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看著二人背影,幽幽輕歎:“王爺,你是剛剛恢複記憶不久,還是你早就想起了一切,這段日子你隻是在利用我?”
喬上飛疾走的腳步霎時停駐,就似地上有千萬根滕攀纏住了他的腿腳,讓他再拔不動半步。
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徐長寧麵上的笑容又淡了幾分,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從第一次見麵起喬上飛就要殺她,其實已經擺明瞭態度,可人非草木,他們共患難久了,她心底裡還是願意相信他的,尤其他幾次三番冒險救她性命,若非有他,如今她怕早已殞命了。
“罷了,不論王爺救我性命時是否恢複記憶,你的救命之恩我是記得的。不過,救命之恩與事業不能混為一談,還請王爺仔細考慮我的話。”
喬上飛回頭:“我隻憑自己的力量,也可奪回權力,何至於要依靠你一個小女子成事!”
“可你明知我的身份對你的事業幫助極大。否則我也活不到現在不是嗎?王爺現在改了心思,不想利用我了。但王爺身邊的人呢?”
徐長寧揚眉,看著端王身邊那個氣質卻與眾不同的婢女:“王爺身邊的人,你的幕僚、謀士、擁躉,也覺得不需要我的幫助嗎?”
喬上飛看向徐長寧的眼神更多了幾分驚訝,喬上飛身邊那個穿了綠色比甲,雪膚烏髮的婢女也詫異看向徐長寧,明亮眼眸中閃過一絲精芒。
徐長寧笑著攤手:“這並不難猜,端王身邊有一智謀過人的女謀士,太後與我閒聊時早幾番提起。還曾感慨過‘端王常年在外,身邊有一個貼心人,哀家也可放心’。我醒來時,身邊的婢女神色我都仔細打量過,隻有這位並不像個奴婢,而像一位教養良好的千金小姐,在其他人驚訝歡喜時,隻有她轉身便去與您報訊,”
喬上飛麵色複雜,一時無言。
那妙齡女子卻禁不住囅然一笑:“徐女官果真聰慧過人,觀察入微,秦霜佩服。”
徐長寧也回以一笑,答案道:“秦霜姑娘過獎了,還請秦霜姑娘也勸勸你家王爺吧,一切以正事為重。”微微屈膝致意,便轉身回了房中。
喬上飛看著徐長寧的背影,牙關緊咬著沉默不語。
秦霜垂眸低聲道:“王爺,還是先回去吧。”
喬上飛卻隻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秦霜垂下長睫,低聲道:“各自為各自的目的罷了,她這般與您挑明瞭說,何嘗不是在利用您心裡有她?”
“是我利用她在前,”喬上飛回頭看著秦霜,“她方纔說的都對,但我不信,權力與她,二者之間我就隻能選擇其中之一。”
喬上飛看著徐長寧的房門,輕聲道:“就像她與顧九征,那顧九征也不見得對她就百分百不存利用了,她心裡還能住下他,冇道理我便不能。”
秦霜仰頭看著喬上飛的側臉,心裡酸楚,眼神卻不露情緒:“王爺,還是要以大業為重。您一番癡情,隻怕在徐女官的身上得不到想要的迴應。”
“不努力,又怎會知道她會不會答應?”
“王爺,您走到眼下這一步不容易,如今您的勢力受了重創,這段日子您差點命都丟了,如此緊要關頭,朝堂內鬥正是激烈的時候,您如何能執著兒女私情?待到您得到大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不能有?您不能讓追隨您的人失望,否則後果將是您不能承受的。”
秦霜說的都是實情。
起初隻是他起了一念,後來慢慢追隨他的人多了,最早他一個人的目的,如今已是所有人共同的目的,這個時候即便他想停下腳步,也會有許多人將他推著往前走。
可道理雖然明白,喬上飛心裡卻似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似的。
他並未多看秦霜一眼,隻說了句“本王心裡有數”就快步離開了。
秦霜站在原地,看著喬上飛的背影,駐足良久才收拾心情,快步回了徐長寧的屋門前。
既然被徐長寧戳穿,她索性就這麼留下罷了,不過是監視,也免得王爺對這位做出什麼她不想看到的事。
徐長寧並不知外頭秦霜、喬上飛之間的爭執,便是知道,她也能毫不在意。
其實即便喬上飛不說,她也能猜得到眼下他必定受到了重創,她常聽太後提起端王,對他性子也知道一二,若是他有辦法,這會子隻怕早就回京去鎮壓當今皇帝了,也不會將她放在一座不知道建造在何處的彆院裡。
隻是……
北冀朝堂大亂,皇帝與端王分庭抗禮,她潛匿南燕的計劃,如今到底誰是知情者還是個未知數,徐長寧想到這些,就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姑娘,這是端王殿下吩咐奴婢給您送來的。”
一個生的胖乎乎,模樣十分討喜的婢女提著個黑漆螺鈿三層食盒進來,屈膝行禮後,便將裡頭精緻的饌肴一樣樣的擺放在鋪著大紅桌巾的八仙桌上。
徐長寧抬眸看去,還未說話,那婢女卻已經“哇”了一聲,麵現垂涎之色。
看她這般小模樣,徐長寧禁不住莞爾,抬眸看向半敞的窗外,就見秦霜正與個婢女垂眸站在廊下,不由得再度輕笑。
這位秦霜姑娘不愧是端王身邊的智囊,就連安排個婢女,都能安排這種讓她難生出厭煩的。
徐長寧起身,隻選了點心吃了一塊,便笑著道:“我吃好了,餘下的你與她們幾個分了吧。”
“這……姑娘,您才吃了一口,這能,能吃飽嗎……”
徐長寧被那丫頭逗得噗嗤一笑:“好了,快去吧。”
見徐長寧如此堅決,那婢女便行了一禮,又將桌上的菜肴收拾了下去。
徐長寧去臨窗的羅漢床坐下,隨手取了小幾上一本閒書,眼角餘光看到秦霜與那婢女之間眼神來回,不由得勾唇一笑。
接下來幾日,徐長寧就在這種刻意為之的討好與交鋒之中度過,她並不急著出去,喬上飛也冇再來找過她。可第三天,一直守著她門外的秦霜忽然開始不來了,徐長寧就猜測,外頭可能又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或許,這些事可以為她所用。
但徐長寧靜下心來時,也在默默地計算日子,顧九征的噬心之痛,應該要發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