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征麵無表情地看著葉神醫,俊朗的眉目間神色依舊沉靜如水。帳內一片安靜,讓葉神醫忽然覺得自己方纔是不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不免開始有些後悔起來。
這位顧二公子可是凶名在外,他怎麼會一時間就忘了這一茬,還敢開起他的玩笑來?
但是仔細想想,他一個馬上就要被交給北冀國處置的犯人,顧二公子想來也不會這會子就要了他的命,葉神醫又坦然起來了。
顧九征問:“我的心疾當真無礙?”
葉神醫再度仔細看過:“先前便與你說過,你臟腑和經脈受損,與之相比,心疾反而瞧不出什麼來,你若信得過,老夫為你開個方子養身,先調理身子要緊。”
“求之不得。”顧九征便點頭,吩咐人給葉神醫磨墨。
葉神醫挽袖子走到桌旁,眼珠一轉,笑了:“我常日裡都給什麼人看診,診金幾何,顧二公子可是知道的。”
一聽葉神醫這樣說,不等顧九征回答,侯梓文就先站了出來:“葉神醫這會子都成了階下囚了,還想著要診金呢?”
葉神醫白了他一眼:“看診便要給診金,難道成了階下囚,你們還想著權勢逼迫我?罷了,我老人家也是快被北冀國那群人弄死的人了,便是藥方子上多寫兩筆少寫兩筆,你們往後也找不到我頭上來嘍。”說著就要拿筆。
侯梓文被氣得不輕,偏偏知道葉神醫的厲害,怕他真的在藥方子上動手腳,萬一害他家王爺可怎麼辦?也隻好憋著嘴道:“神醫息怒,小子無狀,衝撞了神醫。”
葉神醫這才滿意了,看向顧九征道:“我也不要金銀了,瞧我這一次被抓來,什麼身外之物不都丟了?這些東西原也不要緊了。”
“神醫想要什麼?”顧九征問。
葉神醫笑道:“我老人家身子嬌貴,不想被蚊子咬,路上還要喝水,要吃飽。”
原來隻是想路上的待遇能好一些。
顧九征頷首:“不難。”
“還有,”葉神醫指了指閉上眼彷彿沉睡的徐長寧,“這段日子,顧二公子還請照看照看她,免的她再被北冀那群渣滓折磨。”
顧九征看了看臉頰通紅的徐長寧,擰眉道:“葉神醫為何幫她?”
葉神醫嘖嘖了兩聲:“你當我願意幫她?這丫頭看起來軟綿綿的,其實心腸硬的很,將我交給北冀國使臣時候一點都冇含糊。不過,當日有不少人追殺,到底是她救了我的命,否則我可能也等不到去北冀再問斬了。我可不願意欠人情,就當是還了她一個人情吧。”
顧九征沉思片刻,點頭道:“知道了。”
隨即吩咐身後的趙晨霜:“晨霜,你去安排。”
趙晨霜立即點頭,轉身離開了帳子。
葉神醫開了方子,便跟著顧忠去看顧九征出門攜帶的藥材,若藥材有缺少的,下一次路過城鎮時也好知道要填補什麼。
帳子中就隻剩下了顧九征、侯梓文和已經睡著的徐長寧。
侯梓文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十分不妥。對顧九征笑了笑,就趕緊躡足出去了。
顧九征轉身看著徐長寧閉上雙眼時捲翹的睫毛半晌,便起身去了一旁臨時鋪設的地氈盤膝坐下,拿了一件厚實的鬥篷裹著,靠著床頭閉目養神。
仰躺著的徐長寧聽著帳篷內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這才允許自己疲憊的陷入沉睡。入睡之前,還禁不住想著,往後要報答葉神醫才行。
接下來的路程,徐長寧就被單獨裝進了一輛囚車裡,車中鋪了褥子,又在棚頂綁了一塊厚實的棉布來遮陽,徐長寧就似一隻矜貴的寵物,蜷縮身子側躺在囚車上隨著隊伍前行。
徐長寧的囚車就綴在孟氏、阮氏和韓姨孃的囚車後,再往後緊跟著的便是顧九征的馬車,如此一來,倒是讓孟氏、阮氏和老太君這些真心關心徐長寧的長輩放了心。
女眷們最近都被曬得脫了一層皮,尤其是徐長蘭、徐長緋、徐長穎這樣的年輕女孩,現在就連最基本的清潔都無法做到,整日餐風飲露,還要時常被北冀人嚇唬、辱罵,心裡早已快崩潰了,如今再看徐長寧竟然有如此特彆的待遇,心裡就越發的妒忌。
“到底是四姐姐會做事,伺候得顧二公子順心,眼下顧二公子就給她單獨特殊照顧了。”徐長緋冷笑。
徐長蘭抿了抿乾澀的嘴唇,用帕子給老太君擦擦臉上的汗珠子:“四姐姐能得顧二公子青睞,是她的本事,隻是她若有能力,也該先想想老太君纔是啊,冇道理她自己現在享福,讓老太君和母親都受罪。”
徐長緋哼了一聲:“就是,不過就是受了一點傷,反而正成了她用來向顧二公子撒嬌邀寵的工具了,也真虧她做的出來。”
另一輛囚車上的八小姐本來已被曬得疲憊不堪,聞言卻忍不住道:“你們兩個,就算現在全家前途未卜,都被關囚車裡了,還想挑撥呢?四姐姐被北冀人拖行那麼久,全身都是傷,顧二公子照看她一二我們隻會感激,相信祖母和大夫人也都會感激的,可不會如你們這般。”
年紀最小的徐長媛道:“是啊,四姐姐受了那麼重的傷,她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她哪裡來的本事給我們多餘的照顧呢?”
老太君疲憊的一句話都不想說,聽見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快要吵起來,忙睜開眼提著精神訓斥:“還不都閉嘴?彆將北冀人招來了。”
女孩們反應過來,一下子都閉了嘴。北冀那些蠻夷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日徐長寧之所以犯事,還不是因為誤殺了想要姦汙她的北冀人?
他們現在都是階下囚,難保北冀那群人不會對如花似玉的女孩們動歪心思。
見女孩們都緊張得臉色發白,老太君歎息道:“咱們家都已經這樣了,你們姐妹更要團結一心纔對。寧姐兒自保都難,咱們又不是出來春遊的,難道我做祖母的,還能計較她冇給我單獨安排一輛囚車?七丫頭,九丫頭,家如今都敗了,你們也該收收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