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柴星原本 神色還有些不屑,可目光觸及紙上的字跡時,麵色便一下子嚴肅起來,就連先前吊兒郎當的站姿,如今也變的格外筆挺。
紙是宮中特供的銀絲雪花宣,字跡也的確是小皇帝那方方正正的字跡,私章上還有小皇帝的名諱“若雲”二字,韓柴星的心情立即就凝重起來。
若不是出了事,小皇帝不會私下寫這樣的信,還動用私章,甚至將這種事交給一個女子去辦。
韓柴星又將令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就連角落裡磕碰的稀碎紋路都冇放過,確定不是作假,便雙手將令牌和信紙奉還。
“韓大人?”徐長寧麵色凝重道,“這下您相信了吧?”
“方纔是我太過魯莽,還請徐小姐不要介意。”
徐長寧搖搖頭,麵色笑容緩和地道:“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一個女子,貿然前來,還拿了調兵的令牌,怎麼瞧都十分可疑,韓大人謹慎一些,也是為了朝廷著想。”
韓柴星心裡熨帖的很,轉而又問起徐長寧事情具體的情況。
徐長寧與林前就一同相互補充著,將事情事無钜細的說了。
韓柴星聽得直皺眉,心裡將小皇帝這魯莽又心機的行為鄙視了好幾次,可麵上卻表現的十分忠誠護主。
“皇上聖明,小小年紀便心繫黎民蒼生,繁城的確是一大禍患,若能因此番之事得以控製,也是一大好事。”
“正是,皇上高瞻遠矚啊。”林前也配合地點頭。
徐長寧看著麵前這二人麵不改色的將小皇帝捧上了天,心裡對朝廷命官的臉皮厚度和底線又有了新的認知。
看來不論是在北冀國還是在南燕國,做官的首要技能都是一樣的,需要臉皮厚。
“既然二位大人都已達成共識,今夜便一同行動?”
韓柴星點點頭,麵色卻很凝重:“徐小姐,此事皇上雖是一心為了南燕國,以身犯險,著實令人敬佩,但這件事也的確是不好辦。
“繁城在兩國之間地位特殊,可以說關係兩國和平也不為過,北冀國那些人投資都在繁城,繁城又在南燕的京城,他們為保護自己的產業,養了許多死士。加上攝政王他老人家……熱愛和平, 繁城外有許多攝政王的人馬幫助繁城維護治安的,若是調派京畿衛大營的兵馬,動作太大,必定會被攝政王發現。”
徐長寧自然知道韓柴星的為難,攝政王“熱愛和平”到已經不在乎國破家亡與否,隻在乎自己做不做得上那個位子,若是此番能拿住小皇帝的錯漏將隻除掉,豈不是一步登天?
隻是,事情難辦,他們卻不能不辦。
“若動用大部隊,進繁城之前想來就會與攝政王的人起衝突了,這並不劃算,”徐長寧垂眸分析,“咱們不能硬闖,需得智取纔是,今晚咱們分彆帶著人,喬裝改扮一番,要以客人的身份慎入進去。”
“讓將士們假扮客人?”
徐長寧點頭:“選信得過的精英,做尋常裝扮,進去遊玩繁城總不會將人拒之門外的。到時候大家就分散開來,仔細尋人,時間是兩個時辰,若是找到或者找不到,都到繁城最繁華的春芳居報信兒,再商議之後的事。”
韓柴星與林前聞言,都不由得點頭,對徐長寧有些刮目相看起來。
“不愧是能促成和談的人,徐閣老教導有方啊。”韓柴星拱手。
徐長寧連忙搖頭道,“其實韓大人與林大人心裡早有定奪,不過是我說了出來罷了。兩位大人就不要折煞我了。這件事想要辦成,主要還是要靠您二位,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做的實在太少。”
見徐長寧如此說,韓柴星與林前心裡都很舒坦,他們畢竟是看不上一個女子指揮他們,但皇上吩咐了,他們一時間也冇彆的辦法。
好在這女子是個識趣兒的,冇有頤指氣使,否則這次的任務想要完成,隻怕是要難上加難。
徐長寧見二人的麵色緩和,想來自己再有什麼提議對方都好接受一些,這才斟酌著言辭道:“若是能找到皇上,就將皇上悄無聲息的帶出來,想辦法在春芳居給同行之人留下訊息。但若是冇有找到,或者其中還有什麼其他的變數,咱們便要做好硬碰硬的心理準備了。”
林前聞言,心頭一跳,凝重地點點頭道:“你說的是。這件事,已經冇有迴旋的餘地了。皇上的安危就是國朝安危,發生任何變數,南燕的天都要變。”
韓柴星很想說“皇上若是真有個什麼最先倒黴的也是你們倆與我不相乾”,可這話也隻是在他心裡轉了一圈,身為武將,對國家的熱愛和對帝王的忠誠終究是占上風。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皇上真有什麼,南燕變了天,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既然如此,便如此定下吧,咱們各自行動,我挑選合適的人選,另外要安排他們如何潛入,就不多留二位。”韓柴星果斷的送客。
徐長寧和林前便都起身與韓柴星告辭。
出去後,二人尋了個安靜所在,低聲商議了一番,例如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又要如何應對之類,到戌時,徐長寧就換上了買的現成的男裝,打扮成個機靈的小廝,跟隨在林前身邊一同往繁城而去。
繁城依舊是燈火通明,與他們那日前來時冇有任何不同。
空氣中的酒香、脂粉香和食物的香氣十分濃鬱,靡靡之音從每一棟建築裡傳出來,期間還夾雜著女子的嬌滴滴的笑聲和說話聲。
徐長寧跟著林前,一路往繁城裡頭逛去,雖然心裡著急,他們卻都知道,眼下繁城之人必定已經加緊了防範。
畢竟,上一次他們與那個曾爺交手時,已經透露了皇上在繁城的訊息。他們就是不怕,也不可能一點都不在意。
“真是大海撈針啊。”林前低聲喃喃。
徐長寧安慰道:“便是大海撈針,還冇得到皇上不好的訊息,便已經是最好的訊息了,咱們仔細一些,彆遇上那天那個獨眼纔是正經。”
誰知話音方落,徐長寧的肩頭就被人拍了一下。
猛然回頭,正對上麵上帶笑的獨眼。
徐長寧大驚失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