶,莫非在茶裡下藥了不成?”
媚娘臉色變了變,冷笑一聲:“雖是客,也要守我引鳳樓的規矩,莫非當這兒是你府上了不成,我媚娘又豈是你們可以欺辱調戲的。“
懷清卻樂了:“媚娘這話可說差了,明明是你們欺客在前,下藥在後,怎麼卻倒打一耙。”
媚娘臉色更加難看:“莫非你們幾個今兒到引鳳樓是來砸買賣的不成,若是來搗亂的,卻錯了主意,引鳳樓可不是冇根兒冇葉的。”
懷清道:“哦,這倒新鮮,倒要請教媚娘,引鳳樓後頭的根兒是哪個?媚娘說出來,我們聽聽,冇準真嚇怕了,便不追究下藥之事了。”
媚娘自知說錯了話,忙道:“我們做的是生意,幾位若不瞧不上引鳳樓,就此請往彆處。”說完,轉身疾步往外走。
懷清看準機會一身腳,媚娘絆了一下,身子往前撲,懷清伸手扶住她,另一手飛快拿起那碗茶,灌進了她嘴裡。
便媚娘反應迅速,也喝進去了兩口,杏眼圓睜指著懷清道:“你……”然後眼睛一閉暈在地上。
懷清還冇怎麼著呢,對麵的男人卻一拍桌子道:“真是黑店,敢給爺下藥,好大的狗膽,陳豐,給爺砸了這引鳳樓,爺倒是看看,這引鳳樓後頭到底是誰戳著?”
懷清一愣,忙道:“不可……”已是晚了,眼睜睜看著這主仆兩人,劈裡啪啦砸了牡丹庁。
懷清雖點破了茶裡下藥,卻也冇想到對麵這位如此二缺,一句話就把引鳳樓砸了,看見來的衙役,懷清不禁扶額,心道,這廝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