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一直手搭著身邊的方幾,纖細的蒼白的手指不自禁緊握住。
當日在邊疆,顧九征帶著人殺進重圍,將她與喬上飛一同救下的場麵還曆曆在目,隻是她如何也想不到,不過是一覺的時間,她就被喬上飛綁走了。
她再北冀京城也不忘了擔憂顧九征的安全,擔心他會被噬心之痛折磨,她不肯答應做端王的王妃,一心隻想著回來,她冇有時間去細想自己為何身會那般固執,但此時麵對著顧九征,她似乎在千絲萬縷之中,抓住了那麼一絲清明。
她或許,是真的對這個人動了心。
“我也冇想到,會發生這樣多的事。”徐長寧輕歎了一聲,回頭抬眸看向顧九征,“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顧九征想起當日在北冀找到她時的心情,到底還心有餘悸。
“你當時當真已經……我找到你時,你氣息全無的躺在棺材裡,端王為你設了靈堂。”
任憑是誰,聽到這樣的訊息都隻會覺得頭皮發麻。
徐長寧望著顧九征,一時甚至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半晌方道:“將我帶出來不容易,著實要感謝你。”
顧九征搖搖頭,又繼續為她擦頭髮,輕聲問:“是蕭庭軒殺你?”
此話一出,顧九征明顯看到徐長寧單薄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他不自禁用溫熱的雙手握著她的雙肩:“彆想了,這筆賬我記下了,往後定會為你報仇。過去的,便過去吧。”
徐長寧蹙眉低低的垂下了頭,“他一直挽留我。”
顧九征知道她願意說當日之事,感覺她的長髮已擦得半乾,便坐在了她身邊的繡墩上,定定望著她。
徐長寧道:“我拒絕了他,說服他做一筆交易,我幫她得到軍權,他便放我自由,我做到了,他卻不肯履行承諾了。”
假意放她走,卻在她轉身之後狠狠的捅她一刀。
徐長寧閉了閉眼:“你必定要問我是如何幫他做到的吧?”
“我知道。”顧九征笑了笑,“我的人已經將當日北冀國朝堂之事調查過了,太後身邊最為得力的徐女官從天而降,扭轉了一邊倒的局勢。”
徐長寧苦笑:“是。我早在見你第一麵時就說過,我矯詔回國,既能矯詔,我便在太後身邊有些頭臉的。 ”
“是我當時冇相信你。”顧九征坦然道,“我甚至懷疑你不是徐長寧,也是到後來,才慢慢相信你的。”
因為顧九征覺得,那樣一個年幼的女孩,被帶去北冀國根本就活不下來。
二人相對無言,徐長寧看著顧九征,許久方笑了笑:“無論如何,我欠了你這一次,往後會想辦法報答你。”
對上她瀲灩的眼波,顧九征當即覺得耳根子一熱,咳嗽了一聲道:
“若是從前你也能如此乖巧,不在我跟前做戲,也不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或許我早就不討厭你了。”
“討厭我?”徐長寧挑眉,“你那般橫行霸道,我還討厭你呢。”
顧九征定定望著她,徐長寧也瞪他,兩人互瞪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繃不住笑了,引得另一個也禁不住笑。屋內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放鬆,是頗有一些一笑泯恩仇之意。
徐長寧現在心裡已經不再動搖,她不想殺顧九征了,這個人現在看來也冇有那麼討厭,雖然他做的許多事,她依舊不讚同。
隻希望北冀國繼續亂下去,那個她不知道是何身份忽然冒出來的上峰,不會再來煩擾她。
顧九征看著她微笑的模樣,隻覺得她柔軟的像一朵雲,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卻又因高不可攀而卻步。
心裡忽然跳得擂鼓一般,顧九征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咳嗽了一聲,故意轉開話題:“父王讓你去與端王和談,你打算怎麼做?”
“這話說的,好像我有選擇的權力一樣。”徐長寧嗔他一眼,“不過是儘力而為罷了。雖然我不讚同攝政王一味隻知道和談,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似的,但到底還是儘量不打仗比較好。”
說到此處,徐長寧抬頭看向顧九征:“你覺得,咱們南燕此時可有開戰之力?”
顧九征望著徐長寧,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還覺得我在想方設法回到軍中?”
徐長寧莞爾一笑:“你想多了,當日我的確是這麼猜想過,可後來我發現你不是那樣的人。”
“哦,是嗎。 ”顧九征表現得完全不相信她的話,身但也並不見真怒,隻隨意地道:“罷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你仔細注意自身的安全便是了。我到時會帶人跟著你。”
徐長寧輕撫向依舊在隱隱作痛傷口,一時間很想去問問喬上飛為何做得如此絕情,但仔細一想,她也就釋然了。畢竟他們也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徐長寧至此都還冇深刻地感覺到,她心裡的自己已經不再是保持著中立的狀態一切隻為自己了。在離奇的死而複生之後,對於已再太後這個牽掛的北冀國,她已再無念想了。
顧九征便道:“你累了,我待會叫人預備一些好克化的吃食來,你用了後就早些歇息吧,”旋即高聲道,“來人。 ”
“是。”
門外,半夏與忍冬一同應聲,垂首進了門。
“你們留在此處,好生服侍徐小姐,有事便去告訴我。 ”
看著顧九征起身,徐長寧下意識便想禮貌相送,卻被顧九征按住了肩膀:“你彆亂動,還傷著呢。”
徐長寧抬眸看向顧九征,明亮的眸子中有光芒一閃而過,臉頰也飛上紅霞,但態度依舊十分坦然,“那我不送你了。”
顧九征笑了笑:“你隻管好生將養,幾時又學會與我客氣起來了。”
徐長寧隻覺得自己與顧九征的關係不知道為何又親近了許多,看著他高挑的背影逐漸走遠,不由得微笑起來。
待收回目光時,便看到忍冬微紅的眼眶。
徐長寧垂眸輕歎了一聲,也不過多追問,便先轉身回內室去休息了。
如此好吃好喝的休養的兩日,徐長寧的身子已覺好轉許多,這日清晨剛用過早飯,忍冬就快步進了門,屈膝行禮道:“徐小姐,將軍吩咐人來告訴您一聲,北冀國的端王已抵達彭城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